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状元金印

秀绝天下的峨嵋山上,有一座建造宏伟而气势磅礴的巨堡,巨堡石墙一角,傍临“龙门峡”溪畔不远,每值风月双清的夜晚,堡主夫妇必然携手而出,漫步溪畔,直到“双桥清音”胜景,方始折转回堡。

原来堡主夫妇,偏爱这由“双桥清音”相合之后而一路浩荡奔流直下的黑白二水。

缘因此处岩石嵯峨,水峡有如一道幽深的狭衙,溪涧水色碧蓝,潺潺作声,峡谷两旁,岩缝极多,泉水自缝隙处喷射而出,活似万千银龙飞舞盘绞不停,珠沫四溅,如滚雪飞屑,若珠莲吐露,绝似飞雾,势如破竹,倾泻入峡,浩气磅礴,美不胜收,瀑下潭水,碧澄清澈,水中游鱼泼刺,月明之夜清晰可数,是故堡兰夫妇虽已千临百览,却从不厌倦。

这座巨堡,就是武林之中无不知晓而仰慕尊敬的“状元堡”,又名“金印城”,但是江湖英豪和各派高手,却都习惯称呼它叫“武林第一堡”或是“双绝城”,“武林第一”这四个字,是指着留传武林已有百年之久的一颗“状元金印”而言,“双绝”却是象征着巨堡男主人盖世无双的技艺和功力,及女主人美艳绝伦的天香国色。

凡是知道这双绝城堡的江湖人物,那个能不至诚的承认,堡主闵子渊是当代武林之中功力无与伦比的第一高手呢?五年前,武林群使如江湖英豪,在洞庭湖畔争夺“状元金印”,闵子渊单掌劈十勇,弹指诛七雄,以一招“凌空摘星”剑法,使各大名派掌门之人凛惊而称臣,夺得“金印”而为武林“状元”,香车载得美人归,峨嵋建堡而居的壮举,不知羡煞多少英雄豪杰。

不过,这些都象如雾晚霞一样,是过去的事情了!

如今,双绝城堡早已无人居住,堡主闵子渊和他那美绝人间而端庄温柔的娇妻,相传在他们爱子周岁的前一天,遣散了堡中所有的仆从和使女,全家突然无故失踪,至今杳无消息。

那颗虽仅有十两而价值却系连城的“金印”,自然也从此失踪,闵子渊却在他那重逾万斤双绝城堡的两扇纯钢厚堡门上,以绝顶的“天罡元阳指”力,刻留了八个大字:是“妄入者殃!毁物者死!”

起初,武林群侠和江湖英豪,果然不敢妄自踏进堡中一步,但在十数天后,堡外已经聚结了两百多位武林高手,经武当、少林、两派宗主,和江湖黑道中的南魔张勋、北魔风扬,会商之下,终于相率武林、绿林两道人马,进堡一探究竟。

他们打开堡门之后,遍履各处,并未发现一人,这才认定闵子渊夫妇已经携其爱子弃堡而去,自此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天下。

武林、江湖双方的一等好手,所以不约而同于此时到达双绝城堡的原故,是因为再隔几天之后,恰好就是留传武林已有百零五年,每隔五载即须重开“金印”争魁夺元的日子。

现在闵子渊一家,竟在会期前不久弃堡远扬,群侠立即哗然,咸认这是闵子渊企图永保金印而作的恶毒安排,因之群侠迁怒于这双绝城堡,在南魔张勋挑唆一呼之下,百众激愤,立将巨堡毁拆殆尽,仅仅半天的功夫,这座建筑经年方始完成的宏伟巨堡,只剩了一堆瓦砾和断壁残垣!

除掉那两扇重逾万斤的纯钢堡门和门楼,及最后面的三间佛堂石屋之外,余皆坍塌倒颓,片瓦不存。

当时虽有武当宗主“一无”真人,提及种种可疑之处,劝告群侠切莫莽撞,冒失行事,无奈群情愤慨之下,复有南、北双魔挑拨惑激,巨堡终于瓦解,一无真人只得与少林的“枯木”禅师,约诫门下不得参与,并且立即退出双绝城堡,更预言不久的将来,必有一场血流万里的浩劫,会因此而降临武林之中。

果然半年之后,凛人心胆的武林浩劫突然降临,在怒将巨堡焚毁均百数十人之中,已有十人应了闵子渊在两扇纯钢铁堡门上留示警话语的下场,“毁物者死”!

他们俱在神鬼难知的时候,突然无故失踪,失踪的地方,都留有一封素柬,上写着“尔焚我堡,我取尔命,陈尸玉廊,以惩顽蠢”。

此事震惊了整个武林,正邪各派联合了六十四名高手,重临峨嵋,再次进入那已经焚毁坍塌残败了的双绝城堡。

在昔日巨堡大厅外面的“白玉走廊”之上,发现了整齐排列着的十口白棺,棺内果然是突然失踪的十名武林高手,白棺盖上,用腥红的人血写着死者筑名姓,棺内都留有一纸素柬,柬上开列着另外十个名字,和一年之后今日的日期,这是告诉那如今仍然活着的十个人说,明年今日就是死期,要这十个人早作准备!

巧的是今朝重临双绝城堡的六十四名高手之中,就有这十个人在,更巧的是,已死的人和预定明年今朝丧命的这十大高手,无一不是武林侠客。

当群侠睹情愤慨之下,相串发誓不管海角天涯搜索闵子渊一家的时候,太极、武当、少林、昆仑四派的高手,和“白衣神尼”及其门下,却同时声明退出“金印”

盟约,不再闻问有关双绝城堡发生的任何事故,并立即归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也许是时间冲淡了人与人之间的仇恨,江湖上再没听到关于那注定死期的十位侠客的下落,也没有人再为“金印”之事而奔波风尘了。

但在暗中,为了这颗“金印”,和闵子渊一家三口谜样的失踪,却早已经引起了一场无法遏止的诡谲奇变,揭开了一桩惨绝人寰骇人听闻的怪事序幕,武林风云已起,雷霆继之即至,这多年来表面的平静,正象征着狂飚横卷天下的风暴,已将来临!

那座倒塌坍败焚毁了的双绝城堡,这些年来越发残败不堪了,荒草长足埋人,狐鼠出没其间,每当深夜,狼号鬼哭,磷火滚闪,好不怕人,已是孤魂游所,野鬼宿地,久而久之,对这座仅有钢门和门楼,及三间佛堂石屋的双绝城堡,无不视为极凶的所在,人皆畏惧,已不复有人记忆起来往年每当明月之夜携手漫步溪畔的那一双壁人了。

直到这一天——

这一天,五月初四,正是双越城堡主人闵子渊一家三口突然失踪的十五周年。

午夜,乌云低压峨嵋,闷热得令人透不过气来,移时,蓦地天风横卷,乌云翻飞团滚,化作半天愁雾,随风袭到阵阵雨腥气息,倏忽二道火闪,碧绿,奇亮,直射向荒芜残毁了的双绝城中,火闪带来了一连串的霹雳,焦响不绝,一声接着一声的敲击在双绝城堡内那条“白玉长廊”之上,久久始停。

暴雨适时倾盆而下,转眼间平地上水深尺余,一道洪流,冲破了大厅基石的一角,在这条白玉长廊之上,刺冲滚转,洗荡不停,涤清了它十五年来积压着的污垢,露出了它本来洁白的颜色。

狂风暴雨中,这本来深沉黝黑荒凉可怖的残败废堡,突然在远远的那三间佛堂石屋内,闪出了一丝正在摇曳摆动着的灯光!

移时,狂飚已威飚呼啸而去,席雨也倏然停顿,热浪消散,那丝由摇曳摆动而渐渐静止了的灯光,却分外显得明亮。

适时,自“龙门峡”旁出现了九条黑影,疾苦流矢般穿过了双绝城堡残断的堡墙,毫不犹豫的直扑向那丝灯光映射着的三间佛堂而去。

九条黑影,各背着一个看来非常沉重的包裹,鱼贯闪进了石屋之中,石屋一明两暗,窗门却是早经风霜雨露蚀毁而朽烂,但是室内却洁净异常,点尘不染。

明间屋顶正中,钉着一个紫铜圆环,环系一条银色的细链,垂吊着一盏大若汤盆的奇古佛灯,佛灯抹擦的闪灼生花,已经点燃,吐着柔和的光焰,灯油必是独特佳制,故而散发出来一种清神的幽香,这九个夜行人物却丝毫没有疑心到什么,只顾迅捷的滴落背着的包裹。

这九个夜行人物,是一色道装打扮,内中一个年约四旬的大汉,催促其他八个人说道:“快些换好衣服,老头子说不定什么时候一步闯了进来,咱们辛苦了半夜,临了再挨顿臭骂,可就太冤枉啦。”

此时众人已将地上的包裹打开,闻言立即快捷的各将外面罩着的道袍脱了下来,露出一身劲装,再次检视包裹中的东西,只见瑞衫含渊,寒光照乘,凝霜方洁,澄水喻清,奇采异霞,耀眼生花,无一不是难论价值,人间罕有的奇珍异宝。

那个四旬年纪的大汉,这时得意的笑道:“若不是这一场大雨帮了咱们哥儿们的忙,事情断然不会如此顺手,说起来咱们还得要佩服老头子的料事如神,穿了这身杂毛袍子……”

他话还没有说完,一阵夜行风声陡地传到,门外随即候忽飘进来了一个满头银发的道人,背插着双剑,神态威猛至极,众人立即严肃的静穆下来,个个躬身相迎,状至畏惧。

老道人首先向室内四外横扫一眼,继之抬头看了看那盏垂吊着的佛灯,腿上现出了一丝笑容,道:“这次你们竟能顺利成事,并且也勤快了起来,着实叫老夫高兴,是那一个先到这里的?”

