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我爹跟我娘那会儿也是成亲当天才见的第一面,到如今不也恩恩爱爱二十年。反正你现在可以依靠的也只有我了,我不会嫌弃你的。”苍了天了,这是人说的话吗?白典简直想要剖开张强的脑壳看看里面的脑回路究竟是不是和正常人不一样,但他提醒自己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对了,你知不知道陈家为什么要将我嫁去城隍庙?”“提起这个老子就有气!”张强咬牙切齿:“你要嫁的那个陈家老大不是死了吗?死前还咬掉他老婆一块肉,那婆娘眼看也不成了,可肚子里还有一块肉。陈家花重金从外头请了一位什么什么圣手,说是可以剖腹取子。为了让原配能够熬到大夫进城,他们就想着把你嫁去城隍庙送给城隍老爷,就当是贡品了!”大夫?难不成就是风铃选择的那个角色。白典心里有了数陈府应该是不能去了,遇上敌对的风铃分分钟都有可能被送出副本去。他追问:“所以为什么是城隍庙?难道城隍老爷还能管住僵尸不成?”“能啊,谁说不能的。”张强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我听人说,这次的尸疫根本就是因为城里人惹恼了城隍老爷才起的,说是有人把一个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丑女嫁去给了城隍爷!”张强是个不怎么有逻辑的人,转述起听来的话也欠缺调理。白典废了好一番劲儿才勉强弄懂了其中的前因后果。决湖城里一直都有给城隍爷娶亲的习俗每当城中遭遇旱灾、火难,或是大户人家遇到了祸事,都会将适龄女子送去城隍庙举行象征性的婚礼。之后,女子将进入城隍山上的女观,终生诵经祈福直至老死。几百年下来,城里少说也出了百八十位新娘,一直都说灵验,唯独只有今年由姜家送去的那位新娘,惹出了天大的祸水。决湖城的姜家,世代经营白事生意,专门帮人置办寿材、料理后事,那纸扎的假人更是远近闻名的活灵活现。这活儿干得好了,顾客自然纷至沓来。因此虽然名声不佳,但家底倒是颇为殷实,据说甚至超过了明面儿上的首富陈家。可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有钱的姜家也不例外。也许是平日里跟阴间走得近了,姜家人丁日渐凋敝。到了这一辈,更是无一男丁,仅仅只得了一位千金。这位姜家千金名叫灵芸,名字好听,可惜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丑女。张强虽然从未亲眼见过,却听说她身长八尺、肤黑如碳,膀大腰圆甚是魁梧,容貌丑过月英无艳。据说曾经有人半夜上门买口棺材急用,没成想到应门的竟是姜灵芸,那人以为撞鬼,当场吓了个半死,第二天还雇了道士到棺材铺子外面收惊。转眼间,这位姜家独女也已过了二八年华,上门说媒的倒也不是没有,可要不是穷困潦倒就是歪瓜裂枣,全都冲着姜家的钱财而来,一个个恨不得今天做了女婿明天就沽清生意、休掉丑妻,卷着财产一走了之。姜家能有今天的生意,自然不会被这些狗屎玩意儿糊了心眼,久而久之,给女儿物色婆家的心思竟也慢慢地淡了去。再说那姜灵芸倒也是个奇女子,年纪轻轻便已经接手了家中生意。不仅账算得门儿清,各种手艺活儿也都难不倒她。甚至还有传闻说她拜了城外义庄的两个赶尸匠人为师,学起了操纵尸体的法术,像是要接下这笔活儿,拓展姜家的业务范围。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姜灵芸的爹娘也因为意外离她而去了。同样是失怙失恃,年纪尚幼的玉娘只能投奔亲戚。而已经成年的灵芸虽然不必投亲靠友,却不得不面临着另一种威胁。姜家的远近亲戚们找上门来了,他们打着主持丧事的名义在灵芸的家中长住,点检着姜家的产业与财产,然后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一张姜父的遗嘱,说是已经将灵芸许婚给了一个城里著名的痨病鬼。