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将这乘战车改道!

不将楚国的脊椎打断,或是将楚人的自信打没,他们哪怕是再虚弱也会死缠烂打。

关于上述那一点,历史真的已经给了答案。

对于晋人来说,他们全程观看了齐国与楚国的较量,确确实实是齐国一直在占优势,楚国表现出百折不挠的精神。

要是更后面时代的人,能够看到楚国跟齐国争霸,楚国跟晋国争霸,后面楚国跟魏国、齐国(田齐)、赵国、秦国轮流争霸,整个春秋战国简直就是楚国一直在争霸的道路上。

当然了,楚国在春秋或战国都有疲软过的时候。

例如说,在吴君阖闾的时代,伍子胥和孙武率军攻破了楚都“郢”,一度让楚国亡了国,他们在秦国的帮助下复国,颓废了大概二三十年。

然后,进入战国时期的楚国,他们在“商於之争”中大败亏输,乃至于闹到楚怀王被骗去囚禁,一样是疲软了一二十年。

总得来说,楚国哪怕进入疲软状态,他们的“戏份”仍旧很足。

春秋时代就不用说了,有什么历史大事件,大半是有楚国的事,那些事件之中基本就是主角之一。

战国时代的楚国分量更重,要么是秦国死皮赖脸拉拢楚国,不然就是关东的魏、赵、韩、齐巴结楚国,大有一种搞定了楚国,某一个阵营就稳了的样子。

别说,战国时代哪一方阵营能够搞定楚国,确确实实是变得更有胜算,一定会极尽地拉拢或算计楚国。

“楚人不容易屈服。这一点我们非常清楚,怎么会掉以轻心?”中行偃给予肯定。

郤锜在那一刻眨了眨眼睛。

晋国在“鄢陵之战”取得辉煌的胜利,有人因此而心态飘了吗?

讲事实就是,大多数晋人的心态都飘了。

他们认为楚国遭遇前所未有的惨败,短时间一定会变得很是虚弱,胆气可能也会丧尽,大概率没有那个胆子再搞事情。

晋国跟楚国的争霸战争打了几十年,大大小小的战事没有上百场,也有接近百次的样子。

那么,取得一次辉煌胜利的晋国,他们难道就不能松口气,好好地休息一下吗?

郤锜一定也有相似度的心态,乃至于变得有些轻视楚国,不然怎么会迟疑要不要扶持吴国呢。

“我们确实不能停下战斗。跟楚国打,跟不服的国家打,跟存在威胁的势力打,一直战斗下去。”楼令为了表示态度站起来,说道:“地理环境迫使我们需要一直战斗,不断从外面进行资源的获取,滋养我们的国和我们的家族。一旦不再战斗,晋人还是晋人吗?能够养活治下的人吗!?”

当代其实已经有兵书了。

很多名字看着不像兵书的着作,它其实就是兵书,最为出名的便是《六韬(太公兵法)》。

吕尚(姜子牙)所着的《六韬》非常齐全。

《文韬》:讲论治国图强之道。

《武韬》:阐述伐灭强敌、夺取天下的韬略。

《龙韬》:详陈军队治理、军事行动部署及综合保障。

《虎韬》:叙说武器装备及战法。

《豹韬》:归纳各类战场环境下的战术实施。

《犬韬》:言及车、骑、步诸兵种之协同。

当然了,吕尚的《六韬》在春秋时代几乎没有传播度,仅有周王室和齐国有全本,流传出去的就是一些残篇。

讲事实就是,在有交战规则的时候,吕尚的《六韬》,司马穰苴的《司马法》,吴起的《吴子兵法》,戚继光的《纪效新书》、《练兵纪实》、《莅戎要略》、《武备新书》相对有用。

因为上述的着作,要么就是为了堂堂正正的战法而着作,不然就是更讲究堂皇大气,乃至于涉及到了国家大势,可不止是只研究战场上的战法。

其余的兵法?如果在讲究交战规则的时代,学会了反而会将自己给逼疯了。

楼令不知道的一点,他引申了申巫臣的观点,或者说是他事先与申巫臣交谈后,两人想法可能不一样,所持的观点却是一致,共同达到了战略级别的高度。

所谓战略级别的高度,指的是确认一个国家的风格,未来的路要怎么走。

申巫臣不止讲了军事上的需要,还涉及到了地缘政治。

楼令所讲涉及的范围更广。

晋国真的就是一个多山的地形,境内的河系绝对不算少,一直闹幺蛾子的河系也多,其中光是大河一闹腾起来就很要命。

以晋国的地理环境而言,安安分分种田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可能维持住霸业。

穷山恶水怎么办?只能一直向外掠夺,不止是抢资源,一样要抢人口和土地。

所以了,晋国的历代先人,他们一直在进行战斗,从困在临汾盆地的小邦,壮大到现如今的势力范围。

很现实的情况是,以晋国当前的势力范围来说,仍旧没有安分过日子的资本。

有人要问了,晋国的地盘都那么大了,怎么还养不活自己?