那个四旬大汉躬身答道:“托老爷子您的福气,今夜百事如意,门下等人得手之后,非但没有惊动那个疯子,连“铁衫观”中的那群杂毛也无一人发觉,遂按照老爷子您的吩咐,大家一道在这三间石室里面恭候着老爷子你的指示……”

老道人闻言“哦”了一声,接口道:“室内洒扫得这般洁净,还点上了灯火,这是什么人出的主意?”

大汉闻言面色陡变,期期艾艾的答道:“这里……原先……原先就是这么干净,灯……灯也亮着,门下只当是……是老爷子你……你……你吩咐什么人……什么人先一步来打扫……”

老道人此时心头一凛,悚然变色,扬掌打了大汉一个耳括子,厉声叱斥道:

“你这该死的蠢奴,还不给我住口!”

大汉毫未防备,竟被老道人一掌震出数步以外,摔倒地上,满口鲜血喷了一地,老道人非但毫无怜惜之意,并且还在狠狠的直瞪着大汉和其余正在觳觫颤膘着的八个人,似是尚有余恨。

片刻之后,老道人方始用和缓的声调,对着窗外说道:“老朽只听传言说这双绝城堡早已无人居住,故始谕令门众今夜至此聚会,不料已有道中朋友先老朽等人驾临此间,老朽失察冒失之罪,尚析朋友多多包含,老朽今宵稍有轨获,设若朋友愿意赐于老朽一份拜识尊颜的荣耀,地上珍宝任凭朋友你择取其中三件,以全同道之义,顺致欠咎之心,老朽诚盼朋友容我一会。”

他话说完了以后,静待暗中人物的回答,岂料四外沉静无声,久久无人答话,他浓重的双眉一挑,又高声重复了一遍,依然无人座声,不禁发怒,冷哼一声道:

“朋友,你莫敬酒不吃吃罚酒,事不过三,老朽再至诚的问你一次!”

说着他果然又扬声重述了一遍,但是哪有回音,四外仍是一片死寂,他嘿嘿地冷笑了几声,霍地转对手下那九个人道:“尔等分成三队,给我搜变全堡,不管发现哪道的人物,一概处死!”

他那九名手下,暴应一声,立即纷纷撤出兵刃,飞身而去,老道人瞥目地上的珍宝,又抬头向四外横扫了一眼,脸上现露出来一丝诡诈而阴狠的笑意,室内除角落上斜放着一只高圆木凳之外,别无桌椅,他大步走到墙角,伸手抓起了木凳,霍地心中一凛,木凳的圆面之上,印着两个非常清晰的泥泞足痕,水迹已快半干,他突地旋身扑向左边暗间,里面空无所有,倏忽闪身右面暗间,石屋外面突然传来异声,他中途霍地止步,飘身屋外仔细观望,屋搪恰正落下数滴积雨,他不仅窥笑一声转身回去,但他从那带着半湿足痕的圆木凳上,已经发现这双绝城堡果然还有人在,不过他自信本身功力超绝,不论暗中隐身之人是谁,他是皆无所惧。

他擦去了圆木凳上的泥泞足痕,坐于九包珍宝之中,随手提起一个包裹,仔细的检视着每一件东西,不停的发出一两声得意的轻笑。

时间过了很久,他舒懒的放下包裹,暗骂手下人的无用,就算是毫无发现,回来就是,怎地穷搜没完,想着不由气恼,俯身伸手又抓起了另外一包珍宝,目光瞥处,葛地在最边上的一个包裹里面,发现了一件奇异的东西,那是一个小巧的檀香水盒,厚只一寸,长约寸半,宽仅数分,可是盒面之上,却嵌着一颗桃核般大的明珠,珠光四射,入自立生寒意,一望即知此珠价值连城,他不由皱眉沉思起来,小小的一只檀香水盒,算不得什么名贷,却为什么会在盒益之上镶嵌着一粒无价的明殊?除非是檀香水盒中的藏物,其价值和珍贵超过这粒明珠多多,否则……

他想到这里,立即抛落右手所搂的那个包裹,迅捷地拈地檀香木盒,正要揭开一看究竟,耳边蓦地听到夜行风声,他顺手将檀香水盒放于肥大的袍袖之中,扬声喝道:“什么人?”

室外传来阵阵金铁震磨声响,但却无人答话。

老道人浓重的双眉一挑,二目暴射威凌寒光,缓缓站起身来,冷消地嘿嘿笑了两声,道:“铁农震鸣,步履齐正,铁衫观的朋友来得好快!”

说着,他霍地俯身抓起来一个包裹,抖手扔出室外,奇异珍宝散落一地,老道人声调一变,威严而凌厉的喝道:“这些是老夫送给你们的彩头,拿了它滚!”

散落地上的奇珍异宝无人拾取,却传来一阵钢剑出鞘的龙吟之声,随声,步履响动,三间石室已被人包围。

老道人冷哼一声,大踏步走向门口,门外丈远地方,一排站着四名道长,个个神态狰狞而冷酷,左手合剑,一身铁衣,目射凶狠的煞光,直瞪着他,不言不动。

老道人冷漠的瞥望了四周一眼,阴阴地说道:“尔等意欲何为?”

那四名道长一齐上步,老道人冷笑连声,笑声中寒光闪飞,银虹划空,铁衣震响,四柄钢剑挟着劲风,削、刺、割、划,攻到老道人的极泉、气舍、异血、太乙四处!

老道人狞笑一声,身形倏闪,竟自四柄钢剑纵横交错之下穿了过去,恰好这四名铣衫道士互换了位置,老道人随即狂笑一声,道:“人言铁衫观中的杂毛们难缠厉害,剑术卓绝泼辣而狠毒,今日,见也不过如此,四位,老夫另有要事待理,无法久陪,将在三招之内取下四位的项上人头,当心了!”

话声中,四名铁衫道上已再次哑声上步攻到,岂料这次老道人却比他们快了一步,在四道银闪夹击临身的刹那,蓦地赤虹暴射光芒,平地狂飚突起,赤虹倏地化作四道火闪扫下,四种不同音调的惊呼之声同时传出,四条黑影随声闪飞疲骤暴退,继之一连串铁片散坠地上的脆响,和老道高昂的笑声混杂一起,那四名铁衫道士,这时面若苍煞,惊魂乍定地木愣在一旁。

他们已经退后了八尺,可是那老道人却依然峙立在刚才站着的地方,似乎摄本就没有挪动,不过手上多了一柄赤苦闪耀着的宝剑,四名铁衫道士,不约而同互望着自己那铁衫道袍的肥大双袖,双袖已失,转注散落地上残碎了的千百铁片,心头同时一寒,他们的魂胆已碎,就象是地上的那些残碎铁片一样!

适才老道人在他们第二次围攻的刹那,倏地撤下背后的双剑之一,当时只觉得赤霞微闪,双目难睁,急忙迅捷后退,讵料已经每人着了一剑,八只铁衫衣袖皆被削落,因之铁片残碎横扬了一地。

他们四人虽说是同时围攻对方,但是彼此却间隔着四尺地方,以便自由出招制敖,那知老道人竟能在出手之下,一招削断八只铁袖面不伤皮肉分毫,这火候,这功力,和这种无与伦比的疾厉,叹为观止的罕绝高超剑法,足以佼他们丧胆亡魂!

他们四人凛惊未已,老道人却已冷冰冰地道:“赐尔彩头不要,必欲自寻死路,怨不得老夫,第一招只是知会尔等一声,如今接着老夫余下的催命两招吧!”

老道人话到剑到,人影闪移,一道赤虹已疾若电掣般穿过其中的两名铁衫道士身前,继之赤闪微吞暴吐,已绕到第三名铁衫道士的背后,赤震蓦地扬飞,劲风随名而起,赤芒在第四,接着,钢剑先后坠地胁四声震响,打破静寂,四名铁衫道上仍然站在适才退下的地方,只是姿态怪异。

他们个个面如金纸,双手各自紧掩在胸膜之上,腥红的鲜血从他们十指的空隙地方,印出,滴落,身驱逐渐开始微微震撼摇摆,撼摆时胜一时,终于“砰!砰!

