当戎人赖以唯宰的幕墙彻底变成了笑话后,他们所能做的便只能是拿起简陋的武器,在平原上以血肉之躯对抗周人的战车。
而司马也没有让他们失望,尽情的将战车的力量,显现的淋漓尽致。
15辆战车一字排开,开足马力,对着汹涌的人群,呼啸撞去,径直撞向汹涌而来的人潮。
而后便是一阵阵惨叫,以及一个个被战马撞飞了的身影如同皮球一般飞起又落下,溅起一朵朵血花。
等到马车缓缓停下后,十丈内已经看不到,还站立的戎人了,至于驷马也大都己是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停下的脚步,甚至直接趴在了地上,睁着含着泪花与血水的双眼,对着自己的主人发出无助的哀鸣。
可惜的是,哪怕在战车上的御戒.心疼的望着这些跟随自己多时的老伙计,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任由他们在的战场上将命运交由鬼神。
随后,趁着战车的绝命冲击带来的时机,之前撤退的甲士,率领着徒卒迅速来到了战车之间,以战车为基盘重新列起步兵大战。与纯步兵大阵相比,拥有战车掩护下的大阵,哪怕戎人再用骑兵疯狂冲击,他们也毫不畏惧。
甲士列阵,弓箭手尽情的朝面前的戎人进行攻击。而野人则手持长殳在甲士率领下,一一清除着那些还没有死透,或者是还侥幸站着的戎人。tiqi.org 草莓小说网
戎人靠着血气迸发出来的人海大潮,在一瞬间便被彻底的击溃,只留下了地上,那被战马和车轮已经踩踏成肉泥的尸体和满是腥臭的血气,见证了鸡蛋撞石头的结局。
“呃、呃、呃“
这惨烈的场景不仅让周人感到恶心干呕,素来精神麻木的戎人也在惶恐中开始了退缩。
逃啊!
不知是谁带头,总之很快当几个彻底上当的容忍惶恐的扔下了武器,扭头不顾一切的向后逃窜后,崩溃变温一般彻底蔓延了起来。
一鼓作,再而衰,三而竭。
守城战败,骑兵失败,人海失败,经过这三位拼命的搏杀后,现在那些戎人已经丧失了斗志,崩溃不可避免。
在冷兵器的战争中,大多数战败的军队,其超过7成以上的损伤,并非在两军交战时,而在于之后的追亡逐北。
彻底丧失了斗志的军队,杀起来,甚至要比猪容易,因为他们没有猪那么厚的脂肪,能够让他们多挨两刀子。
接下来一切便都好办了,虽然战车已经大都无法奔驰,但是步兵大震追逐这些残军败将还是没有问题的。特别是当看前方胜局已定后,邯子又过去了,将营中的10辆战车抽出了5辆交给了司马,以防不测后。
面对已经丧失了勇气的戎人,周人就像压路机一般缓缓的前行。
戈终于赢得了自己的时刻,他率领着持盾甲土,站在最前方,在战友的火力配置下,大显神威,挥舞着手中的宝剑,将一个又一个的戎人砍翻在地。
前方战事进行顺利,留守在后方的邯子也是君心大悦。胜局已定,接下来,无非就是花些时间啃骨头罢了。
在营中,为了能够让自己看清楚战场,而特地命人为自己在大营中搭起了一座两丈云车,邯子在市民甲士的护卫下,傲然站在高耸的云车上,手搭凉棚,遥望战场。而在云车下,时不时的都会有斥候,将最新的战报大声念道。
按理来说,军机之事本当保密,但也有例外,比如说胜利的军报,一般又被称为露布,对于这些获胜的军报,斥候不仅不会保密,还会将其堂而皇之的显摆出来,,好让沿途的国人都欢喜一番,眼下既然己方捷报频频,自然也就无需搞什么保密了,大声吆喝便是。
〝启禀君上,我军冲车己破敌寨。
启禀君上,司马己率战车与戎人短兵相接,将其击退。
启禀君上,戈大夫奋勇杀敌,己杀入寨中,正在清剿残敌。”
“彩!”
