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最大的难题是双方都相信对方会不会为了顾全大局亮明身份,这也是浙江道时至今日还未解决乱局的根本。
巡抚衙门与总督衙门互不信任,甚至相互掣肘。
“对面的朋友,既然不想动手,摘掉面罩如何?”安道红呼吁道。
但巡抚衙门总捕头何克强也不是傻子,现在自己摘到面罩,若对面不摘,白白暴露了身份,日后追究起来,自己吃亏可就吃大了。
“不若你们先摘?”何克强朗声道。
安道红哈哈大笑,“朋友,信任是基础,刚才你也看到了,我们并无歹意,不若这样,在下数一二三,咱们一起摘下面罩如何?”
“好!”何克强满口答应。
混迹在人群中的罗教邪徒闻言心惊肉跳,若真摘掉面罩,他们手中有没有兵刃,可要被另外两拨人瓮中捉鳖。
摘?还是不摘?
罗教众人心慌意乱,但巡抚衙门的捕头和衙役们、总督府的军士同样如此。
“一!”
“二!”
“三!”
最后一声落下,可双方纹丝不动!
这……尴尬了!
空气瞬间凝结,落针可闻,双方大眼瞪小眼,暗骂对方无耻。
“朋友,这样不好吧?说好了一起摘面罩,你们怎能言而无信?”何克强质问道。
安道红怒斥道,“你还有脸问我,你不是也没摘吗?”
双方再次对峙,但都拿对方没办法。
一方面顾及脸面,另一方面还要防备罗教妖邪趁机浑水摸鱼。
这可把安道红与何克强这对卧龙凤雏给难住了,一动不动是王八。
“明日一早找来巡抚衙门与总督衙门商议对策,罗教一日不除,我们寝食难安。”朱厌看着码头思虑道。
姜小云诡计多端,有她在浙江折腾,浙江怕一日都不得安宁。
“只怕是巡抚与总督衙门明早没脸见人。”魏贤忠调侃道。
朱厌看着天色既白,悠悠道,“折腾了一夜也该收场了。”
朱厌看向来福所在,后者似有所感回头望了望,来福当即站起身来,冲码头众人高喊道,“何人在此喧哗?”
“放箭!”
嗖嗖嗖!
周三全手下的镖师弓弩齐放,箭羽落在对峙双方面前的空地处,警告之意再明显不过。
安道红与何克强抬头看向宝船甲板,而后说道,“不忙放箭,我等只是路过。”
何克强又建议道,“你我双方沿原路退回,至于兵刃……留在此地,可好?”
“善!”安道红点头,双方人马纷纷退去,混迹在其中的罗教妖邪也随之离开。
热闹落幕,留下满地兵刃。
来福与鹿山等人下船捡走兵刃,朱厌与魏贤忠也缓步下楼。
“东家,那群罗教邪徒怎么办?”来福问道。
朱厌转头看了看魏贤忠,“锦衣卫已经去找了,不必忧虑。”
敢在魏贤忠眼皮子底下搞事情,魏贤忠能放过他们才奇怪。
“这些兵刃怎么办?”来福又问道。
“先收着,明早有大用。”朱厌笑道。
先前离去的两拨人马分别返回总督衙门与巡抚衙门,混迹在队伍中的罗教妖邪趁机逃跑。
但不久后却被尾随而至的锦衣卫当场格杀,除过武道精深的罗教神使负伤逃脱外其余三十三人被尽数诛杀。
…………
翌日,天不亮朱厌带着魏贤忠找到杭州知府衙门。
“下官朱厌前来拜访知府大人。”朱厌递了拜帖,知府衙门看守连忙进入大堂禀告。
谭之洞看着拜帖拿不定主意,朱退之是来兴师问罪还是真要商量赈灾之事?
门房看守见谭之洞拿不定主意,当即问道,“大人,要不要小的把他赶走?区区六品芝麻官也配与您商量。”
“不妥,朱退之是朝廷派来的,本官把不清他的脉,再者说赵中丞尚在山阳,没有赵中丞首肯,轻易得罪这朱大人殊为不智。”谭之洞沉吟道。
“何克强的伤势怎样?”谭之洞忽然问道。
“总捕头伤了右臂,简单包扎似乎没什么大碍,但总督衙门的安道红也没落下好,他伤了左腿,走路一瘸一拐的,比总捕头惨多了。”门房守卫说道。
“给何捕头言语声,一会儿千万不能露面。”谭之洞说道。
门房守卫点头道,“小的这就去告诉总捕头。”
朱厌几人在门外候了半烛香,终于见到杭州知府谭之洞。
“只是一夜未见,谭大人似乎憔悴不少。”朱厌打趣道。
谭之洞知道朱厌这是调侃自己,也不接话,“下官见过魏公公,不知朱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浙江道饥民甚广,今日下官前来便是与谭大人商量如何赈济灾民,以及春耕之事。”朱厌说道。
谭之洞见朱厌未提及昨夜的荒唐事,对朱厌顿生好感,“粮食是朱大人带来的,不知朱大人有何见教?”
谭之洞说话时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坐在偏位上的魏贤忠。
让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朱大人与我商议,难道是魏贤忠的意思?
“见教不敢当,不过朱某确实有些粗浅的意见。”朱厌拱手道。
谭之洞低头并未回话,转而看向魏贤忠问道,“魏公公可有高见?”
“朱大人的意思就是咱家的意思。”魏贤忠朗声道。
魏贤忠是什么人?怎么会听这个六品芝麻官的意见?
对了,肯定是,朱退之定然是阉党之人,难怪他说话如此肆无忌惮,背后有魏贤忠给他撑腰,浙江道官场还真就找不出一个敢动他的人。
“既然如此,朱大人请讲。”
谭之洞认定朱厌也是阉党一派,心中一片骇然。
昨日若真得劫船成功,自己可就把阉党得罪死了,真是好险。
朱厌坐直身子正色道,“临近春耕,我等还需谋划长远,只是赈济灾民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为今之计当要确保春耕,让农人得以播下粮种……”
“朱大人且慢。”
忽然,门外传来反对声打断朱厌的话语。
大堂众人齐齐看去,只见总督衙门李季鸿将军带兵踏入大堂,身后跟着一众披甲军士,大有兴师问罪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