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浐水之宴

次日,早上心情沉闷的姬静,在北宫的伺候下,闷闷不乐的前去太史与太傅处分别问朝礼。

在路上,姬静正好碰上了正在带领数名虎卫巡逻的姬白,然后,姬静的鼻子敏锐的闻到了一些不属于男人该有的体香,于是,姬静忍不住小脸气鼓鼓道:

“怎么,姬大夫?昨夜春风良胃,今早还要来伺候本太子,是不是太过辛劳了?”

对这位小太子话中的讽刺,姬白老脸毫无波澜,甚至颇有几分恬不知耻的一本正经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气得姬静翻个白脸,拂袖而去,懒得再搭理这个人。

在向太史问过早安后,姬静来到了太傅,在门前有些犹豫,不料门内的共和却悠悠发声道:

“太子还请进来吧,老臣有事要与太子商量。“

门外的姬静听此话深吸一口气,不再迟疑,推开门去,小小的身子,先恭敬的向早就老神在在,端坐于主位上的太傅行了弟子礼后,开口道:“不知太傅有何吩咐?“

手中把玩着一块玉璧的太傅,看着面前明显是在与自己斗气的学生,心下又气又笑,轻声道:

“周礼,礼尚往来,蓝田大夫招待了太子,我等也当回礼才是,所以老臣请太子设宴回礼一二。”

扑嗤

不就是被气的还是被逗的,姬静忍不住故意用小脚用力的跺了跺脚下的地板,笑道:

“太傅,我等现在可就在蓝邑大夫的辖区之内,明明是客人,怎么?反客为主的招待主人,这算哪门子的周礼?

再者,借着蓝田大夫的酒宴招待蓝田大夫,这说出去也未免有些引人讥笑吧?“

太傅随意将那块架着部分的玉臂随手扔在桌上,面色严肃,眯着双眼,语气中略带了些许杀机道:

〝太子,你说错了,莫说这蓝天,还不是诸侯封国!乃是天子直辖之地!哪怕就是诸侯封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昔日成王游于东海,夷王西巡昆仑,所到之处,可有哪个诸侯,敢说天子是客的?”

姬静神情一怔,有些来了兴致的望着太傅,想听这位太傅说个究竟。不过太傅并没有向他解释什么,而是径直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方案道:

“9月鱼儿正肥,姬白那手鱼脍做的颇为不错,明日吧,请太子以自己的名义邀请蓝田大夫出城,前往浐水,尝尝这浐水之鱼,算是礼尚往来吧。”

“诺”

〝什么,太子要于浐水之畔设宴?”

得到了太子的请帖后,蓝田大夫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的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只是,事不容人啊。

姬白在他对面,饶有兴致看着这位大夫似乎脸色颇为不愉后,便颇有几分戴帽子的问道:

“怎么?难不成大夫认为,这太子的脸面不够请大夫赴这顿宴会?”

〝不,不,当然不是,太子愿屈尊请下臣赴宴,乃在下无上荣耀,下臣岂有不去之理,只是有些受宠若惊,略感惶恐,略感惶恐罢了。

还望将军回去禀报太,下臣一定准时赴宴。

还望将军回去后,在太子面前替代下多多美言。”

蓝田大夫赶紧摆出那副笑容可掬的,连连低首,揖礼。

姬白颇为慷慨挥手安慰道:“放心,放心,大夫昨日的招待,太子、太傅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正事聊完之后,姬白又与蓝田大夫调笑了几句,问候了一下,昨晚可还是如意这些男人间的私事后,姬白便满脸笑容的离开了。

姬白走后,蓝田大夫便收起了笑容,神情逐渐阴沉,招来了自己的两位下属,邑宰田和邑司马泱。

邑司马不用多说,自然是负责征发国人整军备战的武职。

而邑宰与之相对,则是主管城邑中的日常民生行政之事。

《说文解字》,宰本意是罪人在屋下执事,而上古的君主常用仆隶等卑贱者为近臣,宰是分掌膳食等事务的宫廷官吏,和其他内臣一样,因和君主亲近而渐渐成为显贵人物。

在西周,伴随着掌握了神权的祭祀集团被王权挤压出了国家行政体系的核心部位。

宰的地位便日益崇高了起来,因为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贵族家庭最重要的事在于祭祀,而祭祀时最重要的事是宰杀耕牛,所以宰成为了象征管家的人,而在西周家国天下的体系中,管家成为了行政长官的。

就如同后世大家所熟悉的六部尚书,待郎。

最开始也不过就是皇帝的秘书而已,但是却伴随着皇权的加强,对原有政治权力体系框架的冲击,成为了国家的中枢要员。

顺道说一下,理论上邑大夫,邑宰和邑司马,这三者虽说地位有高下之分,但是却属于平级,皆直属天子管辖任命,邑大夫是无权罢免的。

只不过,伴随着邑大夫对于自己封地长年累月的积极影响、控制,往往会将另外两个用来牵制邑大夫的助手,变成了邑大夫的打手。

当然,也有邑宰和邑司马以下克上,实现反杀邑大夫的事。

比如,孔子唯一一次大型政治活动,毁三都的直接原因,便是长期把握了鲁国朝政,架空了公族的鲁国三桓,又被自己城邑司马或邑宰架空,以至于卿大夫受制于陪臣(阳虎、公山不狃)。