在云车上,听着捷报的邯子拍手大笑,而在他身旁环绕的甲士也都面带喜色的大声喝道:“恭喜君上。”
此时,邯子的心情可以说是爽到了极点。哪怕在这场胜仗中,他作为君主,实际上一直不过只是个旁观者罢了,但仍然不能够改变这是他继位以来首次出征而且大胜的事实。
听着前方传来的捷报,远远的望着已是烟熏火燎的战场,听着那短兵相接的厮杀哭嚎,心情愉悦的邯子已经在考虑要不要通知司马少杀些戎人了,毕竟邯国小民寡,能够多抓一些奴力,也是好的。
只是还没等他下决定,东方,营门处忽然有了些骚动,几名略显慌张的士兵抬着一个已经是一身血肉模煳的斥候,慌慌张张地向邯子禀报了一个坏消息:
“君,君上,东方出现了大队戎人骑兵!”
“什么?!快、快命,司马他们回援!”
邯子在短暂的惊慌后,强作镇定地发布了这道已经不可能实现的命令了。
“诺”
一位矫健的斥候领命后,挑选了一匹快马,向前方的战阵飞驰而去。
但可惜的是太迟了,在斥候离开,仅仅半炷香后,伴随着马蹄践踏大地的雷霆之声,云车上的邯子就看到了乌泱泱的数千骑兵,如同一朵天边的乌云一般,向自己涌来。远远看上去至少就有3千骑兵,而自己的大营内留下来的却不到300人,至于前方司马所率的军队,哪是那么容易撤回来的。
“君上,撤吧!”
护卫在他身旁的一名甲士,急切的劝道。
哪怕全盛时期,以区区30辆战车,1000名步兵,在平原上迎战超过3000骑兵都是在找死,又何况是在大军刚刚恶战后,战车所剩无几的情况下。
没胜算的。
“撤,往哪撤?来得及吗?“
之前还意气风发的邯子,现在脸色颓然就如同抹了白灰一般,绝望的望着正在杀来的骑兵,惨笑道。
“营中还有5辆战车,至少能护住君上。
君上,莫再犹豫了,只要能回去,一切就还可从头再来呀!“
望着越来越靠近的骑兵,甲士语气也越发着急。
“那其他人怎么办?司马,司马他们还在…”
明显有些意动,可又满是恐惧的邯子艰难的问道。
只是从他那充满了希翼的眼神中,甲士明显察觉到了这位国君的内心,哪有国君愿意死的!
不知是良心上过不去,还是脸皮不够厚。总之,邯子这个国君在这大难来临之际,既没有像个勇士一般拔出腰中的宝剑,带着身旁的士卒奋力向前血战到底。也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毅然决然的丢下大军逃命。
而是在反复向自己身旁那些忠心耿耿,为保住自己性命,提出遗臭万年之言的护卫外,寻求着自己逃跑是多么的迫不得已以及正当性。
这鸵鸟一般的心态,让甲士心生厌恶。
身为国君,可以凶残,凶残到屠戮至亲!可以无耻,无耻到乱伦杀子,但唯独不能没有担当!
