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可是娘亲的话,她不敢再不听了。

“两脚平行而立,双膝弯曲,五趾抓地,重心居中,保持气息平稳,沉肩收臀,双手前推,手指微屈……”

俩崽崽按照娘亲说的口诀,扎起了马步。方遥用手里的树枝时不时地纠正崽崽们的姿势。

一个时辰之后,俩崽崽浑身冒汗,阿圆不仅全身都在抖,勉强维持姿势,声音也在发抖,带着哭腔:“娘亲,我们不是要学剑吗?干嘛要学猩猩蹲,我的腿好酸……”

“刚开始学剑,最重要的便是下盘要稳,以后练剑之前,都要先扎一个时辰的马步。”方遥风淡云轻地说。

阿圆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呜呜呜学剑好累啊,对学剑更没有兴趣了,她还是更喜欢爹爹的术法,顶多动动手指,就能把敌人打趴下。

阿圆又撑了一刻钟,实在坚持不住了,瘫倒在院子里的草地上。

阿正知道这是学剑的第一步,珍惜好不容易得来的学剑机会,还在咬牙硬撑。

“好了,时间到了。”方遥道。

阿正收回有些麻木的腿,用手背擦掉脑门上的汗,身上的小衫已经湿透。

方遥又从树上摘下两根的小树枝,分别递给两个崽崽,当做是剑。

她打算教他们的是凌霄剑法第一式,第一式是最好学的,也是炼气期弟子们的必修课。

她先前拒绝教阿正练剑时说过,没有心经和修为辅助,剑招便是空有其形的花架子,然而凌霄剑法其招式精妙多变,即便没有灵力,靠这样的花架子,也足以完胜尚未引气入体的普通人。

方遥示意崽崽们去一旁站着,自己走到院子中央的空地处,指了指手中的树枝:“我演示一遍,看清楚了。”

“凌霄剑法第一式,飞鹤踏云。”

话音落,方遥的身影便如离弦的箭般从他们面前掠影出去数尺,足尖点地,身姿轻盈如鹤,仿若踩在云端上,手中的树枝挽出剑花,往前一刺,两个崽崽仿佛听到了破空声。

一片落叶从她手持的树枝前方,飘然落下,刚触碰到地面,便从中间裂开,一分为二,切面光滑平整,仿佛用剪刀裁出来的。

树叶表面光滑而具有韧性,若剑锋不够锋利,只会将其打远,不可能将其凭空劈成两半。

娘亲用得只是一根平平无奇的树枝,使出的剑招竟然比真剑还锋锐。

阿正看得目不转睛,眸光炯炯。

阿圆纵然对学剑已然失了兴趣,但看见娘亲如此漂亮凌厉的剑招,也一时看呆了,忘记了身体的酸痛。

“看清楚了吗?”方遥转身问俩崽崽,“你们试一试,不用怕出错,我会纠正你们。”

方遥看了看俩崽崽,阿正站着没动,好似还在回味方才的招式,于是对阿圆道:“阿圆,你先来吧。”

阿圆提着小树枝,迈开小短腿走上前,手里的树枝挥舞,慢动作地模仿方遥刚才的姿势,她的记忆力不错,把剑招动作全部记了下来。

“右脚再往前迈些,手臂抬高,刺出去的力道不够。”

阿圆每做一个动作,方遥就细致地纠正她一番,一套剑招走下来,阿圆又是大汗淋漓,汗珠子挂在睫毛上:“娘亲,我手腕好酸,我真的练不动了……”

这样的强度对于五岁孩子来说,确实有些勉强,方遥让她去树荫下坐着歇会,换哥哥来试剑。

阿正旁观了半天,轮到他时,对上娘亲清冷的眼神,仍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试着迈开步法,起手挽起剑花。

“提气,沉腕。”

阿正的起式比阿圆标准很多,方遥眼神微亮,甚至没去用树枝去调整他的姿势。

“摒弃杂念,心眼合一,汇力提气于腕。”

娘亲清沉的嗓音响在头顶,阿正按照娘亲所说,沉下心来,让自己的注意力只集中在手中那根细长的树枝上。

周遭的背景逐渐淡化,阿正眼中的树枝似乎逐渐变成了一柄锋利的长剑,咬牙提气,看准了一片正在往下飘落的树叶,把手中的树枝往前一刺。

树枝并未碰到树叶,叶片却仿佛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在空中停留了半息,继而飘落在地。

【??作者有话说】

谢听:被老婆摸手了(脸红)

第18章 任务

◎天生剑心。◎

阿正刺向树叶的瞬间,方遥神色微怔,惊讶地挑眉。

凌霄剑法第一式虽是最简单的一招,但对于从未碰过剑的弟子来说,要将这招完整且不停顿地从头使出来,少说也要花费数日。

阿正他竟然一次就做到了?

方遥的目光落在地上的那片树叶上,走上前那片落叶捡起来查看。

那片落叶中间的脉络上,赫然破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洞。

阿正的树枝刚才并没有触碰到树叶,且他还不会引气入体运用灵气,并不可能是剑气所致,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是剑意。

剑意这东西玄妙至极,有许多剑修苦苦穷极一生也无法参透,而有些人天生便能领悟剑意,如同吃饭喝水般简单。

后者便被称作天生剑心。

和她的天生剑骨和阿圆的玄阴之体都不同,天生剑心并不是一种客观的体质,无法从摸脉里看出来,它更接近于是一种天生的心性和心境。

他们能很容易便做到剑我合一的状态,轻而易举地凝练出剑意,被誉为剑道的宠儿,令无数剑修眼红。

而有得必有失,天生剑心的人更容易沉醉在自我的世界中,为了追求极致而纯粹的剑意,他们十有八九都选择了修无情道。

灭七情斩六欲,断情绝爱,矜寡一生。

阿正见方遥低头看着那片落叶,沉默许久不语,有点忐忑地问:“娘亲,我成功了吗?”

