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眼睛一亮,忙凑上前支着胳膊问他:
“那你送我什么?”
容潜笑而不语,随手取了案上几册书籍转身放到书架上。
程曦便绕来绕去地跟在他身后,满嘴胡说出着馊点子:
“若不然你给我煮碗长寿面可好?你会捏寿包吗?会雕寿桃吗?会不会呀……”
容潜看了她一眼,道:
“都不会,还是封些银子罢。”
程曦不由瞠目,瞪着他半晌才气鼓鼓道:
“成啊,没有一千两你可别好意思送来!”
惹得容潜低笑出声。
许是不曾消散的酒气作祟,他忽然欺近程曦将她逼到书架旁,低头看着她笑道:
“那送给令尊与令堂的礼却要怎么办?也封银子吗,嗯?”
程曦吓了一跳,背脊紧紧贴着身后书架,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吞了吞口水,耳朵因容潜呵出的气息拂过而迅速染成了粉色。
“不、不不好罢,送银子……”她结结巴巴、语无伦次道,“那、那什么,若不然我去问问……”
说到后来已然连白腻纤长的颈项都染上一层淡淡粉色。
容潜的目光落下,自她如羽扇微颤的眼睫掠过挺翘鼻尖与水润樱唇,顺着弧线优美的颈项望见衣襟下难掩的玲珑起伏。
容潜漆黑眸色不由幽暗几分,抓着书册的手指微微收紧。
本想逗逗她,却将自己套了进去。
他喉峰微动,默了片刻才低低开口,声音有些哑:
“……说笑的。”
说着微微退开一步,低头却发现手中书册的封页已有些皱痕。
他轻咳一声侧过脸,镇定地将书放到架子上。
程曦则贴着书架长长舒了口气,心却仍是砰砰跳得厉害,莫名还觉得手脚有些酸酸涨涨。
她红着脸溜到太师椅上老老实实缩着,瞅着他后背小声嘀咕:
“说笑说笑……谁同你说笑!”
容潜不用回头都能想到她是什么神情。
他轻笑一声,随即微微收敛神色回身走过去,看着她道:
“待我选好礼便让白青涯去请你,可好?”
程曦冲他皱了皱鼻子,道:
“你每日要去衙门应卯,我来做什么呀!”
容潜点点头,不让眼中笑意太过明显:
“那这几日我就去大营训兵,晚上回庄子住罢。”
临丘的庄子离京畿卫东所京郊大营不过十余里地,跑马也就一阵功夫的事。
程曦听后眼睛都要笑弯了。
她清了清嗓子,起身取过汤盅与食盒,一面朝外走去一面笑道:
“……且看我到时得不得空罢!”
容潜低笑,陪她走出府并看着她上马车回去。
待程曦一走,容潜转身便招了白青涯去书房说事。
“苏沛近日如何?”
“仍派人盯着,如今他已离不得寒食散与那小倌,整日宿在炭儿胡同醉生梦死,连江子望与建安伯等人的宴邀都不大赴了。”
容潜提笔在纸上书写,淡淡道:
“魏氏与杨氏呢?”
白青涯不知容潜问得是哪方面,想了想,道:
“自从徐州的米粮字号转到薄先生名下后,魏氏便有些气急败坏。前阵子皇后随皇上出巡祭天,魏氏不得入宫倒也无计可施消停了一阵。只是与安家的婚事告吹后,她近日又开始忙着给苏沛到处相人家。”他顿了顿,“至于杨氏,好像最近不见她有什么动静,却常往寺里去。”
容潜放下笔,想起那晚苏皇后说的话。
各取所需么……单看苏家这几个人,苏皇后确实无人可依靠,也难怪她寻到自己头上来。
他垂下眼眸。
然而苏皇后搞错了一点——她是真的无人可依托,自己却不必仰仗她什么。
容潜虽答应程钦除了父母之仇外不涉其他,但这也只是因为他与昭和帝无仇罢了,并不代表他会忘记苏皇后姓苏,忘记她曾一次次派太医诊治自己的父亲。
“苏铎呢?”
白青涯闻言忙道:
“他依旧与胡宗元有来往,瞒着家中参股买船的银子越投越多。至于那寡妇如今已然三个月身孕,苏铎隔三差五便会过去。前阵子那死了的秀才家中又有人寻来,叫苏铎留在那的人给打伤了。后来还是兵马司的人出面给压了下去。”
“盯着那边,别让人露了风声。”
白青涯忙应下——容潜若打算向威远侯府提亲,自然不会希望此时冒出些不好的风声来。
就见容潜垂眸静默片刻,而后将方才书写的纸递给他。
“按这单子去选礼来,届时让人送去临丘庄子上。”
白青涯不敢多问,收好单子便忙退下去办事。
两日后,程原恩要从威远侯府分出去自立门户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大小官员的圈子。
大家都知道如今首辅岑宪不问事只等着平安身退,而陈考又在祭天途中惹了皇帝雷霆之怒,朝中根基深厚的程原恩极可能变成昭和帝眼前的下一个红人。
一时间有那钻营拍马之人便络绎不绝的上门送礼道贺,均让程原恩拒在了门外。
那些人便转变方式使了家中女眷出面,请不动王氏却纷纷向沈缳、程曦下帖子相邀赴宴。
沈缳根本懒得理会这些,拿掌家脱不开身做借口一一推了。而程曦那边却不好总是推脱,她索性趁机同王氏打了招呼说去庄子上避风头。
王氏也正为此烦不胜烦,立时便答应了她。
程曦转身简单收拾了些行李,带上锦心、念心与秦肖去了临丘。
因容潜白日在大营,她便与念心一道去河里钓了回鱼,又让秦肖猎了些田间小野味来让庄上厨娘加菜。
待到晚上程曦洗漱清爽后,就坐在院中李子树下看星星,直到隔壁院中传来动静。
她蹦起来顺着梯子一下就爬到墙头上去,见隔壁院中的屋子里亮起淡淡灯光。
啪。
程曦捡了粒小石子丢到窗格上,不过片刻房门便打开,容潜一身暗青长袍自里头走出来。
他看着趴在墙头嘻嘻笑的程曦,眼眸闪亮,笑意不藏。
程曦翻过墙后三两下踩着假山石跳到容潜跟前,道:
“我来瞧瞧你选的礼。”
容潜失笑:
“晚上如何瞧得清楚?待明日我早些回来罢。”
程曦不由皱皱鼻子,瞅着他道:
“那……我回去啦?”
容潜看着她笑而不语,忽然自怀中取出一只细长盒子递给她。
程曦有些意外,打开后借着月光细看,里头静静躺着一支莹白无暇的暖玉簪子。
她拿起簪子,见簪头上是一朵极小的莲花,就同自己那枚私章上的莲花一样。
她不由惊喜地看向容潜。
容潜看着她,低低道:
“不会雕寿桃……勉强能雕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