后世的君王,可以无耻地将一切责任都推给自己手下的大臣,而将一切荣耀纳入己身。
可在这个年代,一个贪功捼过的君主是不会赢得人们好感的。
“生死关头,还不能决断,纵然能跑得掉,又有什么用呢?还是就在此地与大军共赴黄泉,至少还可去见祖宗。“
甲士长叹一声后,便默默的拔出了宝剑,护在了邯子身旁,不再多说什么了。
本来已经准备好唱戏的邯子都已经酝酿好感情和台词了,却不料之前给自己搭台的甲士,忽然撤了伙。
正等着自己这位贴心的甲士再多劝上两句,好让自己在痛哭上几声,便赶忙逃命的邯子,尴尬,不知所措的憋红了脸。
他恼怒异常,怒视的那个闭口不言,还专门转过身去的甲士,却又不能把这种事给挑明。只能自己在那里生着闷气,想要开口,也已经不知该如何张嘴了。
高高在上的贵族,有的时候便是如此啊,明明逃生的欲望与常人无异,却还总是要摆出一副冠冕堂皇的架子。就如同童话故事中,因舍不得美丽的鹿角,而被树枝绊住后,成为了猎人,猛兽美食的倒霉鬼。
弱小不是过错,傲慢才是原罪。
……
面对着突然而来的大量骑兵,战车的弊端暴露无遗。
本来正在兴奋的追东戎人的大司马和戈,在得知胡安有大量的骑兵出现后,立刻命令军队转向,但奈何做不到。
在狭小的山谷中,正在与敌人漫山遍野厮杀的军队,整军、转向本身就是个困难的事情。
周人虽然重视战斗队形,但是在真正的厮杀开始后时,往往也是以三五个甲士为核心,以一二十个野人徒卒为组成,各自为战。
纵然有鸣金收兵这一说,但是当自己面前的对手还挥舞着干戚之时,绝对不会有哪个士兵愿意转头受死的。
不过好在,现在战场上周人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想要脱身并不困难。
加上这些士兵虽然大多数都只是乌合之众,但受过训练的甲士,国人在听到了鸣金收兵后,总还是会尽力约束。
只是已经深耗尽了积蓄能量,成为了累赘的战车是动弹不得了。
足足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后,那些意犹未尽,身上还带着血迹,显得狰狞的士兵,才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在各自长官的斥责恐吓下,重新汇集到了司马的战车面前。
只是,望着这些已经露出了疲态,以及在胜利即将到达,可以尽情抢掠战利品这要命的时刻,被强行叫停而产生的怨恨的士兵,战车上的司马心中也是一冷,这样子的军队还能够再来一场大战吗?
而更让他感到心惊的,则是戈这个略显冲撞,但还是条汉子的哭声:
“大司马,不行啊,战马已经不堪再战,战车也陷进地里,出不去了呀。”
身上满是鲜血的戈,哭着来到了司马面前,说出了这个噩耗。
面对大规模的骑兵,哪怕是这个年代还只能处于青铜阶段的骑兵,倘若没有足够的战车冲阵,那些装备简陋,缺乏训练的徒卒,根本就无法与其正面硬扛!
那根本是在送死!无论是速度还是冲击力,骑兵都可以轻易的将他们往死在马蹄之下。
至于极少数的甲士,又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呢?
可是,战车对于马匹的素质要求虽然远不如骑兵,甚至哪怕是用来拉货的驮马也可以将就使用。但是驷马之间的彼此配合也是需要训练的,根本不是随便找上几头马匹,就能够应付的。
战车失去了战斗力,士兵不管是士气还是体力也都不堪再战,敌人却又已经即将杀到。
司马忧心忡忡,却毫无办法。
“让开,让开!
大司马,大司马,速速回营!戎人骑兵已经杀进大营,君上,君上就要撑不住了啊!“
一名从大营处冲过来的斥候,一边愤怒的推开挡住自己道路的人群,一边向着正在痛苦中思考的司马癫狂大叫。
“完了,全完了。”
司马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厉王37年9月初五,白翟南犯,邯子中伏战死,全军尽没。初六,邯城无备,受袭,城破。戎人大掠城中。
初八,邯大夫南下求援于冯、归二君,二君大惊,起兵北援,与戎骑战,不敌,大败而归。
九月十一,秦关受袭,数千戎人骑兵,背挠,守军无备,秦关失守。洛水门户大开。
河西诸戎沿洛水入泾洛,渭北大乱,邯、冯、归诸国被兵,不敌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