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周邵红没能把儿子拍死,因为云舒害怕他乱说话,只情绪失控几分钟,突然像是醒悟般,脸色苍白地抬头看他,那一眼看得梁思谌异常恼火,因为那眼神里分明写着恐惧和哀求,仿佛在说:求求你,不要说。她从来就没有真正接受过这段感情,哪怕她也曾情真意切地告诉他,她心里有他,给她一点时间,可这么久了,她其实根本没想好,也始终把他放在末尾。这世上一切都很重要,唯独他不重要。

这段感情排在所有的感情后面。

而她甚至都不明白,他一直在恼火什么。

“云舒,我们单独谈谈。”他声音平静,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看,但仿佛游走在失控边缘,那眼睛里有压抑的风暴。云舒点点头,看周邵红一瞬间拧起的眉,她抿了下唇,小声说:“阿姨,我没事,以前的一个朋友发生了一点事,让我感觉到有些困惑,哥哥他一向不喜欢我优柔寡断,就讲了我两句,他没欺负我,我就是...心情不好。周邵红意识到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但孩子们都大了,强行管教也会适得其反,所以她没有再逼问,只是说:“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可以跟阿姨讲,你要是有什么发不出来的火,可以当着阿姨的面跟他吵,阿姨给你做主。或者你打梁思谌一顿出出气,不需要理由,你看着....周邵红突然拉过梁思谌,啪给了一巴掌,“板着一张脸给谁看。

梁思谌无奈后退半步:“妈.....”

“就这样。”周邵红挽着云舒的手,“打他他还能还手吗?”

云舒勉强挤出一个笑,“嗯。”

“没事,阿姨,我和哥哥.....独说吧

“走吧。”梁思谌实在没心情看她们母女情深。

他带云舒去了他办公室,临走前周邵红还是不放心,在身后踹了他一脚,

”收收你的破脾气,

不然我打死你算了。小舒大了,你别总把她当小孩。你说话能不能好听一点,会不会哄人?难怪你单身一辈子。单身佳。

而且他也没把她当小孩。

办公室的门刚合上,梁思谌就一边摘眼镜一边扯领带,脸色阴沉,云舒便站在门口不过去。

梁思谌坐到沙发上才看到她站在那里不动,仿佛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样。

他冷嗤一声:“过来,我能吃了你?我就想不明白了云舒,人被拿捏着把柄才会选择忍

气吞声。我都快把我的底牌全掀给你了,求你看我一眼,换个

光明的身份,就这么难?我妈叫我

西不多,这样够显示我的决心了。况且她也不一定会反对。”

云舒这才缓慢走过去,梁思谌的办公室一眼就是精心准备过,每个细节都考究,他作为梁氏唯一的继承人,从小到大,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恐怕确实如他所说,第一次这样憋屈。

她在他对面坐下来,缓慢地弯腰伏在膝盖上,半晌才说一句:“哥,对不起。”

今天真的太糟糕了。

“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个。”

晚上一块儿吃饭,杜少霆听他绘声绘色讲那一幕,饶有兴味地问后续。

“然后呢?”

“她这样老是逃避也不是办法,倒也不是别的,每天活得提心吊胆,我都怕有一天你在天台见到她。”梁思谌心脏莫名抽痛一下。

骂了句:“滚蛋,说什么。

杜少霆忙举手:“好好,呸,我这晦气的嘴。我就是想说,精神一直紧绷是要出事的。”

是真的是个畜生。她怕得整个人都快碎掉了。

半晌,梁思谌才冷笑一声,“我当时真的很想顺势坦白,错全揽在我身上,挨顿打又如何,我觉得划算得很。结果她哭完了,自己又往回找补,说最近心情不好,跟我无关。我能说什么,我硬生生撕开个口子,再逼她一回,我妈不反对还好,但凡我妈表现出来一点犹豫和痛苦,我都怕她当场抹脖子,又不“想个办法吧,这么耗着你俩迟早崩溃一个。”这么久了,杜少霆从最开始的不赞成,到现在也快习惯了。梁思谌这种性格和脾气,耐着性子陪她玩了这么久的地下恋,也算真心可鉴了。梁思谌烦躁地扯了下领口,今天一天都觉得气闷。

很想骂脏话。

杜少霆沉默片刻,突然抬头:“我给你出个馊主意,你爱听不听,别骂我。”

