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太傅夜游

夕阳将尽,太傅共和命南仲为自己驾车,前往丰城的申侯府中。

路上小心驾驶着马车的南仲,蹭着微弱的日光看着,神态疲惫不己,身体仍如松柏一般立在马车上的太傅,忍不住低声问道:“太傅何事,非要如此着急。”

“莫要多说,专心赶路”。

正在闭目养神的共和,一如既往简短道。

说完便闭目不言,明显没什么兴趣和南仲继续交流。

南仲见状只得悻悻头,继续赶车。

之前,太子得到了厉王的诏令,允许其归京后,共和出于谨慎考虑,以封地之事尚须人料理为由,暂时留了下来,好给太子留下一个去处。

毕竟,若是京城无事,那自己这个太傅回不回去暂时影响不大,若是京城有事,以自己这把老骨头,实在不适合动武刀弄枪,很难帮上什么忙,还是做外援比较妥当。

为此,直到姬静姬静回京城5日后,确认京城已然平安无事的共和,才匆匆返回京城。

而在一路风尘仆仆赶回京城的共和,到达京城后,并未急着进入王宫,而是先拜访了召公。

共伯从召公那里问出了,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何事,以及现在的政局究竟如何?tiqi.org 草莓小说网

在大致了解的情况,心中有了腹案后的共和马不停蹄,立刻又去了东宫,拜见太子,得知太子去了天子处后,共伯也不多停留,拉了南仲,出了东宫,一路向西而行。

这种强度的奔波,哪怕是年轻人都未必能吃得消,毕竟马车可没有后世的公交车那么舒服,而周道也不可能如公路那般平坦,何况是已经上了年龄,而且明显不是武将类型的共和了。

但是虽然看上去身体已经疲惫,自己的共和却始终不肯停下,生怕错过什么一般非要拉着哪种连夜出城。身为太傅的共和,类似于东宫的大管家,在太子年幼时,可代替太子行使权力。哪怕是太子的行动也是要严格受其管束的,所以拉出南仲来倒不算什么事。

不过大半个时辰,马车便来到了申侯的府门前,位于府门的几个奴仆是申季子带来的,在京城中也做了几年,以往也见过共和,所以一看太傅前来,便麻溜地派人向府中报信,其余人则赶忙恭敬的将太傅迎下马车,同时引南仲进府休息。

很快,申侯便与申季子二人复带着富中的数十奴仆,甲士列杖出迎,处在众人簇拥之前的申侯,趣步走到太傅身前六尺后,满脸堆笑,止步行礼道:“

太傅大驾光临,本侯有失远迎,怠慢太傅,还望太傅恕罪啊”。

共和自然不敢拖大,也从容不迫的行礼道:“君侯客气了,应该是我这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之人,向侯爷讨饶啊。这夜色将至,本是良宵之时!我这老杇打扰了侯爷休息,有罪有罪啊。“

“哎,都是自家人,一家人何必说这两家话!

室中备了薄酒,请太傅饮上一杯,暖暖身子如何?”

“客随主便,如此,老夫便却之不恭了。”

“请”

“请”

两位老狐狸就这样一边说着客话,一边相互施手行礼。

申季子与南仲二人,则自然而燃的跟在了这两位长者的背后,充当小尾巴。

上了正堂,宾主各自入座,申候特意命人在上位摆双席,邀太傅与自己并列而坐,太傅客气一番后,便也坐了下去。

毕竟,身为太子太傅,位同天子之卿,在地位上是要比申侯高上一筹的,虽为客人,但与主人同席而坐也属应当。

至于南仲和申季子,在鸽子失礼后,也分别坐在了两位大佬的下属出,这种级别的会议,她们两个晚辈也就只有听的份,所以都很安生。

接下来,双方各自敬酒完成了一系列的礼仪交换后,便开始进入正题了。

老规矩,上完酒菜后,仆人自动退下,主角开始见真章。(真正重要的事情都是开小会,规模越大,水越多)。

申侯先感谢了一番太傅这些年来对太子的照顾:

“昔日成王年幼,有周公召公为辅,现在太子有太傅共和教侮,是国之大幸,太子之幸啊。”

听着这番吹捧,共和心中颇为受用,好话没人不喜欢听,但面上的工作还是要做的,故又谦虚的说:

“唉,天子信重,况且太子又聪慧,共和身为天子之臣,太子之辅,自要为天子、为太子尽心竭力。”

……

对于堂上这两位父辈,甚至祖辈人物的彼此吹捧,较为年轻的申季子,乃至南仲,心中听着多少有点起鸡皮疙瘩,没办法都还太年轻,没有在贵族圈的大染缸里泡透。

无聊的两人只得相视苦笑,各自遥遥相望,举杯相邀。

……

堂上的两位大佬自然对这两个后生的表现漠不关心,依然在继续着他们的话题,在很是礼让了一番后,眼瞅着申侯这头老狐狸,老神在在,一副稳坐钓鱼台,死不开口的架势。

身子有点吃不消的共和,在心中略微遗憾的轻叹了一声,终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听闻两年前申侯世子喜得千金,正好眼下太子尚无婚配,老朽冒昧想要替太子讨得这位淑女,来个亲上加亲,不知侯爷以为如何呀?”