砰!砰!”接连着仆卧摔倒地上,挺抖了刹那,方始死去!

一阵铁衫杂乱的震响,在老道人四周恢地静止下来,十二名铁衫道士再次将老道人团团围住!

一条,又一条,再一条,连接着九条僵直的人体摔到了老道人的足前,那是老道人的九个手下,死已多时,不问可知,他们是死在铁衫观中十六剑士的手中。

老道人瞥目之下,淡然一笑,冷酷而狠毒的说道:“这些东西们本来已经注定是死数,尔等先一步代老夫下手,省了我不少工,他们能有名震武林的铁衫观中十六剑士相陪于地下,九泉之中也应该瞑目了!”

说着,老道人阴阴怪笑着,缓缓撤出另外一柄剑来,剑闪碧绿光芒,映照得者道人那张冷酷的面孔,越发阴森怕人,老道人怪笑声止,深沉地说道:“老夫那柄赤珠宝剑已饮人血,也该休息一下了,俗语说的好“杀人偿命”!老夫就用这柄“绿玉”宝剑,舔尽尔等的鲜血吧!”

十二名铁衫道士,已然怒极,霍地齐声暴喝,纷纷撤剑扑上,老道人冷珍地一声嗤笑,绿芒冲拔而起,飞翻滚转不已,只听到一声接一声的惨呼悲号,此止彼起,铜剑坠地声,铁衫散落声,户仆震响声,随着那团绿色的光芒起落不停!

每值绿芒吞吐,惨号声起之后,地上必然多了一个仆卧血泊中的尸体,老道人记得非常清楚,在第十二声惨号划破长空之后,他不由发出一声狂放的怪啸,绿苔倏地归鞘,身形霍地飞投向石屋阶上,对屋外满地的尸首,看都不看一眼!

讵料在老道人认定十六剑士俱留丧命自己剑下面傲然自得的时候,背后突然有人冷消地说道:“莫非在下不值得尊驾一顾,怎地在我到来之时,尊驾竟然收剑拂袖而去呢?”

老道人闻言心中一凛,说话这人好佼的轻身功力,自己以前竟未听到点滴声音,不过老道人自信真力充沛剑术无敌,故而虽凛不惧,停身屋阶并不回顾,淡然说道:“你是铁衫观中的人物?”

背后那人一笑道:“铁衫现已经没有人了!”

老道人又是一凛道:“铁衫观两名观主,十六剑士,二十四位玄门高手,总计四十二人,十六剑士虽死,但那……”

背后那人不待老道人把话说完,已冷冷地接口说道:“尊驾在此剑诛群道的时候,在下已将铁衫观中的二十六名杂毛斩杀殆尽!”

老道人不由得全身一抖,道:“铁衫观两名观主,老夫自量搏战未必能胜,你的话难以凭信。”

背后突然另有一人哈哈一笑,道:“阁下果然聪明了得,我们一共两个人,现在阁下总该相信了吧?”

老道人闻言沉思未答,也未转身,背后原先发话的那个人这时说道:“等驾可是在考虑能否以一敌二胜过我们?”

老道人让对方说中了心意,不觉暗吸一口凉气忖念道:聪智狡狯在在不输于我,这才是最最合适的对手呢,不过以一敌二却是十分冒险……想到这里,老道人若无其事的问道:“两位的来意莫非就为了要和老夫搏个胜负存亡?”

背后另外的那个人答道:“阁下若是认为非此不可,我们当然奉陪。”

老道人暗地一皱浓眉,道:“你我今朝血腥见得不少,没能避免再次流血,老夫自然深觉欣慰愉快,不过……”

背后的两个人同时一笑,最早发话的那人说道:“尊驾的心意在下非常了解,这样吧,咱们首先不谈利害得失和搏战与否的事,大家诚坦相见,说出姓名,然后再论其它如何?”

老道人立即答到:“好,丈夫一言!”说着他转过身来,仅仅对那两个不速之客略以盼顾,立即大方的肃容进屋。

那两个人也只是瞟了老道人一眼,坦然大步走进屋中,屋内仅有一只圆凳,三人就地而坐,老道人首先含笑说道:“我应该先报名姓……”

坐于老道人左边的那人,豹头环眼浓眉钢髯,左耳已失,左颊由耳至解,有一道红亮的刀疤,这时接口说道:“我认得阁下,阁下另有一位向来焦、孟不离的好友,怎未前来?”

老道人心中暗惊,表面上却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这可要想我的见闻不广和眼拙了,朋友是……”

豹头环眼的人物,哈哈一笑道:“在下是关外‘穆先窝集岭’的‘巴震武’!”

说着他手指一旁那个骨瘦如柴的白髯秃头老人又道:“这位是我大师兄,姓“文”

字孟远。”

老道人说声久仰,心中却在暗自冷笑,巴震武、文孟远,这两个名字陌生的很,江湖上就没有听人说过,假的!他们这两个名字必然是假的,老道人虽然明知对方说的谎话,只因自己确实不认识对方,无可奈何。

心中略以沉思,含笑说道:“老朽痴长,如今已是花甲过去的人了,讨个大称呼两位一声老弟台吧,适才巴老弟声言认识老朽,老朽并非不信,不过老朽确实是眼拙,认不出在何处见过两位来了,所以……”

枯瘦如柴的文孟远,微笑着接口说道:“尊驾的意思可是要敝师兄代塔驾说出姓名一切?”

老道人奸猾的反问一句道:“两位意下如何?”

巴震武哈哈一笑,道:“并无不可,阁下可知道咱们现在在何处?”

老道人缓缓答道:“双绝城堡,已经残败多年的双绝城堡。”

巴震武颔首接话道:“应该说是早被焚毁拆散而倒坍了的双绝城堡。”

老道人淡然一笑道:“就算是吧,和老朽的姓名也没关系呀?”

文孟远似是有心嘲诮的说道:“敝师弟的意思是说,这双绝城堡就毁在尊驾的手中!”

老道人心头再次一凛,巴震武已接着文盂远的话锋说道:“阁下如今虽是一身道装,在下仍然能够一眼就看出阁下是那名震江湖的“南魔’涨勋!”

南魔张勋菊地扬劲哈哈大笑,继之豪放的说道:“好眼力,正是老朽,如今彼此谈得投机,两位弟台,咱们何不再往深处……”说到这里;南魔张勋手指着身前的珍宝话锋突停,继之又哈哈的大笑了数声,道:“咱们再往深处谈谈!”

讵料巴、文二人对难满地上的奇珍异宝竟然不屑一顾,摇头说道:“这些东西都是张兄你的,敝师兄弟绝不夺人所爱。”

张勋神色不由的一变,道:“如此说来,老朽就不能拜问两位的来意了。”

文孟远郑重的说道:“敝师兄弟是为了一件有关敝派的东西,方始不远千里而来。”

张勋连连颔首,未曾答话,巴震武低沉地说道:“张兄若能将该物赐下,敝师兄弟愿与张兄一共今后的生死患难!”

张勋浓眉一皱,道:“两位要的东西在老朽身上!”

文孟远肃色说道:“君子相交以诚,敝师兄弟不敢自欺欺人,那件东西在张兄身畔,不过张兄到手不久……”

张勋今途接口说道:“是一只小巧的檀香水盒?”

文孟远点头说道:“不错,就是在张兄右袍袖中的檀香水盒!”

张勋霍地站起,冷冷地说道:“原来两位早已隐身此处多时了!”

文孟远和巴震武也霍地站起,巴震武答道:“不敢隐瞒张兄,我们确实早已来了。”

张勋冷冷地问道:“怎不早些露面?”

文孟远一笑道:“正好铁衫观中十六剑士来到,敝师兄弟被时不能出头……”

张勋冷哼一声接口说道:“并非两位不能出头,而是不愿与老朽携手共御强敌吧?”

文孟远劳无其事的坦然答道:“张兄是明白人,多许多冤家总不如多许多朋友好。”

张勋阴险的一笑,道:“可惜两位识人不清,存心结交的那些朋友不解两位的心意,竟全去了!”

文孟远嘿嘿一阵干笑之后,道:“话也可以调转来说,得一功力高超象张兄这样的朋友,却又胜过结交一群废物多多了!”

张勋心头一寒,对文、巴二人又提高了警觉之心,巴震武这时却开口说道:“张兄却须怨过我们不得不取巧的苦衷,我们只能和最后保有那只撞贾永盒钩强音论交,因为那才是我们所需要的。”

张勋这时恍然大悟,冷冷地说道:“老朽恼恨适才对付铁衫剑土的时候,没有双剑并用,否则两位必然会出手助我一臂之力了。”

文孟远和巴震武互望了一眼,淡然一笑并未接话,张勋已然得计,和缓的说道:“两位要的东西不多,虽然盒面上那粒珠宝价值连城,但是老柄自信两位志不在此,按说为了结交两位,老朽理当将此盒相赠,不过此非其时,要等上些日子才行。”

巴震武沉声说道:“张兄是谢绝我们了?”