梁思谌有一万种办法来解决这件事,他只是不想再通她。

“既然是馊主意,就别提了。”他没好气,“别给我添乱。

杜少霆笑了下,还是开了口,“汤赫平的独生女年初回国了,她家里人一直想撮合她和你,她似乎也有点意动,托人私下里打听过你几次。你在圈子里高冷惯了,没什么交心朋友,自然就捅到我这里了。我觉得你不如去见见她。”“你这主意可真够馊的。”梁思谌意会,猜到他什么意思,旋即冷笑一声,“你怕是想多了,我哪怕愿意退一丁点,她都会如释重负地把我往外推,什么汤小姐赵小姐,如果我不通她,她估计都能亲自说媒,真心祝福我另觅新欢,喜结良缘。你太不了解我们家小妹了,最柔弱的脸,最薄情的心。”杜少霆都听乐了,“你这语气,跟个深闺怨夫似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这么久了,她要是对你一点都没感情,我不信她能跟你周旋这么久,无非就是顾虑多,人有时候不是拥有的太少,是选择太多,要适当地剥离才能看清自己的心的。而且别怪我说话不好听,阿谌,如果她真的不在意你,那你还是早日放手的好,不然到最后伤心伤肺,还失去

一个妹妹,何必呢。你说她不放不开,你也没放过自己啊。

梁思谌的脸色冷下来,“我不可能放,我情愿到最后面目全非她恨我。”

云舒那会儿从公司出来后,程雪晴盛情邀请她去骑马。

这样的天气,烈日如烤,地上放俩玉米豆子恐怕都能爆个米花,云舒问她:“你发烧了吗?怎么净说胡话。”程雪晴便足足笑了三十秒,说:“舒舒你怎么这么幽默,去哪里进修了。”

倒也不是这句话说得多么妙,只是云舒很少同人这样说话,配上她那张温和宁静的脸,有种突兀的冷幽默。云舒抿唇沉默好久,意识到自己其实和梁思谌越来越像了,她好像只在他面前恐慌无措,可在外人面前,她有时候仿佛是另一个梁思谌。梁思谌在办公室里逼视她,说:

她的心狠狠颤动一下,许久才回答他:”哥,等我到毕业,好不好?”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梁思谌显然不满意,整张脸冷若冰霜:“所以我还要继续当你见不光的地下情人,我们不能光明正大约会,我牵你手之前要先去看周围有没有人,我们只配关上门在房间里做亲密的事,而我连去你房间都是一种错误。我可以忍受,云舒,这是我自己求来的,你呢?你就这么打算这么跟我处着。云舒不说话,他像是失望,闭上眼:“我让人送你回去,好好休息,我妈那里我去处理。”

他的表情太冷了,冷得像是对她毫无感情,但如果不爱她,为什么那么蛮横地逼迫她和他在一起?云舒没有答案,只有一腔苦涩,她甚至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心理医生来纾解,她已经走到了情绪的死胡同里,无法找到出口她爱梁思谌吗?这个问题从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想过,她是爱他的,可他们之间有横亘了太多东西,她输不起。比如一段前途未知的感情,她更珍惜他们之间的亲情。

亲情是相对恒久的,她喜欢稳定、长久的东西。

她们最终没有去骑马,程雪晴带她去见几个朋友,她性子喜静,很少参加什么聚会,但突然很想把自己埋在热闹的人群里,来消解孤独和愁闷。吃饭、聚会,晚上一起去喝酒。

程雪晴开了一家酒吧,邀请了著名的乐队来串场,她们也混在人群里,跟着拍子跳动,云舒喊叫了两声,声音淹没在鼎沸的音乐和喧闹里,没有人听见,也不会打扰任何人,她终于开心了一点。程雪晴亲自调鸡尾酒给她喝:“这个呢,叫今夜不回家。”

云舒端起来,轻抿了一口,整张脸都皱起来

程雪晴便笑,忙把杯子夺回去:“几种烈酒放一起调的,太烈了,连我都喝不了。你哥哥呢,就像这杯酒,没几个人能受得了,况且还是你这种本身就滴酒不沾的人。要么,你就把他果断丢开,要么,你就只能一小口一小口慢慢抿了。来酒吧买醉的人,多的是不自量力逞强的,明明喝不了但就是要喝喝的哇哇吐,我看他们一边痛苦一边也挺爽的。爱情也一样,谈合不合适也太没劲了,小舒,人有时候就是需要冲动和激情的。就看你能不能承受愿不愿意承受冲动和激情后的代价了。这件事一点都不复杂,是你想得太复杂了,感情很简单,爱就上,不爱就撤,不要加太多干扰项。”云舒的酒量何止是差,那简直是到了沾杯就倒的地步,几口低度数的利口酒都能让她晕头转向,所以现在她的眼神已经涣散了,看着程雪晴,努力靠近她,觉得她的声音从很远处传过来,需要靠很近才能听清楚。程雪晴摸了下她的脑袋,低骂一声:“我去,你这酒量真是逆天了。”