灵芸自然不肯答应,可事到如今,偌大的天地之间,已经再无人替她出头做主。于是那些亲属便择了一个黄道吉日,将灵芸捆了塞进花轿送往婆家竟是连守丧三年的孝亲之礼都顾不得了。然而同玉娘的遭遇一样,那痨病鬼根本没有进入洞房就一命呜呼,摆在灵芸面前的命运一下子变成了两条。其一,为亡夫殉葬。其二,嫁给城隍,一辈子古观青灯。灵芸嫁与城隍的那天夜里,决湖城下了一场暴雨。有人信誓旦旦地说,那顶血红色的花轿在暴雨中进了城隍庙,而那些送亲的人再出来时,就已经变成了一只一只的僵尸。故事听完了,白典气得想骂脏话。这是什么阴间故事,这是什么阴间世界。变着花样吃绝户,怪不得叫做决湖城,城里的人只怕早就已经是活着的僵尸了。不过气归气,这个故事倒的确透露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与灵芸有联系的赶尸匠应该就是六张角色卡中的一张,如果没记错,应该掌握在那个名叫齐飞丽的女见习生手上;任务中带走的新娘,既可能是灵芸本人,也有可能是其他女性受害者无论如何,必须去城隍庙,那里肯定是这个副本的关键地点。打定了这个主意之后,白典抬头看向张强。“你能先送我去城隍庙吗?”他找了一个很烂的借口:“我有一个很好的姐妹在道观里,我有点担心。”果不其然,张强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你在胡说什么?快点跟我出去!”行吧,既然道不同,那就不相为谋。白典缓缓起身,准备先跟着张强走一段路,然后找个机会将他打晕留在安全的地方。然而还没等他们走出肇府的屋顶,白典突然发现远处缓缓地走过来了一只身材矮小的僵尸。第048章 合理张强一屁股坐在了屋顶上。再给他一个脑袋他都未必能够想明白, 刚才还乖巧听话的玉娘,怎么会突然间从房顶上滚落下去。而下面又怎么会恰好就有一只僵尸,扑上去照着玉娘的脖子就是一口。无论如何, 大祸已经铸成,被僵尸咬伤的人早晚也会变成僵尸。他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再不去管玉娘的死活, 头也不回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跑远了。“人走了。”僵尸停下了啃咬,并后退两步,月光旋即照亮了它的脸庞虽然皮肤是诡异的青紫色,眼珠子则是一片猩红,但他的确就是夏夷光那个和白典组队参加训练的实习生。“谢谢,帮了大忙了。”白典爬起来活动了几下脖子,顺便将脑袋上摔松了的发钗头花什么的拔下来丢在地上。夏夷光沉默地上下打量了白典几眼,没有说话, 转身又要离开。“别走啊。”白典去扯他的衣袖:“别的队想要集合还没这么容易呢。”“不走会被你拖累。”夏夷光实话实说:“我是僵尸,你是人类。你跟着我,你会被杀;我跟着你,我会完蛋。”还真有道理。白典叹了口气:“那作为刚才的报答,我把我所知道的线索告诉你。”说着,就将陈家、肇家以及姜家的事捡重要的告诉了夏夷光。矮小的僵尸脸上露出了刹那的疑惑:“为什么帮我?我这么嫌弃你。”白典笑笑:“人不会因为被嫌弃就真的变成垃圾,但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就有可能会。”僵尸沉默了一会儿, 突然通过队伍频道将一张地图共享给了白典。“这是我目前调查过的区域,没有城隍庙。”好家伙, 这么点时间,他把这座城的小一半都给溜达了。而且这些地方僵尸通行无阻, 那就意味着人类必须小心绕行。白典收下了地图,正打算再说些什么, 就看见小僵尸已经扭头走远了。唉,说到底还是嫌弃啊。白典苦笑了一下,依旧翻上墙头,坐回屋顶上。这一次没有人来说什么“成何体统”,他坐在透亮的月光下,开始剪掉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当沉重的发饰随着发绺落在地上,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别剪了,跟狗啃似的。