张勋微笑着说道:“没有,相反的是我答应两位了。”

文孟远枯瘦的脸上掠过一丝凌丢,继之矣然得意的笑了起来,道:“我猜张兄必须要和“风扬”商量一下,并且还想打开那擅香水盒看上一眼……对不?”

张勋心中一动,道:“风扬老弟不会对老朽所作决定提出异议,两位大可放心,一探盒内究竟却是老柄必须作的,能吗?”

文孟远郑重的说道:“可以,只是此举危险很大,盒内藏物奇毒无比,开时张兄却须小心,设有不测休怪敝师兄弟未曾言明!”

张勋怦然心动,道:“你们怎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巴震武肃色说道:“这檀香水盒和所有的珍宝,俱是我们托存在铁衫观中的东西,我们自然知道。”

张勋冷笑一声,道:“这般贵重之物,两位怎肯随便托存他人之处,并且只有一个疯疯的汉子看守,岂非欺人?”

文孟远郑重的摇头说道:“敞师兄弟绝无谎言,那个看守这些东西的疯汉,就是珍宝的本主!”

张勋霍地扬声问道:“此事太过虚玄,那个疯汉想必已被处死了?”

文孟远低沉地说道:“铁衫观主受人重托,若只丢失了这些珍宝和那檀香水盒,何至于死,最最可恶的是走失了个疯汉,疯汉来头太大,因之敝派……”

巴震武突然中途接过文孟远的话头,插口说道:“师兄,这些话多说作甚?”

文孟远闻言颔首,绝口不再提说疯汉之事,张勋己动疑念,探手取出了那只檀香水盒,瞥目扫向巴、文二人,只见他俩神色飞扬,目露异光,身躯似欲前冲而强自克制,那种急欲获得此盒的渴望,现露无遗,张勋不由越发怀疑,暗中提聚功力小心,防备,动作也越发谨慎留意。

适才张勋刚刚自包裹中拈起檀香水盒,铁衫剑士已追蹑而到,他慌不迭的将木盒置于袍袖之中,因之非但未曾揭开木盒以探究竟,连木盒的底面也没看一眼。

这次探手取出,木盒恰系倒置,张勋招按之处,试出似有烙痕,瞥目注视,不由的怦怦心跳难止,他内心惊喜至极,表面却不现丝毫神色,一半手掌紧盖住那个烙痕,有心的又瞥望了文、巴两人一眼,沉思片刻之后,慨然说道:“老朽今宵斩获已多,任这檀香木盒内的藏物价值多少,亦应不再闻问,莫为身外之物伤了同道的义气,文老弟,这木盒亦给你了!”

文孟远似是受宠若惊,欣喜无比,因之双手竟然颤抖着向前接取,讵料在他双手才待触及檀香水盒的刹那;一道赤虹倏地自张勋背后飞起,迅捷无与伦比的划到他的肩头!

这一剑是南魔张勋威震江湖的“天魔三斩”之一,招法诡奇而疾厉,慢说文孟远全神贯注在那檀香水盒上面毫无防备,就算已存机心,也未必就能安然躲过,何况张助毒辣阴狠狡猾至极,既存杀人之心,自是早经考虑周详之后方始暴然发难,那知今朝张勋却碰上了厉害的对手,赤珠剑芒划到文孟远肩头之上,竟然激起了一道火星,只将文孟远震出数尺,文孟远非但肩臂无伤,所着长衫竟也毫未碎裂,张勋不由大吃一惊,倏暴退数步,目露骇疑神色看着对方。

文孟远嘿嘿怪笑两声之后,突然阴鸳而深沉地对巴震武道:“师弟,风扬不在此处,否则张勋不至冒然下手,咱们即按前议,打点这老匹夫上路吧!”

张勋懊侮不迭,这才知晓对方始终未存善意,不过彼待恐惧风扬隐在暗处,是故不曾冒失下手,自己不合暴然出剑,至使对方巧得虚实,赤珠宝剑无坚不摧,竟没斩伤对方,不问可知,对方所着衣衫能避刀剑,适才全力一剑,只将文孟远震出五尺,由此可见文孟远功力极高,那巴震武自亦不低,以一放二,对方复有护身宝衣,势难得胜,万幸无心之中获得了武林奇宝,何不以进为退逃之夭夭。张勋转念至此,故作无畏的样子仰颈哈哈连声狂笑,继之一震赤珠宝剑扬声说道:“风二弟紧守退路,今宵必须斩草除根!”

话声中右臂猛甩,拍出一掌,随即人剑腾起,赤珠宝剑划出一片天罗,疾厉无铸的罩向文、巴二人!

张勋一句诈语,却使文、巴心惊,室内狭小,张勋剑出煞招凌历无比,文、巴二人诚恐风扬果然埋伏暗处,阻住屋门,是故身形急闪,已捷逾云燕般飞落院中。

张助剑势未停,一个急旋,似欲追射而出,那知他却以赤珠剑上所发的劲风,将佛灯击灭,赤珠剑就在这佛灯熄灭的刹那,迅捷归销,室内黝黑,室外沉暗,张勋适时悄然涌身而起,如幽灵股闪出了后窗,提聚全身功力,展开轻身之术,飞射逃去。

石崖灯灭,剑华倏隐之时,文孟远已很声喝道:“师弟,匹夫无耻,已然逃走,火速追赶!”

说着他俩拔身高纵,已然看到张勋身影,石屋顶上借力换气,双双如流星过渡船划空追下。

前后相距约有十丈,张勋身法虽快,追者却也不慢,转瞬间已到达双绝城堡的残垣之下,张勋翻出残墙,立即跃向两扇纯纲堡门旁边,他毫不犹豫的,从两扇钢门露出的尺宽缝隙处侧身闪进,迅捷的登上门楼,隐伏在门楼顶上不再挪动。

文孟远和巴震武,想不到张勋竟又折回堡中,已飞出残垣停在路上,他俩前后略加观望,立即一东一西分道驰去。

南魔张勋暗中看得分明,待二人远去之后,得意的阴笑一声,轻悄的翻下门楼,竟然一路俯身疾行,又回到了那三间佛堂石屋。

这魔头心机智慧处处过人,深知门楼并非妥稳地方,文、巴二人少时追空必然返归,至时定然恍幅一切而登临门楼,三间石瀑虽然也非善地,但他因为难舍那些奇珍异宝,必须冒险,并且业也打算好了疑兵之计,放而再次转回。

他真的一身是胆,竟然踏登圆凳之上取出火摺重新点燃了佛灯,灯内存油甚多,他立即自地上包裹中抓起几件珍宝,抛于灯内,然后迅捷的探袖取出了那只檀香水盒,轻轻的放置在油内高出来的珍宝上面,继之脚踏实地围着佛灯远近的走了几圈,方始满意的耸肩一笑,撩起道袍,擦掉圆凳上面的足痕,开始捡取其他的奇珍宝物。

他只能取走多半,众者只好弃置,将取走的珍宝打成两个包裹,斜背身后,悄悄走出石屋,行约二三十丈,始将包裹取下扔置在一人多高的乱草丛中,再次赶回,由已死铁衫剑士身上,剥下一件铁衫穿好,双剑取下抱于胸前,然后左右顾盼了刹那,暗中狞笑一声,竟然卧身在横七竖八倒仆地上的尸体之中,不再挪动。

移时,两条黑影如神龙天降般飞坠于石屋以外,黑影立处,相距张勋仅有数尺,但却没有一个注意到他。

黑影之一,落地之后立即扑向屋中,另一个守着屋门,接着听到那进入屋中的黑影恨声说道:“果然不出师弟所料,老匹夫回来过了。”

卧身尸堆之中的张勋暗中一笑,这话声很熟,正是那自称文孟远的核瘦强敌,另外那人当然就是巴震武无疑,这时巴震武已走进石屋,目光一扫地上零乱的残余奇宝,跺脚说道:“趁他行走不远,咱们火速追赶。”

“慢着,师弟,峨嵋山区这样广大,很难追上他了,不如冷静的休息一下,想个对策的好。”

“师兄,主人明朝……”巴震武话声突然无故自停,刹那之后,却吁叹一声说道:“就依师兄吧,不过今夜跌翻在这个匹夫手上,实在令人咽不下这口窝囊气!”

“师弟别急,我断定匹夫既然这般乖巧狡猾,决不敢连夜闯下峨嵋,等明朝咱们人手到齐,就算匹夫肋插双翅,也再难逃脱,咱们累了半宿,就在此处静静的用会儿功夫吧。”

“师兄,要不要熄掉佛灯?”

“不必了,我料到匹夫定时不会如此匆忙,他不灭灯定有用意。”

“小弟想不出来匹夫的用意何在,只是……”

“师弟,有话天亮再说吧,别忘了明天还要奔忙呢。”

这师兄弟,果然不再说话,各自跌坐地上用起功来,落院中卧身尸堆的南魔张勋,却几乎气炸了肝肺,他巧设疑兵之计,认定若是文孟远巴震武重返石屋,必然会立即向双绝城堡后面追踪自己,那时自己正好取下木盒携带珠宝远飚而去,不料弄巧成拙,他们竟然不再追赶,跌坐屋中运起功来,这样天亮之后,无所遁形,岂不是设陇自陷,投进死路!