三人聚齐后,对于这两位与自己也算是一荣共荣,一损俱损的下属,蓝田大夫倒也不多废话,将太子要出城宴请自己之事,告知了二人。

“这也没什么吧,太子年幼,或许不过就是想要出去转转罢了,太傅和姬白,您不都已经送过礼了吗?”

邑司马大大咧咧,认为这位邑大夫实在是有疑心病。

另一头的邑宰倒是没说话,但也是一脸想不出个所以然。

毕竟,太子来此做客,偶然兴起,要请邑大夫尝尝鱼脍,看起来虽然有些突兀,可也不至于有什么。

“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太子不过5岁,自然不会有什么心思,我担心的是那位太傅啊.”。

蓝田大夫略带苦笑的向面前的这两位同僚,说出了自己真正担心的那位。

“想来不会吧,之前,您不是把那几块上等的玉璧送给了太傅吗?难不成这位还想收礼不办事?“

田略带不可置信的问道?

拿钱办事,这一条民间惯例,远远要比绝大多数的律法更被人们所遵守。

哪怕是被后人唾弃的著名太监魏忠贤等人,也坚决的贯彻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铁则。

当然,黑吃黑的事也有,但毕竟是少数,而且这种难看的吃相都是爆发户和那些贱民们才会干出来的没品事。

对于他们这些上等贵族而言,他们可不会做杀鸡取卵的蠢事,他们要的是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

除非是生死仇敌,否则拿钱办事,这是必须要遵守的规矩,不然以后就没人敢上门了。

听着这话,想起那几块上好的玉壁,颇为心疼的邑大夫,没有好气的挥手地担忧道:

“想来那太傅共和,毕竟也是一国之君,这翻脸不认账的事,想来还不至于那么下贱,只是南方的戎人,我担心会出岔子。”

之前,他得到消息,在自己南方的戎人,还在那里兴致勃勃地攻打那几个乡邑,虽然自己昨天就赶紧派人前去通知让他们收手,可是以那些戎人不见兔子,不撒鹰,不撞南墙不知疼的尿性,估摸着,唉。

这话一出,另外两人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之前他们三个秘密达成了协定,请南方的戎人闹事!

当然,不是直接在自己的地盘闹事,而是折腾东方那几个不归蓝田管辖的几个城邑。

作为请这些戎人出手的代价,他们默许这些戎人攻略城邑,掠走里面的粮食和国人,并在事后将这件事尽可能的隐瞒下来。

而留下来空出的无主农田,城邑,以及那些变成了流浪者的国人,野人们,自然会被这三位蓝田的大佬接管,成为他们的私产。

多么双赢的计划!

在这方圆百里内,除了蓝田可以召集超过3000以上的军队外,其余的城邑,不过只能召集三五百士卒罢了,在缺乏一位统一的诸侯调集各方资源应对来犯之敌的情况下。

这些没有统一指挥,只能够各自为战的城邑,在面对6、7个部落结合的大军面前,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这也就意味,着那几个城邑的悲剧似乎是无可避免的了。

而现在虽然忽然杀出了个太子,成为了变数,让她们感觉到了些许危机,可是局势早已经失控了,戎人那是狼!那是追逐着血肉的狼!可不是乖乖听话,能够呼之即来,喝之即去的狗。

他们可以为这些狼打开羊圈的门,却不能够阻止这些冲入羊圈的狼,能够按照他们的意愿退出去。

一时间,三人皆缄默不语。

在短暂的沉默后,邑宰安慰道:

“不过,无论如何,眼下这位太子似乎还不打算急着南下,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现在对于他们而言,只能想尽办法赶紧把之前的窟窿堵上,至于其他的都靠后吧。

最终,三人达成协定,明日由邑大夫出成陪伴太子,尽可能的想办法把这位太子伺候舒服了,别让他想着南下。

同时邑宰赶忙加紧与南方戎人打招呼,让他们赶紧走人。

至于邑司马则是加强警戒,把掴人家是征召起来,以防万一,最不济,若是太子指责起来,也可以推脱正在准备军队南下救援。

次日一早,姬静在太傅的指引下,携蓝田大夫,在姬白200名虎卫簇拥下,一行人人浩浩荡荡的向东出了城,前往浐水之畔。

至于太史,则因年龄大了,便在一百虎卫的守卫下,留在了城中。

而在东城城门大开的同时,位于城西,灞水之畔的方叔所率领的大军,也忽然拔营,向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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