云舒也没醉,就是有点发晕,还有一点借酒消愁的意味,她呆呆地趴在柜台上,享受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好像短暂从世界抽离,去到异次元漫游了。她微微抬起手,仿佛空气里有小人,她轻轻抓了两下,弯着唇角轻笑。

程雪晴给她拍照,发给梁思谌一一

[开始抓小人了,不关我事,她酒量也太差了。]

梁思谌的消息很快过来。

[我马上过去,看紧她,她出一点事我把你店拆了。]

程雪晴“嘶”一声,撇撇嘴,无声吐槽:怪不得你没老婆。

程雪晴以为她醉傻了,和她脸对脸趴着,喃喃自语道:“你不知道吧小傻瓜,我跟悯悯姐其实不熟,我跟梁大哥倒是从小认识,那会儿是我们两家关系最好的时候,但我那会儿特别怕他,见他连话都不敢说,他好像也不太喜欢.....“嗯,其实他谁也不喜欢,他这个人从小就凉薄,在同龄小孩里显得格格不入。倒是对你很不一样。有一天他突然找我,给我吓一跳,你肯定不知道,我最开始是他花了巨额的礼物钱给你买来的好朋友。“因为他发现你交朋友很困难,班上很多人知道你是梁家的养女,对你又抱着一种微妙的态度,他就害怕你越来越孤僻。“他当时找上我还是精挑细选呢,觉得我性格好脾气好,乐观开朗,不然你不会以为真的那么巧,我正好就在你们班吧,啧,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当然,后来我是真心很喜欢你想和你做朋友的。”云舒睫毛微微颤抖。

程雪晴哈欠连天,心道梁思谌怎么还不到。

从小到大她最费解的事就是,到底梁思谌是不是在云舒身上装定位器了,每天阴魂不散,干什么他都要插一脚,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盯着她。那种程度她反正是受不了,她骨子就讨厌被管教,所以根本就没想过,这俩能发展出兄妹之外的感情来。他不应该飞过来吗?

但后来她又觉得很合理,感情有时候莫名就对上频率了

云舒这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或许说不定喜欢被人这样用尽全力地在乎呢?

她继续道:“其实今天也是他找我,让我约你出去玩的,她怕你一直闷着闷坏了。这事儿在我心里憋很久了,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告诉你,很多时候我都是他观察你的眼睛。我喜欢你,我们是好朋友,但又觉得我接近你的目的不纯,我还收了他很多好

处....所以我没有说过,不过后来我也不帮他了,因为我

觉得更在乎你的感受。你不知道,他这个人真的很大方,拒绝他很困难的。

云舒刚想说点什么,有人在叫老板。

程雪晴抬头,仔细听了听,原来是有人在闹事,她皱了皱眉,不耐烦道:“叫保安,不然就报警,别吵我,我有事走不开。”值班经理看她闲着也没事,哀求道:“老板你去看看吧,对方是汤家的,得罪了不太好。”

衍城就这么大,那几个富豪都有名有姓的,她做高端店,对这些二代们更是如数家珍。

“汤?”程雪晴家里硬攀着梁家做亲戚,梁家的交际圈还是知道得门清的,之前汤家的太太想撮合梁思谌和汤斯嘉,她妈还酸酸地说:“你怎么就不能努努力?”程雪晴当时都气笑了:“妈,虽然母不嫌子丑,但你好歹仔细看看我呢,你觉得我和汤斯嘉比,到底哪里有可比性啊。还是你觉得咱们家有矿?真是疯了。”程雪晴再次皱皱眉,想起梁思谌说云舒出一丁点事就把她店拆了,顿时又坚定起来,挥挥手:“什么汤啊面的,来我这儿撒野我还得供着?得罪就得罪了,我真走不开,看到这边这个了吗?梁家的掌上明珠,她哥说我让她出点事就把我店拆了,我哪管得了那么多。

她捏了捏云舒,反正她手里捏着免死金牌呢。

大不了就威逼利诱梁思谌帮她出面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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