张勋想到这里,不由得焦急万端,深知必须早谋对策以求安全才是,不过两个敌手功力极高,悔不该被上一件倒霉的铁衫道袍,动则必发响声,否则此时悄悄溜走尚为不晚,他正追悔莫及之时,文益远突然说道:“师弟,我们又错料了匹夫,快,由城堡后面登追截这厮。”

巴震武接话说道:“我早已说过,这匹夫不会仍然隐伏在附近逗留不去,师兄偏说匹夫刁滑乖巧,极可能故布疑兵诱人上当,结果虚耗了半天时间,仍无所得。”

文孟远似己不耐的说道:“少说几句,快些追吧!”话声中文、巴两人顿足自屋内纵出,从张勋头上飞越疾射而去。

张勋暗呼一声侥幸,原来对方有心相试,适才自己设若沉不住气轻举妄动,必然落彼圈套之中,他这时却不再迟疑,甩落铁衫,顿足纵至深草丛中,背好双剑和那两个满是奇珍异宝的包裹,闪身进屋,左掌微扬,首将佛灯击灭,身形微拔,右手一探,已将檀香木盒拈到手里,停都未停,人已穿窗而出,返料适时右面暗间后窗之内,倏地闪出一条怪影,迎上了张勋,张勋在惊骇之下,应变却极迅速,一道绿芒飞闪,宝剑出鞘,已挟着劲风劈向怪影的头顶,怪影倏地一声长啸,张开右手五指抓向绿丑宝剑,张勋不由心中一凛,百忙中剑透十成其力,变招为“横断江流”

扫向怪影腰际,适时听到不远地方文孟远扬声呼喊道:“绿玉剑芒闪动,匹夫果然还在,师弟,快!”

张勋闻言不觉微怔,眼前怪影倏闪,绿玉宝剑竟被对方夺去,他在大惊之下,尚未来得及退身逃遁,“玄机”“将台”“敲层”“笑腰”前后这四处大穴,已被怪影点中,胸腹之间突地一阵奇疼,只隐约的看出怪影蓬头散发,目射怒火,随即昏死过去!

醒来时,混身酸懒痛楚不堪,头脑昏晕至极,身躯颠簸不已,耳边听得蹄声得得脆响,车轮隆隆辗动,这才知道自己是躺在一辆正在前进的骡马轿车上面,但他却不睁眼,重不挪动,张勋经多见广,他在没有确实的听到别人说话声音之前,无法分清自己地位之下,决不使人知道他已回醒。

他一面思索着这辆轿车的可能来路,一面暗提真力畅顺百穴,加速恢复体力和精神,以为万一之备。

讵料他在提动真力之时,竟然毫无反应,再次相试,不禁骇凛悲痛欲绝,原来自己气穴已经为人点破,真力尽散,数十年苦功废于一旦,何异危崖失足,江心崩舟,怎能不能,不惧,不恨,他不顾一切的暴然竟欲坐起,那知却是空有此心已无此力,动不能动,连转身翻侧都无法办到,不由哀伤至极。

此时此情,张勋自觉生不如死,既已毫无顾忌,还不如求死得死,早脱危厄,因之立即扬声叫喊起来。

那知任凭他双唇猛张,嘴舌颤动,就是不出丝毫声音,只急得脸上青筋根根暴出,颤抖不停,他直到力竭气虚之时,方始无可奈何的吐出一口无声的叹息,死了再作挣扎的心肠。

他仍未睁眼,却自那本来威凌,现已不会再有光辉的双目中,滚滴下一串哀伤悲痛而绝望的血泪。

他当然已经怨恨至极,但他深知如今功力尽失,已成废人,虽三尺童子也能非常容易的杀死自己,怨恨又有何用,复仇口然更是无望,只有任凭命运,来安排自己的一切了。

从南魔张勋自昏死中醒来,到他挪动无力,呼喊无声,并发觉真力已失,时间虽极短暂,但在张勋却已感到渡日如年,悠久至极,目下张勋万念俱灰,只有一事挂在心上,就是他藏在袍袖中的檀香水盒,是否还在。

车行时缓时疾,道路崎岖不平,张勋此时心情已然平静下来,一心思索怎样才能知晓檀木盒是否还在自己袖中的办法。

蓦地轿车倏然停住,车帘卷起,张勋被人扶下车来,他这次确睁开了眼睛,看清那扶抱自己的竟是文孟远和巴震武后,才又无力的园死了眼帘,他再也不为袖中是否还有檀香水盒的事情耗费精神了。

张勋任由文、巴二人抬他何处,反正张勋自知既落彼等手中,必死无疑,不过他视觉听觉,依然灵敏锐利,对痛疼的感应,也无异常人,深怕对方动以酷刑,因此不仅又凛俱难安。

张勋想到这里,再次张开眼睛,心头猛地一凛,这地方他非常熟悉,来过,当年他时常前来,记得十五年前,他和北魔风扬率领门下赴会“双绝城”时,曾在此处逗留数日,那是最后一次……不,今朝恐怕是最后一次呢!

他转念至此,已被文孟远和巴震武抬进了内花厅,这更没有错了,那花廊、莲花池,无一不是熟透顶了,奇怪,张勋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在峨嵋龙门峡旁残败了的双绝城中,被人点伤四处要穴昏死之后,怎么会醒来却到了“成都”府城之内的“闵家别庄”?

一进内花厅,张勋觉到事态严重,那文孟远已低低地说道:“张勋已到。”话罢,顺将张勋放于地上。

张勋没有再听到别人开口,但他从那杂乱的起坐之声,知道主人必已离座而来,因之旁座的人无不肃然而起。

果然一阵轻悄步履声音由远而近,张勋适时睁开眼睛,恰好和来者四目相对,虽是一倒一正,张勋也决认不错,这人正是“闵家别在”的庄主,富甲天下的大仕绅纳“闵东源”。

闵东源在和张勋互视了一眼之后,眉头一皱,伸手拍向张勋的“期门”穴上,一按一揉,张勋只觉得奇痛难忍,不禁张口喊出了一声“哎哟”!

闵东源立即迅捷无伦的抓起张勋,右手疾如石火般,敲向张勋背后的“脊心”

“风尾”“秉风”“凤眼”四处穴道,随即抖手将张勋扔在地上。

张勋适才已能出声呼痛,如今并可挪动自如,混身痛楚爽然若失,不由的楞怔怔地看着闵东源,状若痴傻。

闵东源却双目暴射威凌,冷酷地问张勋道:“那只檀香木盒何在?”

张勋闻言不由自己的一摸右臂袍袖,脸上露出了欣慰神色,闵东源霍地瞥目横扫了文孟远和巴震武一眼,文、巴二人竟然浑身发抖,似是惊惧至极,张勋看在眼中,心头一动,立即神色自如的探手取出那只小巧而镶嵌着夜明宝珠的檀香水盒,缓缓瞪向闵东源身前道:“老朽虽非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却能恩怨分明,闵庄主是老朽的故交,老朽只知在乡富甲天下乐善好施,喜结任侠之友,却不知道庄主怀具罕绝人察的无敌功力,老朽此次巧得此盒,不幸为人暗算,真力已被,五脉将绝,本是死数,幸蒙庄主解得危厄,老朽虽然已是废人,却能仗此而渡过余年,救命之恩不敢不报,兹将檀香水盒恭送庄主,只情思赐老朽一席之地,得安余日,则感激永生了。”说着,张勋恭恭敬敬的双手持盒,高举过头,敬候闵东源接取。

闵东源却看也不看那木盒一眼,依然冷冷地问道:“张勋,你怎么知道这个木盒珍贵无比呢?”

张勋仍然捧着木盒,恭敬地答道:“文孟远、巴震武不索珠宝,而必取此盒,可见它是珍贵的东西,不过……”他竟突然停下了话译,回顾了文、巴二人一眼,再无下文。

闵东源沉声叱道:“不过什么?”

张勋答道:“不过拒说盒内所藏之物奇毒无比,因此老朽闵东源神色一变,不待张勋话完已接口道:“你听谁说的?”

张勋立即答道:“是文、巴两位所告。”

闵东源震地冷笑两声,道:“张勋,暗算你的那个人是什么模样?”

“此人身手太快,老朽只在昏死之前,隐约看到是个蓬致散发目光如炬的怪人!”

“文孟远和巴震武见到那个怪人没有?”

“老朽彼时已然昏死地上,不知内情,不敢妄言欺瞒庄主。”

“嗯,张勋,自你昏死直到醒来,文、巴二人没和你再谈说什么?”

“庄主圣明,老朽醒来不久,和文、巴两位没说道话。”

“很好,如今我只有一件事情问你了,深望你实话实说,张勋,设若你现在一身功力仍然未失的话,你想干些什么?”

