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程曦把主意打到了老夫人叶氏地方,她决定候着脸皮去跟叶氏预支一些月例。
却在叶氏院子外遇到狄妈妈送袁夫人出府。
袁夫人自游湖事件发生后还是第一次见到程曦,她不由仔细打量。
只见程曦气色很好,粉白细嫩的脸上透着些许红润,瞧着似乎还比刚回来时长了些肉——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受影响。
她笑得很是和善,还有些许不易察觉的讨好:
“曦姐儿来了?这阵我家莘姐儿还总念叨着没见你,得空一道玩儿罢?”
程曦神色清淡,张口就胡诌:
“上回受了惊吓,如今并不敢随意出门。”
袁夫人一噎,心道你大小姐都敢将人推下水,哪里像是受了惊吓?
她面上笑盈盈道:
“是是,女孩子家出门玩终归不如在家中待着安稳。要不改日让莘姐儿上门陪你说说话,一起绣个花?”
程曦不耐,朝她微微颔首:
“夫人慢走。”
袁夫人极为尴尬,却实在不敢去招惹程曦,强自笑着道自家还有许多事,便狼狈地走了。
程曦看着她背影,想起了袁莘。
游湖那事,依着朱乐君的性子若有同谋是必定会攀咬出来的,可见袁莘与丁培兰等人并未参与。
事后袁莘也多次于人前一口咬定程曦清白,瞧着当真没有要陷害程曦的模样。
可程曦总会记起袁莘那时紧攥着自己手不放的情景。
袁莘兴许没有与朱乐君一道谋划,可她当真未察觉到朱乐君的意图吗?
程曦觉得不好说。
但区区袁莘是不值得她多花心思的,只要袁莘老实不寻事,程曦就懒得计较。
她抛开这些,端上一脸谄媚去了老夫人屋里。
叶氏正眯眼拿着一串珠子相看,见程曦来了,便朝她招手:
“小九儿,你来给我瞧瞧。”
程曦忙跑过去接过珠子,见是一串一百零八珠的小凤眼菩提,粒粒油光水亮,已经被盘成了深枣红色,每颗珠子上凤眼形正、眼角齐整,是难得的佳品。
程曦问道:
“这是袁夫人送来的吗?”
叶氏点头,手指摩挲着佛珠,道:
“同我说是机缘得了一串高僧的珠子,我瞧不大清楚,你看可是小凤眼?”
小凤眼是外邦之物,产于雪山之上,大越极难得一见。
程曦知道叶氏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便细细将佛珠形态与她说了,叶氏听后很是欢喜。程曦暗想,袁夫人至少有一点好处,便是常常能哄了祖母高兴。
她趁机将银子的事提出来,惹得叶氏忍不住大笑着去搂她,像小时候一般点她脑袋道:
“我当是什么事,也亏你说得出个‘赊’字!”叶氏将手串放在一边,“青岫丫头这么多年照料你屋里事自有功劳,如今她娘老子不在身边,确实该风光些替她备嫁!”
正巧狄妈妈撩了帘子回来,听见这话便忍不住笑着凑趣:
“要不怎么说青岫命好,若不是先前那番磋磨,哪能换了如今的机缘!说到底还是大小姐的恩典,这菩萨心肠随了老夫人您!”
于青岫而言能消了奴籍是什么也比不来的恩典。
狄妈妈这番夸捧又让叶氏舒心愉悦了十分,她干脆吩咐道:
“自我账上走,咱们给青岫另置办些压箱银子,大小姐的名头出一百两,我就随个二十两!”
程曦大出意料,没想到叶氏对青岫这么大方。
有了这几百两银子做底,等回京后程定再某个差事,他们两口子的日子便不用操心了。
程曦高高兴兴地回了自己院子,叶氏却一回身就将此事告诉了程钦,埋怨道:
“……还不都是你,悄悄给了程定就是,偏还大张旗鼓的。小九儿月例才多少,她那钱袋子如今都掏空了给青岫置办嫁妆,倒让你逼着来我这儿借银了,像个什么话!”
程钦觉得女人就是墨迹,这银子给谁不是给?
但叶氏的话提醒了他。
程曦是个有主见的,小小年纪身边没点钱银,若买个物件或是办个事还要求到长辈处来借银子,那也太委屈她了。
程钦便嘱咐叶氏:
“自咱们房头账上出,将和初的月例银子加到……”忽然一皱眉,问道,“那几个小子是多少?”
叶氏忙道:
“十五岁后每月十五两,成家后每房每月三十两。”
程钦便道:
“那就十五两。和初是姑娘家,没点银钱存着傍身怎么行!”
说的就好像程原恩夫妻不曾为程曦打算一样。
叶氏哭笑不得,却也顺着程钦,心中觉得程钦简直将程曦当作了小女儿一般。
程曦第二日便收到狄妈妈补送来的十两银子,乐得她在床上直打滚,继而又一咕噜翻起身,冲锦心与念心洋洋得意道:
“如今小姐我可是有钱的人了!”
念心兴冲冲地问要不要再去给青岫买匹锦缎做传家宝,程曦忙点着头连声道好。
二人让锦心给板着脸拦下来,道程曦的银子该好好管起来,再不可由着她们俩胡乱花。
念心本也不过随口一提,见状笑倒在程曦身边指着锦心说“第二个青岫姐姐冒出来了”。
程曦不由哀叹自己没出息,如今见到锦心板下脸来,依旧有些发怵。
到了冬月十三,程曦热热闹闹地将青岫自府上嫁出去,程定临时在鄂州租了个小宅成亲,程曦还换了身装束跑去瞧她们闹洞房。
她在那里遇见前来贺喜的冯三小姐,程曦对冯三小姐的印象便又好了几分。
她随口问起鄂州附近好玩的地方,想着自己还不曾有机会去看看那些湖滨围田,冯家是做生意的,有些事也许知道的会更多一些——便是不知道,她相信冯三小姐也会尽心去打听。
程曦便道下次有机会可一起出去走走,冯三小姐又惊又喜,忙不迭的应了下来。
转眼过了腊八,叶氏便吩咐狄妈妈和蕙娘开始准备过年事宜。
程钦忽然得到京中传来消息,首辅大人林涪病倒了!
程曦大惊,心下砰砰直跳。
她明明记得林涪是昭和十年秋病倒的,怎得会突然提前了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