“这”,

有些措不及防的申侯,当场险些破防,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复。

所幸,从下方传来了“噗”的一声,这失礼而违和的声音,引来了两位大佬冷冰以页感谢的目光,给了申侯准备心神的时间,同时也让破坏了氛围的南仲坐针毡。

看着共和铁青,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的神情,像鸵鸟一般缩着头的南仲神情悻悻,暗暗腹诽道:

“不是,您老太傅可真行,自家太子爷才5岁,这就急着给他定媳妇了。

好吧,虽说贵族定娃娃亲好像也挺常见的,但是定一个两岁的,却不能够叫儿童,只能叫婴儿的娃娃,这个真的合适吗?

虽说萝莉控似乎是男人的天性,但其实贵族在给年幼的儿子定亲时,往往会选择年纪偏大一些的女性。一女双用,既当婆媳也当娘。(此之谓,女大三抱金砖嘛,反正贵族圈里一夫一妻就等于一个神话,看正妻看腻了,再纳几房小妾不就完了吗?)

当然,您是太傅,是太子的老师兼管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替太子找媳妇,我也不能说什么。

但问题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太傅你为什么非要带我来呢?”

没有在意南仲这些小心思,申侯颇为和蔼的望着南仲,向共和问道,:

〝听闻曾侯世子少年英气,在太子身边辅佐,不知可是这位少年郎啊。”

“正是,此子虽多少有些顽劣,毕竟南蛮之地,缺乏教化,但着实英武不凡,故当日老夫为太子挑选虎卫时,便将其与东虢公之子,一并收入太子麾下,他日必是太子,得力臂膀啊。”

共和脸色虽然还有些不悦,但在介绍南仲时,语气中却带着些许自傲。哪怕他对南中这个挂着诸侯世子,却不通周礼的小子心中再怎么厌恶,但是在外人面前,是不能落了面子的。

要抽,也得回家关起门来抽。

“哦,不错不错,太傅果然是慧眼识才呀。“申侯打量着南仲,若有所思的笑道。

不过共和明显不愿意就这么把话题岔开,又继续道:“后生小子,礼数不周,也算可谅,还是谈谈刚才之事,不申侯意下如何,啊。?

经过南仲的一打岔,申侯来了精神,眯缝着那双三角眼,认真地思索着(至少摆出了这个架势)。

共和道也不催促,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后,松了一口气,自斟自饮的等待着申侯的回答。

游说这种事情,尤其是贵族间的游说,口才并不重要,利益才是。毕竟这些大贵族身后,不知道有多少人靠着他们活命富贵呢,一举一动都必须慎之又慎,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

有利可图,哪怕是捅自己兄弟两刀也是可以的。

无利可图,哪怕是铁哥们上门,也必须要一脚踢开。

(春秋,晋景公是由赵氏所立,而且景公的姐姐又嫁给了赵朔,双方的关系可谓亲密了吧。

但是因为赵氏一族的威胁到了自己,于是趁着赵氏一族疏于防备,景公毫不留情,联合其他家族对赵氏发动了下宫之难,诛杀了赵氏数百人!差点将这个权倾晋,威震天下的豪族一夜之间彻底抹去。

西周由于天子这个最高裁决人,还有实力和威望,震慑诸侯以及贵族,所以彼此间的争斗还没那么血腥,可是失利之后遭受打压却也是必不可少的。)

在与太子联姻,申侯在考虑,到底有没有这个必要?

凡事,过犹不及,亲上加亲是好事,但要是亲过了头,那就是坏事了。

〝毕竟,再这么亲,天子也姓姬,自己也姓姜。终究不是一家人呐。”申侯心中谨慎的琢磨着,这其中的利弊。

最终,在经过了近一个时辰的交谈后,双方言笑晏晏,宾客尽欢,但什么也没谈出来,或者说谈出了个再议。

申侯按照老规矩,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而是拖,理由自然很多,比如说年龄太小啊,尚未请巫师占卜吉凶啊,等等等等。

共和也不气馁,想要一举拿下这个老狐狸自然没那么容易,捋了捋自己那飘逸的胡须后,便再三感谢了申侯的招待,让南仲驾着马车带自己离开。

申侯以喝多了为由,让自己申季子替自己将这二人送了出去。

待得送完容后之前,在酒宴上一言不发的申季子便被自己的父亲遭到了密室之中。

只剩父子二人后,申侯说话倒也直接:

“你如何看?”

申季子轻摇了摇头后,有些不确定的道:“

关中诸侯虽去,但是隐患太了,天子想要下猛药,一举扫除沉疴,只恐过犹不及,反而后患无穷。

太傅想来应该是担心王畿局势可能生控,所以想为太子多找几处安身之所。”

“那我申国该如何应对呢?”

似乎对自己儿子回答颇为满意的申侯,笑着继续问道。

“谨守王命,镇守西戎,以观时变。”

申季子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主动出击,又当如何?“,

申侯继续笑着问道。

“不可!”

申季子难得坚决的摇头反对道,

:〝我姜姓一族终究不是王族血脉,插手王族事务太深,难免会引起王族不满。

昔日因大骆归属,惹了孝王,天子便不惜培植罪人嬴姓之后,分我申国之势。

已有前车,岂可再覆?”

“好、好,好!

你能有如此见识,我便放心了,啊,哈哈哈,”。

申侯老怀大慰,拍掌大笑。

申季子对父亲的夸奖并不岀声,则恭敬的在一旁,默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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