“庄主你问的好,那时老朽不借走遍天涯,发誓要报怪人暗算我的仇恨!”

闵东源闻言霍地震声大笑起来,笑声中轻出三指,拈取了檀香木盆,注目木盒片刻,收于袖中,转身扬声说道:“来呀,在老夫座旁替张老英雄设一座位!”

两旁待投人暴应一声,立即将座位摆好,闵东源含笑对张勋说道:“张兄仍是我闵东源的贵客,敬请入座。”

张勋暗喜得计,却越发恭敬的说道:“张勋兹后必须庄主照拂,怎敢当此重礼……”

闵东源上步拉着张勋的手臂道:“人言老当益壮,张兄莫失英雄豪气,走!”

闵东源竟然不惜亲自掺扶着张勋入座,文孟远和巴震武却趁此互望了一眼,交换了一个惊愕的神色。

闵东源年约四旬,望之仍似三十上下,貌相极俊,只是眉宇之间有股子悍傲的狂态,不象是位仁厚的君子。

花厅广大而华丽,坐客多至二三十人,张勋暗中极为留意宾客们的面貌,虽然老少皆有,但却没有一个他熟悉的人物。

这时闵东源已沉声喝令文、巴一人近前,道:“你们自己认为这次事情办的如何?”

文孟远俯首未曾答话,巴震武却道:“错了!”

闵东源一笑说道:“只是知错仍然不够,必须明白错在那里。”

巴振武低声答道:“我们没有想到张勋竟会下手,这是错误之处。”

闵东源瞥望了张勋一眼,道:“恐怕错不只此吧?”

巴震武声音又低了一些,道:“愿主人教示?”

闵东源冷笑一声,道:“张老英族由你们护送至此,你们可曾搜索过他的衣囊各处?”

文孟远这时答道:“适才张勋竟能探手自衣袖之中取出檀香木盒,着实令人惊骇,我们曾经非常仔细的搜过三遍,那时衣袖之中空无一物。”

闵东源剑眉一挑,目射寒光,霍地转向张勋说道:“张老英雄,他们说的可是实话?”

张勋心黑而奸猾,故意沉思半晌之后,方始期艾的说道:“这个——张勋彼时昏死——不敢乱说,贵使也许曾经换过,也——也许有所疏忽。”

闵东源嘿嘿冷笑两声,缓缓自袖中取出檀香水盒,置于案上,双眉紧锁,目注盒上那粒明珠不懈,刹时,突然扬声向巴震武道:“你们两位可曾离开过张老英雄?”

巴震武想了一下,道:“只是在城外“张家店”吃饭的时候离开过一会儿。”

闵东源不知有何用意,突然笑嘻嘻地转向张勋道:“我认为就在他们用饭的空挡,被人做了手脚,特这檀香木盒重复放置图下袖中,阁下意为如何?”

张勋闻言心动而凛骇,闵东源突然之间改变了称呼,必有原故,因此张勋神色特别显得诚恳,小心谨慎的答道:“有此可能,只惜老朽失去知觉,否则……”

闵东源不待张勋说完,接口又道:“阁下可知是被什么功力散去一身真气和技艺,并昏死终日吗?”

张勋摇头作答,闵东源一字字冷酷的说道:“太吴搜魂指力!”

张勋这次竟然惊呼出声,满面惶骇的说道:“难道那个蓬头散发的怪人,就是双绝城主闵子渊?”

闵东源冷冷地反问一句,道:“难道不是?”

张勋颤傈着身躯,指着眼前案上的檀香水盒道:“这……这里面是那颗‘状元金印’?”

闵东源依然冷冷地说道:“难道不是?”

张勋霍地起座,恍有所悟的指着闵东源道:“你……”

他只说出个“你”字之后,就惧怕的停下了话锋。

闵东源淡然一笑,道:“我怎么样,你接着说下去呀。”

张勋瞥望了厅内的众人一眼,俯首低声说道:“昔日究与风扬接得秘函,说闵子渊已然携其妻子和状元金印弃堡潜逃,那封秘柬是……”

闵东源不待张勋说完,已接口道:“是我令人暗中递给你们的,怎么样?”

张勋闻言竟然全身一抖,他此时已如自己已落身虎口,难望活命,不由的暗中苦思逃生之策。

闵东源目睹张勋藏觳觫态,似极得意,竟而哈哈的狂笑起来,继之对张勋问道:“阁下可知道在双绝城堡钢门之上留字的也是我?”

张勋摇摇头,心中越发害怕,闵东源却接着又道:“还有,杀死十名武林高手,陈尸玉廊白棺之中的也是我!”

张勋只有畏惧的连连点头,不敢置辞,闵东源冷笑一声,道:“阁下久在江湖行走,可曾听说过‘武林帝宫’这个地方?”

张勋闻言竟似虚脱般地颓然坐下,声调颤抖而低哑的说道:“听说过。”

闵东源再次冷笑一声,道:“阁下见闻广泛,可喜可贺,不过阁下可曾到过‘武林帝宫’?”

张勋蓦地悟出端倪,道:“大概此地就是武林帝宫了。”

闵东源拇指一挑,道:“阁下的智慧怎能不令人敬服,不过阁下可还能够再次推测一下,我是何人?”

张勋摇头不答,但他心中却已想起了逃生的方略,闵东源突然背转身去,接着又回身说道:“阁下仔细看看我是那个?”

张勋闻言抬头,竟然张口结舌目瞪神呆的愣在那儿,半晌之后,他才费尽气力的说道:“堡主,闵堡主,我……我……”

原来闵东源的面目已变,如今站在张勋身旁的已经不是这闵家别庄的主人闵东源了而是失踪十五年的双绝城堡主武林状元闵子渊!

张勋目睹奇变,手足无措,难怪他话都无法联句说出,耳边却已听列闵东源阴森的话声,道:“主动毁我双绝城堡,当死!起意盗取城堡故物,当死!存心离间我与手下人的情感,当死!暗中图谋逃脱的办法,当死!”说到这里,闵东源突地厉声叱道:“张勋,你可还有话说?”

张勋至此已知绝无生机,不由一改畏惧觳觫之态,抗声说道:“堡主若还容得张勋说话,张勋当有抗辩。”

闵东源冷冷地说道:“我们倒很想听听你的狡辩,说吧!”

张助声调激动的说道:“我与风扬因为接获秘函,于是起意毁堡,若说罪须‘当死’,请问谁是罪魁祸首?我本系黑道中人,劫财盗宝,乃道中不二信条,要是其罪当死,就不必等到今天了,蝼蚁尚且贪生,我自不愿死,图谋脱身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似乎算不得罪过,说我存心离间文、巴两位,我无法驳辩,堡主若要杀我,杀我就是,不必以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我的身上。”他这番话说完之后,自知必难活命,故而并不害怕。

闵东源闻言不置可否,却扬声问两旁的手下人道:“你们说,张勋应当如何处置?”

文孟远躬身答道:“此人刁滑阴险过甚,已知不少机密大事,留之必将后患无穷!”

这时旁坐之人,亦有三位相机发言,同意文孟远所说的处置办法,最后闵东源却转向紧紧靠他左旁的一位中年俊秀书生说道:“候司马怎不发话?”

中年书生竟然官居“司马”,可见极得宠信,他佼目闪辉,缓缓说道:“此人固然不能留他活命,但须虑及‘金印’空盒失而复得之事,深望主人三思。”

闵东源微然一笑,道:“侯司马可是恐惧当年那场事情?”

候司马躬身答道:“闵子渊已迷本性,功力尽失,如今竟能自动恢复正常,不得不令人惊凛内中的变故。”

张勋一旁听到此言,越发知道自己必死无疑,闵东源并非闽子渊,但却又和闵子渊的相貌绝似,内中必有不可告人的隐情,如今自己已知道了这个秘密,闵东源怎会再留自己活命。

不过天下事往往怪异,人性无常,此时张勋反而没把自己生死挂在心上,脑海中却在电旋般思索着几件难以理解的问题,第一,自然是闵东源和闽子渊有何渊源与仇恨?第二,由闵东源与侯司马对话中听来,当年闵子渊突然失踪,必是身受闵东源暗算所致,但是彼时闵东源为何不去劫取“状元金印”呢?第三,侯司马所说闵子渊失性多年,今竟恢复如初的事,也令人不解。第四,闵子渊的娇妻爱子何在?

是生,是死,这种种问题……他苦思之下,突然触动灵机,一心静听闵东源和手下人的对答,不再去想一切难题。

这时正好闵东源在沉思侯司马问题之后,开始说道:“此事果然令人难安而焦急,只是空白骇疑无补于事,倒是檀香水盒他故意放置张勋袖中带来此地,必有原故。”

候司马语调严肃的答道:“主人当知我还另有恐惧!”

闵东源皱眉说道:“我懂,不过我无法相信连‘帝君’都不能解开的绝奥之学,闵子渊他能理解!”