首先,晋国近二三十年的扩张很迅猛,新的疆域基本没有经过开发,想要开发需要时间与投入。而晋国虽然不是太穷,但是真没有去开发的资本,一定要继续从外面抢。

再来是,晋国向东进行大范围扩张,他们从赤狄抢到手的地盘,当地被大河改道肆虐过。

那可是大河改道的肆虐,哪怕到了现代可以大肆动用机械,没有十来年都无法抚平伤口。

在春秋时代能怎么办?只能让时间去进行改变,等着湿地或沼泽自己消失。

事实是怎么回事?从周定王五年(前602年)发生大河改道,一直过了将近一百八十年的时间之久,大河改道带来的影响才逐渐消失,之前大片土地就是变成没有人烟的湿地或沼泽。

大河改道对于三个国家来说尤其不幸,第一个遭殃的是位处改道口的卫国,随后是“消失”大半国土的齐国,再来就是晋国了。

晋军击败以及驱逐了赤狄,获得了一大片的土地,里面却是大概只有三分之一有用。

所以,不要看范氏的封地好像增加了一大块,起码在环境得到改善之前,他们增加的封地其实是一种负担。

之所以说是负担,根由在于范氏得到了封地,里面却是无甚产出,他们却要因此而增加交税的份额。

晋国需要一直战斗,可是按照惯性思维就是打服某些国家,让他们在每一年上贡。

这一套规则确实能够养活晋国,只不过也仅仅是养活而已。

那样一来的话,一旦晋国无法在外获取到更多的资源,他们只能在国内搞兼并。

所以,晋国为什么一直爆发内乱?真的不是各个家族互相之间爱结仇,完全就是迫于资源不足,无法一致对外搞扩张,只能是一再内耗了。

很搞笑的事情是,哪怕晋国是春秋时代内斗最严重的国家,偏偏中原就没有一个真正能打的,楚国也无法对晋国产生灭国危机。

也许正是因为外部的威胁不够大,怎么内斗都无法动摇晋国中原霸主的地位,才导致晋国内部始终无法团结。

士燮自杀前,他其实阐述过自己的观点,认为晋国就是需要一个实力不低的敌国,要不然晋国一定会持续内乱,希望外部实力足够强大的敌人来迫使晋国维持内部的稳定。

这个想法只能说很矛盾,哪有主动放纵敌国的呢?士燮的想法也就没有得到支持。

现在,楼令不提晋国需要一个实力足够强大的敌国,因为这个观点注定得不到支持。

楼令提的观点是掠夺!

“这个跟要不要扶持吴国有关系?”郤锜好像听了个寂寞?

楼令知道郤锜听不了太复杂的观点,刚才讲那些是说给可以听得懂的人。

“我认为,之后进行的战争,不再只是为了震慑或令人屈服。我们需要有新的想法。使用战争来获取人口或资源已经在做,新的目标是从列国获取土地,割夺他们已经开发好的土地。”楼令这就是说给郤锜听的遣词用字了。

郤锜频繁眨着眼睛,两只手也无意识地有了一些小动作,迟疑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进行灭国战争?”

