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按说,这件事儿也确实棘手,眼下关于你跟公主殿下的那点子事儿,都已经在长安城里传遍了,长此下去,对你的官声不利咱们暂且不说,这也有损皇家的体面哪,嗯,你是该抓紧拿出点儿东西来了!”李敬业有些不太情愿地道。
事到如今,虽然他并不赞同萧挺的意思,但是眼看萧挺主意已定,而且听他话里又颇有深意,且胸中自信满满,他也只好说些回缓的话。
萧挺闻言脸上却是不由得笑开了花,不管怎样,有了一个结义的名份之后,眼下他和李敬业已经确实的成为了彼此在政治上的最大盟友。这份联盟有多坚实姑且不论,至少在大家利益相同的时候,相互之间绝对是精诚合作的关系,而眼下把李敬业拉带着捎上自己的贼船,也总还是只有好处不会有坏处的!
这时李敬业瞥见萧挺脸色的得色,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一边喝茶一边又说:“你没上朝是不知道,就为了你这个奏折,可是难为了狄仁杰,当时朝堂上一边倒的都在讨伐你,说你胡闹,不知国是异想天开,当时连我都觉得并不好站出来替你分辨什么,但是狄仁杰却居然站出来坚决的支持你!就为了这个,当时那帮老头子差点儿就把他当成靶子,幸好皇后娘娘很快就下令退朝,不然可够他受的!说起来,倒也不枉你提拔他一番!”
萧挺笑着摊手,“那是因为狄仁杰大人看到了朝廷的危机,而我这份奏折又恰好可以成为解决危机的一个办法,所以他狄大人才会鼎力支持罢了,可跟我们私人的交情没什么关系,人家好好的力排众议,你可别给歪曲了,我倒无所谓,狄大人新官上任,被你这么冤枉,人家岂不委屈?”
话是这么说,其实萧挺心里清楚的很,狄仁杰是不是看出了朝廷的危机和自己的打算还不一定呢,这且另说,他能在朝堂上顶着那么大的压力,公开站出来声援自己,说到底也还真是脱不了一个帮亲不帮理的圈圈,让萧挺想不感激都不成。
当然,其实萧挺心里明白,狄仁杰这么做,只怕也有借这个机会表示一下感恩之心,并且向朝廷的大臣们展示一下他跟自己关系的亲密程度的意思。
这样一来,往浅了说,这是他狄仁杰会做事有义气,知道感恩,往深了说,想一想历史上的那个狄仁杰也就不难明白,以他的政治智慧,这会子只怕早就把朝堂上这点子勾心斗角的事儿给弄明白了,而一旦弄明白之后,除非他对自己的政治前途没有什么期望,否则对他这么一个新进的宰相来说,站队就成了逃避不开的一件事。所以,他这么看似傻乎乎的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声援自己,其实未尝就没有向皇后娘娘献媚的意思。
或者,那小子也像昨晚宴会上那几位似的,认为这件事是皇后娘娘授意给自己的?
当然,这些想法萧挺也就只能留在自己肚子里打个转悠罢了,连李敬业都不太方便去说的,毕竟对于萧挺来说,有了狄仁杰真真假假的站在自己这一边,也可以极大的提高自己在李敬业他们祖孙俩心中的地位,遇到比如像刚才那样的事情,要拉他们入伙,这说服力也就强大了不少。
李敬业听了撇撇嘴,“你小子别给我来这一套,别人能被你三两句话给虚支出去,我可没那么好哄——说到底据我看哪,那狄仁杰可是以你的门生自居啦!啧啧,你小子也是,眼力倒真是好,这一点连我们老爷子都不得不佩服。”
萧挺闻言笑笑,一副觍颜居功的模样,李敬业感慨道:“自从那狄仁杰做了宰相,这些日子我看他做事,可是稳健的很,虽然年纪轻资历浅,但是人却出奇的老成,再加上他论事持中,从来都是不偏不倚,并不曾偏着我和许大人说话,所以呀,现在就连当初对他没有一点儿好感的来济,也觉得他不错,最近正冲他示好呢!哈哈,谁知道今儿早朝狄仁杰就突然不分青红皂白的帮你说话起来,可是把来济那个老家伙气了个胡子翻哪!”
萧挺呵呵地笑笑,站起身来,“狄仁杰……我倒不敢指望他什么,倒是老兄你,若是一旦皇后娘娘批了我的奏折,那到时候我可少不了要麻烦你!”
