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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霞院不见外人,便是福禧堂派来好几拨人来请世子与世子夫人,亦无功而返。
国公爷暴怒无比,怒骂王夫人蠢笨无能,连个儿媳妇都辖制不住!
待第三拨去请世子的人回来告罪,国公爷狠狠摔了王夫人几件贵重的陪嫁,气急败坏甩袖离开,自己去外书房找几个师爷清客想办法怎么寻回丢失的巨额财物,——祠堂地下的暗库里,他这辈子所有的私产全都被贼人窃了个精光!
简直是奇耻大辱!泼天巨恨!
恰好京城巡防营来人去查看被人恶意纵火的马家铺子,领头的恰好是个副指挥,听见国公府爆炸声,以为赚钱的机会来了,片刻不耽搁迅速赶上门来求见。
有了巡防营的副指挥使在,国公爷灵光一闪,下令清客立刻拟写折子,求陛下派金鹤卫彻查国公府历代忠烈祠堂被窃、历年圣赐失踪、以及自己最爱的第六子被残忍杀死的惊天大案。
巡防营副指挥使原以为是安国公府私藏火器,要来敲诈,谁知竟是这样的惨案,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早知安国公脑子不顶事,就不该自己来蹚浑水!
安国公府六爷被贼人用烈性炸药炸死,——整个天下除了工部大库有火器图纸之外,别处根本无处寻,偏偏最近大皇子敬王在工部做事!
这折子真叫他递上去,陛下那里能不能记得他不好说,敬王先要视他为眼中钉。
可安国公府姻亲遍地,他完全不能得罪。
副指挥使苦思冥想,找了个借口去爆炸现场查看,同时暗中派人迅速给他们巡防营都统、以及羽林卫都统报信。
……
苏寒露醒来,觉得房里有点闷,很不舒服,开口让人挪开屏风打开窗户,让卧房空气对流,好让自己能快速清醒。
谁知她甫一开口,嗓子便痒到不停地咳嗽。
睡在外面暖阁的江锦立刻惊醒,顾不得换衣裳进了内室,看她咳得面色凄惨,顿时落下泪来,拉着她的手哽咽半晌说不出话来。
苏寒露见她似一夜未睡,感动的不行,“锦姐姐……咳咳咳……”
江锦捂住她的嘴,抽噎难当,“你身子骨太弱了,别乱使力气,好好休息,太医昨夜替你诊过……,待日后身子好些了,咱们再说话,……”
话到这里,江锦再也忍不住,转过头捂着嘴哭得难以抑制。
从前她只道寒露身世凄凉,知她一定历尽磨难,却不知她从前过得竟如在炼狱。
苏寒露不解她怎么忽然这样激动,茫然去看床畔端水的石榴。
石榴含泪跪下,不敢说话。
苏寒露不自觉抚上自己身上穿着的中衣,手掌蜷缩把衣裳抓紧,声音干涩,面如纸色,“锦姐姐……你看见了?”
江锦看见了,看见了寒露身上那些旧伤,甚至好几处都在要害。
她勉强止了泪,让石榴七巧等退了出去,双手覆在她手背,红着眼坚定道,“我都看见了,寒露妹妹你放心,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子,有我一日,绝不会叫你再受任何伤害!”
苏寒露闭目掩饰情绪,眼泪却不争气地从眼角流了出来,过了半晌,才答道,“锦姐姐,……谢谢你。”
江锦握紧她的手,“你放心!”
她记得舅舅家常有宫里赐的好药,待家里事毕,一定要给寒露寻最好的祛疤药!
石榴与七巧两人独坐在卧房外低声说话,过了好久大姑娘终于喊人端水进去,两人忙散了话各自做事。
经过方才的推心置腹,江锦与苏寒露的关系更好了,她亲手服侍寒露喝了水用了点心,服下了太医给的药。
等忙完,苏寒露似乎才想起了昨夜的事,小心地问起。
江锦眼圈一红,摇头道,“六叔的院子被封了,谁也进去不,不知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母亲那边和福禧堂全都发了话,不叫咱们乱走,仿佛巡防营的大人们也来了。”
苏寒露微微蹙眉:难道还没死?否则为何不是直接挂白,还这样遮遮掩掩?!
她被江意行这一掌打得旧伤复发,才沉思了一阵,嗓子就发痒,忍不住咳个不停。m.
江锦因父母那边不许人进出,索性留在寒露这里,又对她寸步不离照顾,直至天色将黑,见着寒露用了药后睡着,才谆谆叮嘱石榴她们用心值夜,提着心着走了。
这些人一走,石榴就命葡萄把堂屋里服侍的小丫鬟们都打发了,里里外外的门窗关紧,不叫一人进来。
待收拾好外边,她两个进了内室,原本睡着的姑娘此刻已经下了床,脱掉了上身的小衣,解开肚兜对着铜镜查看自己胸前的伤势。
橘色灯影摇晃不定,苏寒露见着她两个进来,立刻道,“前两日送来的那个水银镜取来!”
石榴应声去寻。
葡萄上前摘了灯罩拿了里面的蜡烛,一手一只的举了灯,帮着姑娘照影,心痛道,“真是老天瞎眼,竟让那忘恩负义的李小雪死得那么轻松!叫我说,姑娘就不该给她全尸,就该将她剁碎了喂狗!”
苏寒露如玉的肌肤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最骇人的也是最小的一个伤疤,是胸前的这个,——那次是她大意,被人用匕首捅了。
要不是她反应迅速直接徒手掐死了李小雪,匕首再往进推半分,她也该一起死了。
苏寒露对着铜镜看了半晌,看不出究竟,还费得眼睛不舒服,索性披回了衣裳,坐在床边,问她,“昨天太医来是个什么情形?江锦看见了多少?”
葡萄把灯放了回去,苦着脸道,“太医给姑娘诊脉,说姑娘是旧疾发作,大姑娘自然问是什么样的旧疾,太医盯得紧,石榴姐姐不敢不答,便捡着一些不要紧的说了。”
因太医只是诊脉,不能亲自来看,所以他只诊断是旧伤。
倒是江锦听了石榴的那些讲述,震惊无比,等太医离去,便亲自查看了那些旧伤。
原本夜里光线就不明,加之不敢让她受凉,江锦看了一眼便哭得不能自已,没有留意除了那些新新旧旧伤疤之外新添的打斗淤痕。
苏寒露点头,“知道就知道罢,也不是坏事。”
这些人最好怜悯孤弱,她这样的情形,江锦以后只会更怜惜他。
——想到这里,她迫不及待跳下床,拿起水银镜使劲看胸口的那道疤,并志得意满地心想,这次必定要叫那大少爷江锋再次落入她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