可别以为进入战国时代才开启兼并。真是这样的情况,怎么会只有那么些国家。

春秋时代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兼并战争。

春秋早期有过一百四十八个国家,他们之中有的被异族灭掉,更多是亡于诸侯的互相兼并。

一直到有国家试图称霸之后,兼并才算是降低频率,直至齐国与楚国争霸则是几乎完全停止兼并。

齐国一开始是团结诸侯与各种异族做斗争,后来才是转而与楚国打争霸战争。

轮到晋国与楚国进行争霸战争,情况出现了新的变化。

晋国在成为霸主之后,严厉警告列国不得进行兼并战争,谁敢试图吞并就打谁。

在那个阶段,晋国确确实实也是说到做到,成了弱国的保护者。

以当时的情况而言,晋国也就成了文明的守护者,包括阻止楚文明取代周文明。

那么,诸夏各国的玩法就变成了,无法吞并为前提,只能是收为小弟进行剥削与压榨。

晋国的玩法对不对不好说,抛开时代背景说历史,一概就是在耍流氓。

只不过,反正从晋国分裂出去的魏国是被坑惨了。

稍微一推就能灭掉秦国的魏国选择了放过。

尤其是,魏国强盛的阶段四处出击,走晋国要将所有强国打服的路线。

偏偏魏国没有晋国的那份实力,他们很快就玩脱了。

同时,战国阶段的所有国家也受到了晋国玩法的影响,直至秦国发生“思想裂变”才出现大一统思想。

在秦国有了大一统思想之后,列国则是仍旧玩老一套,活该就是秦国最后赢了。

那叫什么?选择的道路不对,怎么走都无法走到终点。

此时此刻的楼令,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不是多么隆重的场合,没有人事先进行提醒,楼令却是在试图驾驭晋国这乘战车改道!

什么改道?

就是从称霸路线,改为兼并路线!

只是兼并的路线而已,距离“一天下”还很遥远。

倒不是楼令舍不得把“一天下”的思想放出来,他怕将所有人吓到,导致出现激烈的反对。

等楼令说完自己的观点,其实就有人反对了。

第一个反对的人是中行偃。

“我们如果迫使诸侯割土,且不论祖宗之法如何,必然使天下人惊诧,一众友邦势必反叛。”中行偃说道。

诸侯为什么在晋国的高强度压榨下进行忍受?因为那不涉及到他们的国祚存亡,乃至于晋国保证了他们可以继续生存下去。

晋国开始从列国掠夺土地,旧有国策被推翻不提,从此晋国不再是规则的守护者,反倒变成了规则的破坏者。

士匄认为不是要进行反对,觉得自己就是在讲道理,说道:“我们刚刚对楚国取得大胜,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刻,一旦中原乱起来,是不是会给楚国喘息之机。那样的话,岂不是跟你之前的主张互相矛盾?”

郤锜可不会承认自己听到脑子变得有些糊涂,实在是没有搞清楚状况。他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谨慎不发表意见。

在接下来,变成了楼令与申巫臣联合起来在说服有反对意见的人。

有一点不得不提,楼令的口才可能没有申巫臣那么好,最能吸引众人的却是楼令。

并不是因为楼令的身份地位比申巫臣高,导致他们更认真听楼令在说什么。

申巫臣总能够将一件事情条理分明地阐述清楚。

楼令却是观点更为新奇。

更新奇的观点能够令人眼前一亮,引发他们的思考或是联想,关注度自然会更高。

楼令只需要注意一点,不要讲得太过于新奇,也就是不要太超前。

每一个时代总是有它的局限性。

比如说,现代人知道想上太空需要火箭或是飞船,大体上联想到进行星际航行或是殖民将是怎么回事。

让古人去想象太空?以诸夏文明的想象力:天上住着神仙,神仙不必利用工具能飞还可以瞬移;月亮上有广寒宫,里面住着嫦娥与兔子,场景必须就是仙气飘飘。

两点的不同在于,现代人随着科学的进步显得认知更为清晰,属于能够办到;古人则是对现实的认知比较有限,可能与现实存在太大的区别。

当然了,科技日新月异,也许华夏古人的浪漫有一天能够实现;可以肯定的事情是,乘坐科技造物飞行,比不靠工具自己飞更容易实现。

楼令不能太天马行空,所提到的观点既要能够做到,同时还要兼顾到底有多么排斥去那样做。

对于见识多了朝代更迭,或是天下分分合合的人,一定是认为有能力灭国就灭才叫正常,相反能灭国不去灭显得很傻之类。

刚才是不是提到每一个时代都有它的认知,脱离时代背景讲历史是在耍流氓?

晋国当然有那个实力去执行灭国,可能除了少数几个国家,几乎是晋国想灭谁就灭谁。

问题来了。

晋国可以灭掉秦国、卫国、郑国或其它小国,灭了第一个国家将会引得天下人惊骇。轮到展示出要灭第二个国家,诸侯到底是有多傻,不知道要联合起来抵抗?

现阶段的诸侯,他们的矛盾可没有到战国那种程度,远比战国时期的列国更加容易联合起来。

并且与晋国争霸的楚国可没有亡。

如果晋国灭掉第一个国家,想要灭掉第二个国家,诸侯必然会站到楚国那边。

所以是,晋国不能随随便便想灭谁就灭谁,只能说有灭掉谁的理由,还是谁都挑不出毛病,再去将那个国家灭掉。

那样很难,只是并非没有机会。

“我们会继续南下,郑国如果站在楚国那边,我们可以先割取郑国的城池。”楼令顿了顿,信心满满地说道:“我们夺取郑国的城池,诸侯会感到意外,但是他们绝对能够接受。”

谁让郑国总是降而复叛呢?