李敬业低头沉思片刻,再抬起头来时,脸上有些无奈,语气却是很坚定,“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绝不会让人家看你笑话的,只不过……”他搓搓手,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爷爷吩咐的话,脸上微微有些尴尬,“你知道,我也是新近才开始到朝中为官,所以,这各方面的能量,可都是有限的紧哪,这可得提前打个招呼……”
萧挺似乎是心知肚明似的,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那是当然,我知道的,总之……尽心就好!”
在决定要去做这件事之前,他就已经料到,自己要面临的,是来自整个大唐王朝各个阶层的阻力,其中当然也包括英国公李勣李老爷子的不信任。
当然,这无可厚非。
※※※
李敬业前脚才走,后脚太平就回到了府里。
她与自己母后一起吃的这顿午餐不可谓不丰盛,却也不可谓不匆忙。当着皇后娘娘的面,乖巧而聪慧的公主殿下自然是百般承欢,哄得皇后娘娘心怀大慰。但是,在尽拣着自己喜欢吃的好菜大吃大嚼了一通之后,她却很快便找个理由溜了出来,也顾不得母后那失望的眼神儿了,只一连声地催促着车马赶紧回府。
这一路上,她只是呆呆地坐在马车里,一愣就是一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到下了马车回了家,她的脚步却是又突然地迟疑了下来。
在二门外犹豫了好大一会子,直到萧挺得到消息找出来,她这才一步一挪地被萧挺拉进去,半路上萧挺还好奇的对青奴说:“你瞧瞧,她这是怎么了?倒跟丢了魂儿似的!”
青奴也正自担心地看着太平,心里想的却是上午公主走的时候还是高高兴兴的,这一回来就是这样,莫不是在宫里挨了皇后娘娘的骂了?
眼神流转之间,青奴乖巧地给萧挺使了个眼色。上午宫里来人传召太平进宫的事儿萧挺自然是知道的,因此此时他也正是纳闷的紧,不过他的担心却与青奴不同。他在想,莫非是皇后娘娘对自己上的这个奏折很不高兴,所以把太平叫过去,让她向自己转达这个意思?
如果是这样……不,萧挺下意识的就觉得,肯定不是这么回事,且不说他心里隐隐觉得,以当下自己和皇后娘娘共享那么一个惊天大秘密的关系,再加上这件事涉及国政,她如果不满意不高兴,或者怎样的,都完全可以把自己叫进宫去就是了,犯不着让太平在中间过一道手续呀,再说了,太平也不懂这些个。
还有,即便是皇后娘娘在这方面说了些什么,以太平那藏不住事儿的性子,又是这么一件在她看来无所谓的“小事儿”,她该一进门就大嚷大吵了才对呀?怎么会像现在这样阴沉着脸,没有一句话呢?
三人同行过了垂花门,太平突然站住,转身神情严肃地看了青奴一眼,“青奴,你先去忙你的吧,我有话跟他说。”
萧挺和青奴闻言都是一愣,太平平日里可都是笑嘻嘻的,两人早就习惯了,现在突然这么一换脸儿,两人倒都有些不适应。
再说了,平日里三个人是什么关系,太平与青奴名义上是主仆,其实平时相处,便跟姐妹也差不了多少,三人之间说什么话从来都是不瞒着另外一个的。
当下青奴看看太平的脸色,乖巧地点头答应一声,然后便转身去了。
然后,太平转身看了萧挺一眼,突然拉起他的手,往萧挺的书房走,萧挺正一脑袋浆糊呢,又一下子被她拉得一个踉跄,赶上她的步子之后,忍不住问:“月儿,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太平闻言一声不吭,只是闷头拉着萧挺的手往前走,萧挺一边跟着她走一边偷瞥过去,却见太平的眼睛似乎有些泛红,顿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到进了书房,太平回身死死地关了门,再转过身来时已经是满脸泪珠,吓得萧挺赶忙拉起她的手把她合在怀里,一边替她擦着眼泪一边怜惜地问:“到底是怎么了?不哭不哭啊,告诉我,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太平委委屈屈地趴在萧挺怀里呜咽了好一会子,说哭不是哭,听着却比哭更要歇斯底里些,当下也便不由得让萧挺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了。
这时,她突然推开萧挺,两人对视着,她犹自哭泣着,说:“萧挺,我觉得,我父皇可能出事了……”
萧挺顿时被吓得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