方遥回神,点了点头:“成功了。”

阿正第一次得到娘亲的认可,尽管练得满头大汗,脸颊被太阳晒得微红,仍忍不住地露出知足的笑。

方遥从他三番五次地求自己教他学剑,能感受到他是真心喜欢剑道。

有此等天赋终归是件好事,至于修不修无情道,这便是他自己以后的选择了。

她只能做他们的引路人,以后的路还得他们自己去走。

“哥哥,你往前刺的那一下,好帅!”

阿圆盘腿坐在树荫下,朝哥哥比了个大拇指,随后呱唧呱唧鼓起了掌,成了一个合格的气氛组。谢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靠在树荫下,饶有兴味地看他们练剑,顺带把茶水拿到了院子里。

阿正过去喝水,方遥跟着走到树荫下,一方干净的手帕抚过她的额头,她微微一愣,谢听拿着手帕,给她擦汗的动作之流畅自然,仿佛做过很多回。

“辛苦了,热不热?”

对上那双笑吟吟的凤眼,方遥发现他这种见缝插针的关怀体贴,倒让她没法拒绝,他的口吻太自然了,就像寻常恩爱的道侣之间的嘘寒问暖。

方遥抽出他手里的帕子,攥在手里,含糊道:“……不热。”

两个被晾在一旁汗流浃背的崽崽,一边用袖子抹汗,一边呆愣地看着。

阿圆问哥哥:“娘亲有出汗吗?”

阿正如实说:“没看出来。”

阿圆感觉爹爹在娘亲面前变化好大,都不像是狐王了,像是只狐狸犬。

不过比起这个,她更关心另一个问题:“娘亲,我和哥哥什么时候可以坐大葫芦去上课呀?”

大葫芦?

方遥片刻后想起来,那些新弟子去灵秀峰乘坐的飞行法器似乎是葫芦。

她给俩崽崽画大饼:“等你们学会了一千个字,你们就可以去坐大葫芦了。”

坐大葫芦对她的诱惑很大,阿圆瞬间像打了鸡血般干劲十足:“那我明天要学十个字!不,二十个!”

方遥浮现浅淡的笑意,腰间的传音牌此时传来一阵灵力波动,她低头看了一眼,笑意随之收敛,道,“你们先自己练着,我出去一趟。”

阿圆摇头晃脑:“好呢娘亲,我会监督哥哥好好练的。”

方遥对古灵精怪的阿圆很无奈,看了一眼谢听,后者会意,正色道:“你监督哥哥,那爹爹监督你。”

阿圆瞬间沮丧,用树枝在地上画圈。

方遥这才放心离开,御剑赶去主峰。

走进执事大殿前,她隐约听到几个师弟妹在和师父争论什么。

“师父,时间紧迫,别等大师姐了,就让我去吧。”

“师父,二师兄前不久才从西北除妖回来,让他歇会,还是我去吧。”

“师父,我……”

虞望丘被他们一口一个“师父”叫得脑瓜子嗡嗡响,拍案:“有什么好吵吵的,等你们大师姐来了再说。”

“师父。”

同样是一句师父,清冷又不失稳重的嗓音宛如一股林间清风,吹得虞望丘的脑瓜子瞬间不响了,看向刚踏进殿里的人,欣慰道:“遥儿你可算来了,”接着从桌上递给她一封拆开的信,“看看这个。”

方遥接过将书信展开来,发现是一封来自顺梁的求助信,上面盖着官府的官印。

她仔细又快速地把信看了一遍,这半月来,顺梁城中竟有一百多户人家的孩童失踪,且数日前从河边打捞上来几麻袋被啃噬干净的白骨,已确认是妖物所为。

“在此之前,已有几位散修接到官府悬赏,前去追踪捉拿作恶的妖物,可全都下落不明,顺梁官府无奈之下求到了我宗门下。”

虞望丘捋了捋长须,看向方遥,“遥儿,为师觉得此事还是你去处理最为稳妥。”

以他的判断,那妖物至少是金丹级别,甚至有可能是元婴级。信息太少,情况太急,除了方遥,派谁去他都不放心。

方遥没有犹豫地应下:“徒儿即刻就去。”

“师父,不然就让我同师姐一起去罢。”

景郁抱剑上前,仍不死心地向虞望丘请求道。

他是个在宗里待不住的性子,又一向对斩妖除魔这种事分外热衷,可他容易冲动,做事不计后果。上次接到某个小宗门的委托,去帮人家去除妖,结果妖是除了,把人家的护山大阵也毁去一半,害得师父自掏腰包赔了三千灵石,之后便再也不许他出任务了。

虞望丘当即驳回:“你师姐一人就够了,去这么多人做什么,宗里事多,再说你师姐走后,没人给弟子们上剑道课了,你跟守拙还得轮着代课,你还是给我老实留在宗里。”

此事就这么定下了,方遥和几个师弟妹一同从执事堂出来。

苏明画往她手里塞了好几瓶丹药:“师姐,你这趟多加小心,早去早回。”

虽说大师姐做事向来让人放心,但是顺梁城这事,她总觉得有点古怪,不像是寻常小妖作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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