晋国表现出就是厌烦了的态度,不再与郑国玩过家家游戏,没有谁能挑出错来,甚至郑国都会因此松了口气。

“割取哪些城池?”士匄显然是来了兴趣。

郑国的衰落过程很漫长,一两百年过去仍旧处在诸侯的中上游,足以说明郑国的底蕴之厚,也能证实他们的土地很好。

随后,中行偃和郤至也表现出浓烈的兴趣。

那就是说开了。

“果然,没有一个不贪婪的。只是他们的思想有禁锢,没有人去打开禁锢而已。”楼令不是太在意割取郑国哪些城池,要的就是开启这样的节奏。

今天肯定讨论不完。

那个话题会伴随着他们很多天,越聊必然越带劲,每一个人的欲望都会被打开。

并且还有一个不可逆转的事实。

人的贪婪不会有止境,得到了一个,一定想要得到更多!

翌日。

他们前去参加宴会的路上,一众人要么捉对讨论,不然就是凑成堆。

许多人就发现了一点,卿大夫们怎么看上去其乐融融呢。

有人因此担惊受怕,也有人乐于如此。

多数的晋人肯定希望看到一众卿大夫和乐融融,不愿意卿大夫们像是随时可能召集大军展开内战。

晋国的每一次内战,可能会被带走一个卿位家族,随之覆灭的中小家族却是极多极多。

该担惊受怕的是列国之人。

要是晋国不内斗,一定有国家要倒霉。

有些国家就该好好回忆一下,自己有什么让晋国感到不满意的地方,想一想能不能及时补救。

分别落座之后,晋国卿大夫的讨论才算是停下来。

宴会将在室内先举行,大家听一听宋君瑕将讲什么祝词,再听一下郤锜会代表晋国说些什么。

这里,郤锜说些什么对列国很重要。

那关乎到晋国接下来将做什么,需要列国进行何等的配合。

宋君瑕的祝词比较简单,一众友邦在晋国的领导下怎么样,祝贺对楚作战取得胜利。

不是郤锜马上就开始讲话,总要同样在场的列国之君展示一下存在感。

话题没有什么新意,主要围绕在楚国大败上面。

轮到郤锜讲话,再是心不在焉的人都该提起精神了。

“明年,我国会再次召集诸位南下,届时务必进行配合。”郤锜的话非常简短,以至于说完坐下之后,多数人压根没有反应过来,

有那么一小会,众人可算是回过神来,他们开始找人面面相觑。

“明年出兵多少呢?”高固代表齐国提问。

郤锜没有对高固做任何搭理,整个人看上去沉溺在自己的精神世界。

这里真不是郤锜还对齐国记仇,他纯粹就是被楼令所提的国策更改给绕晕,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进行理解。

楼氏负责对齐国的邦交,很适合给予回应,也就说道:“齐国仍旧是三军齐出。”

“这……”高固下意识想反对,想到了什么闭上嘴巴。

刚刚对楚作战取得大胜的晋国,远比之前任何时刻更具威慑力,拒绝的后果会很严重。

其余各国的代表不再发问,他们大致上心里有数,愿不愿意配合都要配合晋国。

其实,要只是晋国与楚国损失惨重,一定会有国家起心思,直接点名就是齐国。

然而,并不止是晋国和楚国产生极大的伤亡,参战各国的伤亡情况都比较严重,其中包括了齐国。

因为郤锜表明了态度,列国无从拒绝,宴会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幸亏现下的宴会不讲究搞得气氛热热闹闹,要不然作为东道主的宋国君臣该感到窝心了。

到后面,轮到开始表演节目的时候,宋君瑕邀请众人移步,一起来到了大殿之外的广场。

在广场之上,表演所需的工具或背景,以及表演人员的站位,一概已经妥当。

背景当然是布置出桑田,要不然无法体现出主体。

采桑的工具需要什么,自然是事先准备好一应的工具;包括殷商的特色服装,其它的道具之类。

只不过,节目里面的“采桑”可不是只有采桑叶那么简单。

必须先了解一点,那可是殷商时期形成的节目。

所有文明都有一个共同点,越是上古时期的话,充满了蛮荒的气息不必提,该有的野性不会缺,其中包括了各种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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