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家有结界,庄子墨是知道的。
低阶修士家的结界当然是全封闭的,里边除了空气,啥都不能流通。突然在这穷乡僻壤能听到笛声,庄子墨正奇怪,五步开外的结界突然打开一道门口。
笛声也随即停止,他立马想起这栋宅院有两道结界。
来时没留意,现在仔细一瞧,没发现有异常,仿佛还跟之前的结界一样。可他知道不一样,因笛声是从里边传出来的。所以是阵盘坏了,还是阵盘升级了?
抑或是他的修为出了异常?比如提高了,能听到结界里边的笛声。
“庄副尉拨冗前来,不知所为何事?”桑月仍坐在屋顶问。
虽然文绉绉的话说着别扭,无妨,既省字又客套不失礼,多说几句顺口了就好。至于下去相迎,她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意识,直到对方朝她挥来几枚玉简。
接过一看,咴,《毒经》《药经》《星云洲仙灵植大全》等。
喵(妙)啊!
桑月的眼睛霎时亮了好几度,一挥手把它们统统收入纳戒。纵身跃下,热情地把人往正厅里请:
“今儿贵人临门,真是蓬荜生辉啊。”
“没想到,桑月姑娘竟是性情中人。”庄子墨目睹她的变脸速度,不禁好笑迈步,“倘若今天没有这几枚玉简,庄某估计连门儿都进不来。”
他知道唐星竹今天休沐,特地选在这两天过来,生怕冷了场子。
万万没想到,阿星不在,竟是甚少露面的药师笑脸亲迎。这待遇,让他这鲜少把低阶修士放在眼里的副尉居然有点受宠若惊,真是活见鬼了。
当然,皆因燕景初看中人家才华的缘故。
“副尉莫怪,”桑月没把他的揶揄放在心上,把人迎入正厅,亲自动手沏茶待客,“这有些人啊业障重,很多事做了是错,不做也有错,索性啥都不想做。”
若非那几枚玉简,她确实没打算请他进门,能打发尽量打发了。
至于会不会得罪人,如果一个人的运道太差,就算她阿谀奉承也会得罪人。对于她这种清闲家中坐、祸从天上降的人来说,随心所欲乃最佳的处世之道。
一言道尽她拒人千里的缘由,庄子墨心中恍悟,转换话题:
“听姑娘方才的笛声有些失意,遇到难事了?庄某虽无大才,好歹比姑娘多活数十载光阴,或许能帮得上忙。”
他是地头蛇,即便她得罪燕家人,他好歹也能替她说上几句话。
“副尉有心了,”桑月微笑道,“若有难事,就算副尉和燕卫长嫌弃,我等小修也会厚着脸皮登门求助。不过今天是阿云离家谋前程去了,有些不舍罢了。”
“哦?这么突然?”庄子墨心里咯噔一下,“从未听阿星提到过。”
几人行事这么随性的么?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药师不会也是这种性情吧?虽然修士的顿悟的确随机而至,可他们乃世族子弟,每次出行总要禀告家主或尊长,从未这般随性。
循规蹈矩惯了,遇到随性的散修不免有些诧异。
“临时起意,说走就走,我们也觉得很突然。”桑月叹气,“对了,阿星跟阿鹿、阿水因为感伤出门散心去了,我看她们被这事刺激得不轻,似有顿悟的征兆……”
三人突然能静心修炼,指不定有所突破。
阿星跟阿水的资质不相上下,万一错过了回城司值的时辰就不好了。正好庄子墨今日到访,她顺便帮忙请个假,好让阿星能安心修炼一段日子。
“啊,这个好说,她的职责任何人都能够胜任,让她安心便可。”
他这话并非贬低,而是事实。
低阶修士在燕城皆是底层杂役,而在官署里打杂最轻松,也随时会被别人取代。桑月知道阿星对这份工作的看重,可顿悟肯定比工作重要,这是毋庸置疑的。
替阿星请了假,感念对方亲自登门送玉简,桑月为表谢意又赠了他几瓶辟谷丹。
因为阿星说过,中枢署的药修丹修给燕景初的辟谷丹多半不足月,所以对她炼的辟谷丹特别稀罕。事实虽如此,但话却不能这么说,毕竟她炼的药不少:
“相信副尉也看到了,我们这些人里就我跟阿云的修为最高,但也不过是筑基,所以炼的多半是中低阶的丹药……”
她炼的药里有清川之水,同一款药,药香、药效都跟别家的有明显区别。
好药要留给自己人用,吃得多了,阿星的身上难免有药香味的残留。吃过她家药的庄子墨等人很轻易就能嗅出来,所以要事先解释一番。
人情世故本就累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桑月姑娘不必解释,我懂。”庄子墨了然一笑,宽慰她道,“姑娘既是性情中人,不必勉强自己对吾等虚与委蛇。吾等与汝结交,不过想结个善缘罢了……”
将来若有所求,望能相助尔。
被戳穿意图,桑月也不尴尬,坦然一笑,“既如此,副尉也不必姑娘姑娘的唤我了,叫我阿桑吧。”
熟人叫阿桑,以后有来有往无负担。
“也好,那桑……阿桑姑娘以后也不必副尉、燕卫的唤吾等,既痴长你们几十载,唤一声庄兄、燕兄亦可。”
这里是凡人居多的城池,唤道友未免有些生硬生疏。
带了个兄字,以后便是自己人了,需要什么药谈起来也方便。就像她们那位阿鹿姑娘,唤两位毫无干系的人为兄长,唤着唤着成了真兄妹是一样的道理。
当然,这是他们和药师之间的友情称呼。
唐星竹作为下属,该怎么称呼还得怎么称呼,太出格的话容易给她自己拉仇恨。既已熟悉到这种程度,庄子墨也不再客套,直接关心她的毒炼得怎么样。
当场试给他看是不能的,解药还没炼出来,太危险了。
桑月只能口头描述,结果庄子墨就预定了一批。原因无他,巡卫营时常会遇到别有用心的高阶修士潜入燕城。为了逮住这些人,巡卫营的伤亡率比较高。
燕城的丹师药师都说自己擅长炼药,不擅炼毒。
如果燕景初等人非要他们炼毒,所炼之毒若被外人破解可怨不得他们。这些丹师药师好像没有自尊心,所炼之毒或药就算被人破解也从来不会主动改良。
若有人抗议他们的毒不行,他们就拿上边的话来反驳,让人哑口无言。
可燕景初知道他们有独门剧毒,对燕家隐瞒必有所图。但,若要禀告本家必须有证据。拿不证据,被对方反咬一口的话会得不偿失。
是以,燕城的燕家人目前处境憋屈,急需外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