候司马接话很快,他道:“但是闵子渊除掉已经解悟了‘金印’上面的文字之外,又有什么办法能化解撑主人的‘纯阳截穴’神功,而恢复灵智还波自由呢?”

闵东源脸上陡地笼罩了杀气,狠毒的说道:“还有一个可能!”

侯司马似知闵东源所指为何,神色不由的也随之一变,道:“这怕不可能吧?”

闵东源淡然一笑,脸色恢复了正常,道:“此事今夜你到我书房来商谈好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对着张勋阴森的一笑,继道:“阁下误我大事,本是死数,姑且念在阁下事先不知的份上,给阁下一个可能不死的机会,将功赎罪如何?”

张勋适才偶触灵机,此时闻言不由平静的答道:“这得着尊驾所得是什么机会而定了。”

闵东源冷嗤一声,道:“莫非阁下还有选择的余地?嘿嘿!”说到此处,他话锋微顿,手指案上的檀香水盒,声调转厉,道:“立即打开数个檀香木盒,饶你不死!”

张勋闻言内心激动至极,却强自按捺而故作镇静,缓缓伸出手去抓起檀香木盆,慢慢地抬起头来,瞥望了闵东源一眼,闵东源此时并未恢复原先的模样,故而望之仍然绝似那双绝城主闵子渊,张勋目光缓慢的扫向厅内人群,发觉大家无不注视自己手中的檀香水盒,他心中一动,俯首说道:“拒老朽所知,双绝城主闵子渊有个孪生的胞兄……”说到这里,张勋霍地抬头目注闵东源脸上,闵东源恰正神色一变,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张勋缓慢而阴沉地低声说道:“闵庄主的功力实在今人震惊,这种动念之间,随心变化体态相貌的‘玄天百化’神功,老朽还是第一遭亲眼目睹,不过因为人的先天骨路无法改变,所以老朽业已猜出庄主的来历。”

闵东源阴森而冷酷地说:“阁下漠视生死的胆量和聪明,使我佩服!”

张勋耸肩凄凉的一笑,道:“老柄适才曾经说过,蝼蚁尚且贪生,但愿木盒开启得能侥幸不死,足感庄主的恩德和上天的仁慈了。”言下颇为哀伤,令人不仅油然而生怜悯之心。

其实,张勋却在注目木盒的同时,忖思着如何不死的打算,他深知设若偶一失误,必遭不幸,故而做出可怜的样子,他由双绝城主武林状元闵子渊以往种种的作为方面,判断闵子渊是位正直坦率,爽朗豪放的武林奇侠,假如那个在残败了的双绝城堡佛堂石室后窗之外,点伤自己的蓬发怪容,就是闵子渊的话,中途重将檀香木盒放置自己衣袖之中的人物,当然也只有他,使自己恢复知觉的也是他,如此,张勋进而断定目下檀香水盒之内所藏的东西,绝非歹毒的物件,开启木盒人也决不会死。

这檀香水盒本应谁来获得呢?闵东源。谁来开启呢?闵东源。闵子渊认定事情必然如此,所以……盒中之物是交由闵东源自己过目的东西,这东西十有八九是一封秘柬,绝不能使第三者过目,但是闵子渊想不到闵东源多疑而狡猾,结果……”。

张勋忖念至此,不由大喜过望,设若所料皆中,自己非但不至丧命,反而有了仗恃,他暗自冷笑两声,才待检视开启檀香水盒的方法,闵东源已冷消的说道:

“聪明之如阁下,莫非还能被这檀香水盒难倒?”

张勋心中暗笑,自己假借注目檀香水盒的一霎眼间,而思索如何方能不死,闵东源却当自己无法开启水盒,于是张勋放作贪婪的赞叹一声,道:“好大的一颗‘夜明宝珠’,令人爱不释手。”

闵东源果然信以为实,竟然抑颈哈哈大笑起来,继之诮讽的说道:“檀香木盒开启之后,阁下若能侥幸不死,这颗夜明宝珠,本瞬定然赐予阁下!”

张勋心中一凛,想起了武林之中一件广传天下的事情,也恍然大悟到闵东源是谁,进而了然了这座‘帝君行宫’的建筑和一切,他有心证实一下自己所想的,对否,立即向闵东源问道:“庄主自称爵爷,莫非还有——”

闵东源得意忘形之下,无心失言,不待张勋把话说完,已沉声叱道:“住口,再敢多说一字,立毙掌下!”

张勋越发明白所料不虚,不敢接话,随即专心注意开启檀香木盒,那如在他仔细翻复检视之下,这才发觉檀香木盒毫无缝隙可寻,活似一块整木雕成,不由眉头紧皱一处。

闵东源一旁冷冷地说道:“以三十斤力,压下明珠,此盒自然散开!”

张勋凄然抬头说道:“庄主,拔泰山而超北海,非老朽不为,实不能也!”

闵东源冷哼一声,道:“不能即是不为,不为则死!”

张勋霍地颤抖着身躯,起座悲声说道:“庄主,老朽虽蒙庄主大德解开了所闭的穴道,但我真力已失,无异常人……”

闵东源立即叱斥道:“常人一击也有三十斤力!”

张勋惨然一笑,道:“一击之力自然能有三十斤重,但要老朽以掌指下压,却怎能有此重力呢?”

闵东源闻言沉思刹那,道:“尔以双膝夹持,自能开启。”

张勋悲吁一声,道:“庄主之意老朽明白,如此开启木盒,内中若系毒虫或是‘霹雳爆’等威力甚大的炸物,则老朽怎能不死?老朽已有开启之法,但请庄主恩准于厅外园中相试。”

闵东源冷笑一声,才待拒绝,张勋却已接着说道:“这非但不至误伤庄主或他人,老朽也多了一分生机,老朽真力已失,莫非庄主还有惧意?”

张勋故意激将,闵东源果然上当,颔首说道:“好,只要你敢生二心,休怪无情!”

张勋点头作答,手捧檀香水盒,当先步出花厅,厅外即是一座小巧的花园,围墙有一角门,角门那边不知什么所在,张勋却一直走到墙边,闵东源及手下人等弧圈围着张勋,相距丈许。

张勋由袖中取出汗帕,折叠起来盖在明珠上面,继之将木盆竖顶在墙上,闵东源暗中冷笑,他笑张勋在生死尚且不能预知之下,却为着保有明珠的完正面打算,竟不忍使明珠紧靠石墙,垫上了汗帕。

张勋双手扶着檀香木盒,自然就成了背对着众人,闵东源才待催促张勋快些,不料张勋却含悲说道:“庄主,老朽启盒之后,死的成分多些,即便侥幸活命,也将永生永世难出这座‘帝君行宫’一步,对不!”

闵东源嗯了一声,张勋接着又道:“庄主可否念在老朽成名多年的份上,在老朽临死之前,台湃老朽心中所疑的几件事情?”

闵东源哈哈一笑,道:“你是想明明白白的死?”

张勋道:“老朽落到这种地步,只有能要求这些了。”

闵东源想了一下,慨然说道:“我答应你。”

张勋暗喜得计,故作激动的说道:“老朽虽死亦感恩德,庄主,您可就是武林中传言已久的‘辣手王子’?”

“是我!”

“王子,老朽还有一事不明,那颓‘状元金印’到底是何来历?”

“这件事本爵不能答复,不过设若你能不死,本爵定当详告,现在你立即开启檀香木盒吧。”

张勋微吁一声,道:“王子敬请留心,老朽就要开启木盒了!”

闵东源闻言斜退三步,其余人等也个个状至紧张,只见张勋双手用力推按木盒,旋即听到一声轻响传出,张勋突然捧着木盒躬下身去。继之蓦地惨号蹦起,扑到墙上,接着似疯若狂抓撞墙头,口中凄啸厉吼不绝,霍地转过身来,檀香木盒已散坠地上,他直眉瞪眼,神色已变,在众人乍睹奇变,胆寒失措的刹那,张勋竟然飞般扑了上来,众人不由的向旁一闪,他却又倏地转身回去,拼力爬上墙头!

闵东源却已看出了毛病,沉哼了一声,才待扬掌凌虚击下,侯司马却身形闪飞,自墙头上将张勋抓了下来,推在了闵东源的面前。

闵东源哈哈大笑不止,继之说道:“张勋,你竟敢在本爵的面前捣鬼装疯,还想活命吗?”

张勋老谋深远,已有两个皆可活命的妥善打算,这时闻言他只淡淡地一笑,道:“只要‘王子’认为无颜追问檀香木盒之内的东西、老朽生死自然无关紧要了。”

闵东源剑眉一挑,道:“盒中何物?”

张勋摇头道:“老朽不贯被迫作答!”