知不知道在那个年代的人眼里,短头发的女人比僵尸还奇怪。”卫长庚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有什么关系,这座城里的人本来就是一群僵尸。”白典又喀嚓喀嚓剪了几刀,将原本宽大的衣袖紧紧捆扎在手臂上现在方便行动多了。卫长庚没有再阻止他,反而调侃了一句:“你那边好像是夏天?不如剪个短袖短裤露脐装出来,反正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很正常的装束。”白典的手终于停了下来。“你是在讽刺我。”他抬头去看月亮,把它当做卫长庚的代理脑袋:“你觉得我没有用心去维护玉娘这个角色形象。”“你做了你以为正确的事,事实上用我们的道德标准来看,你的确是正确的。”卫长庚表示自己没有错过白典刚才的一连串举动。“你拒绝了不爱的人的求爱,拒绝了继续接受他的恩惠,为了彻底摆脱他的纠缠,甚至伪造了自己的死亡。如果换做现代,我可以为你点赞。”“但是现在不行?”白典的手不知不觉揪紧了剪下来的红布,仿佛明白了什么。“……因为这里不是现实,而是玉娘的世界。当我离开……玉娘就会被迫接受我强加给她的一切选择,然后独自一人去面对这些选择所造成的一切后果。”“对,你觉得玉娘会不会喜欢你给她剃的这个新发型?”卫长庚抛出问题:“你觉得她会不会接受张强的示好,在没有爱的基础上与对方拜堂成亲,然后无聊但安稳地过上一辈子。或者像我们这些现代人所期待的那样,抛弃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奇迹般地在这个蔑视女性、视女性为草芥的世界里闯出一片天地。”“我希望是后者,但我不知道。”白典诚实地摇头:“我不是那个时代的人,预测不了他们的想法。”“那就尽量别替玉娘做出无法逆转的选择。”卫长庚终于抛出了这番谈话的重点:“越是落后的社会,就越是需要编织复杂的人际关系纽带来获得生存的机会。也许在千年之后的人看来,我和你这样的关系也挺不正确的,你会愿意让他们主宰你的意识,和我绝交吗?”“……不愿意。”光是稍微往那个方向思考一下,白典都觉得憋气:“我明白了,之后的事,我会让玉娘自己选择。”“之前的事你也可以尽量补救。”卫长庚指导白典召唤努斯,打开了“副本操作界面”。下一秒钟,白典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套浮空的菜单界面。包括了目前所获得的情报、夏夷光分享给他的虚拟地图等资料信息。“看见‘卡牌’按钮没有?打开它。”在卫长庚的要求下,白典打开了卡牌分类。只见白光一闪,长长的卡牌列表瞬间在他眼前铺开。打头的几张卡牌金光灿灿,却全都背对着白典,有那么一点高不可攀的样子。卫长庚继续给他明确的指示:“这些你还买不起,往下拉,选择213号卡。”白典从善如流地找到了第213号卡牌,白铁的卡面,一看就知道属于草根级别。牌面名叫《小回复术》,作用是“让你的外观恢复到十分钟之前”。在卡牌的右下角还标注着购买这张卡牌所需要的积分:150点。“因为是训练赛,所以卡牌交易也是虚拟的。你目前拥有500点初始积分,可以自己考虑应该怎么花。”卫长庚耐心指导。白典首先将213号卡牌买下,并表示立即使用。耳边旋即响起了一道短促的提示音,与此同时,白典感觉脑袋很明显地往下一沉讨厌的新娘头饰又回到了他的脑袋上。“但是我可以把这些东西给拆掉吧?”他嘟囔着拔下了一根晃来晃去的步摇,又丢掉耳坠子和头花。“肇家惨遭僵尸灭门,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好不容易逃跑出来,慌乱之间扯破了裙摆,丢掉了头饰……只能随便将头发拢一拢扎一扎这个应该不难理解吧?”“合理就好。”听声音,卫长庚又开始吃起了薯片,这说明他已经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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