闵东源目光示意,张勋背后那人指下加了三成真力,只疼得张勋全身颤抖,冷汗暴出,但却紧咬牙关不发一言,闵东源霍地上步,左手迅疾娇捷地探入张勋袖中拈出那粒明珠,右手食指同时点在张勋‘天溪’穴上,张勋掺号一声,面色立变苍煞,身形晃摇荷摆,似欲仆倒,在他背后的那人,双手夹住了张勋的两腋,道:

“王子手法却须轻些,否则张勋必然立即丧命。”

闵东源嗯了一声,对那人说道:“侯司马,这件事交给你了,我立等佳音。”

说着闵东源转身大步而去。

那知闵东源行来十步,墙边角门突地启开,有人娇声说道:“二哥留步,小妹我有话说。”

闵东源正向前走,闻言心头一凛,霍地转身停步,自角门里面走出一位冰肌玉骨朱唇皓齿天香国色的美女,闵东源暗中一皱眉头,表面却极为亲切的问道:“小妹要是有事找我,最好由前面令人传告愚兄,须知帝尊之谕不容违越。”

这时闵东源手下之人,自侯司马起,无不俯首躬身侍立一旁,因之南魔张勋无人挟扶而摔倒地上。

那绝色美女瞟了倒卧地上的张勋一眼,对闵东源道:“二哥罚问得很对,只是忘记了一件事情,这个月是小妹轮值帝宫护法,有权通行空中任何禁地,也有权处置宫中任何不遵小妹谕令之人!二哥,倒在地上的这个人是谁?什么人这般胆大,不向宫禁将军那儿通报留名,私自带他踏入禁地?”

闵东源语为之塞,候司马却立即躬身俯首答道:“此人名叫张勋,不知怎地潜进宫禁,为属下发觉,正欲擒被治罪,郡主适时驾临。”

绝色美女冷哼一声。道:“候瑞亭,张勋现在还活着吗?”

侯司马闻言立即上步扶起张勋,说道:“回郡主的话,他还活着。”

绝色美女挑眉一笑,媚极,不知何故那侯司马却吓得全身猛地抖颤不已,闵东源此时接口说道:“张勋既敢潜进愚兄集会禁地,必有所为,愚兄定将讯明一切,然后转报……”

绝色美女不待闵东源把话说完,立即冷冷地接话说道:“不必了,小妹自会讯问明白。”

说着她霍地轻拍两掌,自角门之内随声出来了四名女侍,她手指张勋对女待们道:“将此人带进‘刑宫’,我即将讯问!”

四名女侍恭应了一声,立即自侯瑞亭手中接过张勋,从角门走下。

绝色美女目睹女侍远去之后,威凌的瞥望了闵东源手下众人一眼,道:“尔等多当心些,莫要只顾讨好‘王子’而忘记宫中规法!”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顿,转对闵东源道:“二哥,请把袖中的那颗明珠和地上的檀香木盒给我!”

闵东源神色突变,他微愣之后,立即示意侯瑞亭将木盒递下,自己含笑将明珠献出,道:“小妹,大哥不幸早亡,三弟又复下落生死不明,只剩小妹愚兄二人,一切的一切尚望小妹能代愚兄遮盖一二,愚兄自有所报。”

绝色美女微然一笑,道:“有二哥这一句话,事情好办多了,二哥,今夜三更小妹在‘刑宫’相候,一切都好商量的。”

说着她接过明珠和檀香木盒,转挪莲步姗姗而去。

闵东源嘴角掀起一丝阳森的冷笑,狠毒的瞥望着绝色美女的背影,脸上蕴罩着腾腾杀气,接着他挥手承令众人相随退下,回转花厅。

花厅上,闵东源沉声斥着众人无能,随即严厉吩咐众人各归居处静养精神,声言今夜或许要有极为重大的事情发生,令众人随时准备动员出击!

众人奉命退出,他却留下司马侯瑞亭,镇殿将军文孟远、巴震武、和另外一位白发老者,进入他那一座另有暗门出入的铜墙铁壁书房。

落座之后,闵东源立即恨声说道:“事出意外,张勋设若说出实话、非但你们留是死数,就是本爵也将难逃活命,此事应当如何善后?”

候司马含笑说道:“主人不必焦急,张勋已是废人,绝对无法吐诉内情了!”

闵东源闻言不由欣然说道:“司马莫非已有安排?”

候司马躬身答道:“当郡主问及属下张勋生死之时,属下放惠扶起张勋,冒险断其三脉,因离张勋双臂已废,耳聋口哑,绝对无法泄露经过。”

那白发老者这时神色庄重的说道:“他那两条腿呢?”

侯司马闻言一凛,跌足说道:“若非‘学土’提醒,几乎误了大事,主人,看来这座‘行宫’已不能再留了!”

闵东源剑眉紧销一处,并未答话,却对镇殿将军道:“你们认为如何?”

巴震武无法置答,文孟远肃立俯苗说道:“属下之意,主人最好是双瞥齐下。”

白发老者面带轻蔑的神色摇头说道:“文将军误矣,此事绝无双管齐下的可能!”

文孟远扬声问道:“陈学士怎见得事无可能?”

这位白发的陈学士耸肩一笑,道:“郡主与主人不和,此次掇得证据,必然暗中预为安排,主人今夜要是前往形宫,老夫敢与将军作睹,休想再能生出!”

闵东源这时方才沉静地接话说道:“学土不愧盛誉,今夜刑宫定有阴谋安排,事已至此,本爵必须犯险赴约,并且已有安全之策。”

说到这里,他突然沉声问侯司马道:“今夜本宫何人轮置?”

侯司马立即答道:“黄彦华,刘宾泗二人。”

文、巴二人立即恭身应是,闵东源一字字含蓄劲力的说道;‘今夜三更,火焚郡主宫院,必须事成即退平安而回!”

文孟远和巴震武低声应命而退,立即着手准备夜来应用物品,闵东源在文孟远巴震武去后,对侯司马道:“本宫至时也须被焚,此事你去办吧,只是本爵深替黄彦华刘宾泗二人惋惜,可有三全之道?”

侯司马频频摇头,陈学士却低声说道:“既无三全之道,何不应用‘一石二鸟’之计?”

闵东源突然郑重的问陈学土道:“你确实料到‘帝君’今夜驾临‘刑宫’?”

陈学士肃色答道:“郡主必然恭请帝君在刑官静听主人和她的答问,以证主人罪行,帝君出宫,八内侍必然随驾,刘宾泗黄彦华迟早必须为主人尽忠,大可以彼必死之身代主人将全部帝君内宾毁掉,此乃一举数得之事。”

闵东源脸上闪耀着奇异而诡诈的光辉,瞥望了侯瑞亭一眼道:“司马之意如何?”

侯司马思考多时,道:“刑宫至时必然将钢闸放落,设能毁掉钢闸绞盘,刑宫即成死地,因之属下认为刘宾四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可作。”他这些话,令陈学上难测高深,所以陈学士愣愣的看着他,无法置答。

闵东源却是别具慧心,闻富竟然哈哈大笑不止,久久之后,闵东源始刚毅坚决的说道:“司马之策是妙着,一切交由司马全权分派。”

那位白发苍苍看来却不显丝毫者迈的陈学士,似因侯瑞亭一言得宠,颇为不快,一双闪灼着寒光的鹰瞬溜溜一转,立即躬身说道:“属下能否蒙主人恩赐示知侯司马的玄妙方策?”

闵东源目视侯瑞亭,并未答话,侯瑞亭却极端郑重而语带嘲消讥讽的对陈学士说道:“学士请恕在下之罪,此事非同小可,知则甚危,否则平安,在下为学士着想,似无必欲知道的理由,学士意为然否?”

陈学土瞥目闵东源,闵东源面含微笑,陈学士老奸巨滑,立即一笑说道:“老朽所欲拜问其详者,不外代主人安全着想而已,既是司马已有妥当精细的安排,老朽自然还是以不知为是。”

候瑞亭得理不让,接话说道:“学士达人,主人已然谕分区区全权主理,时已迫急,学士可愿随区区退下共议大局?”

陈学士不便多说,立即颔首作答,随与侯瑞亭阳别闵东源躬身退出书房。

是夜三更,闵家别庄,不!“武林帝君”的“成都行官”,鸦雀无声,但在各个黑暗的角落上,却有近百数的武林高手,在蛇出鼠动,这些人都是“辣手王子”

闵东源的死党,个个奉有密令,图谋着一件残酷逆伦狠毒阴恶的大事!

两盏玲珑华丽的宫灯,正引着华服俊秀的“辣手王子”,从他那富禁之中,步向“刑宫”。

刑宫位于正个行宫的正中,并无建筑,很象一座只有屋顶的广厅,一旁有面巨大的铜锣,持灯侍者,高举锣旁木锤全力击向铜锣,一声震响,传遍了正个的行宫,接着厅中地面自动裂开,露出了一道石阶门户,里面传来威严的声音道:“郡主适在刑宫主事,来者报名而进!”

身着华服的辣手王子闵东源,大步近前立于地道门户阶上扬声说道:“行宫总管,帝君座下‘西王子’闵东源,率侍者尤桐霍甲报进!”

地道之内接着有人高声唱道:“奉郡主之命,恭情王子降驾。”

闵东源毫不怠慢,挥手示意持灯侍者,侍者俯首高挑灯笼前导,闵东源继之大步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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