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被赝魔……碰到了……”
那女人声音发抖, 慌『乱』又无助地说道:“王儿,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她一边说,一边本能地冲着自己的儿子伸出手去。
王子吓了一跳, 这如梦方醒, 脚下踉跄着向后连退数步。
红衣女人连忙又把手收了回来,道:“好好,我不碰你, 你快带我走好吗?”
随着她的话, 那些红『色』也在迅速扩散, 逐渐漫上了她的全身, 女人的声音也在逐渐变得粗重嘶哑, 喉咙中发出呜呜的如同野兽一般的低嚎。
母子两人一个往前走, 一个向后退,终于,王子叫一声,转身就跑。
红衣女人厉声道:“你要丢下我!”
她发疯一样地追出来,王子却已经先她一步冲出了宫殿, 反手用力把两扇门紧紧地掩上, 然后从外面彻底封死。
面传来了砸门的声音,那女人不肯放弃最后一分机,不断敲击和抓挠着门板, 每一声响, 都好像是捶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王子又是害怕又是悲伤, 仓惶不已, 脚下磕磕绊绊地快步离去。
他一路避开魔魇,与自己提前安排好前来接应的手下汇合,很快便逃到了宫门口。
正在即将出宫的时候, 一侍卫快步迎了上来。
“王子,您在这!”
那侍卫手中捧着一个乾坤袋,见到他之后,立刻跑过来,将乾坤袋双手递了过去:“方娘娘让小人将这个给您送过去,小人正愁找不到殿下。请您快些拿着离宫罢!”
王子将乾坤袋接了过去,打开一看,面装着一些符篆法器和灵丹,都是必备的逃之物。
画面定格,久久未,他仿佛已经石化成了一尊雕像,片刻之后,忽然掉头向着宫中跑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方那个宫殿中一片死寂,没了静,只有量的黑气从门缝中溢了出来,围绕在王子的身边,想要将他吞噬,最后汇聚在手腕的位置上,逐渐淡化归无。
整个冰镜哗啦一声碎了开来。
景非桐和舒令嘉看着地上的那滩水,有那么一都没有说话。
舒令嘉道:“看来,这就是珠子当中藏的执念了。这人心中最不能忘却的遗憾,应该就是在死关头丢下了他的母亲。”
景非桐道:“或许还不止如此,为据我知,被魔魇碰到之后也未必就是死路一条。我看那女子应该本身就是魔族中人,对于这种东西有着一定的抵御能力。即便是她的儿子没有带走她,若不是为太过害怕封住了宫殿,她跑出去之后,也未必便救不回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件事就更惨了。
但是谁对谁错,孰是孰非,又让人很难有个明确的判断。
你说那位王子是丧尽天良吗?可是他也不过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年,本身早就可以逃走,是冒着命危险回来,真心实意地想要把自己的母亲带走的。
更何况那位妃子虽然给她的儿子准备了一些逃之物,但两人之间的对话已经证明了,在此之前他的母子关系并不算太亲近,彼此的了解也有限。
但若是王子不回来,不在关键时刻丢下红衣女人,她或许还可以自己逃出来,留住一条命。
明明想要救人,却害死了人。
舒令嘉摇了摇头。
他说道:“现在很明显,珠子上面留存的应该是这红衣女子的怨气,以及王子亲手害死母亲的遗憾。”
他用树枝把珠子挑起来打量:“我觉得可能『性』最的,应该是这位王子,便是这串珠子的上一任主人,珠子面的灵体我不清楚,但是跟你形容的魔魇有一点像。”
景非桐道:“你说得对,我也这样想。”
之前通过姜桡的描述,两人都发现,那珠子中的灵体一直在诱导放他的嫉妒与恨意,希望能够夺去他的身体,这正是有了自己灵智之后等魔魇的特征。
很有可能是在他进攻的时候,其中一位受伤了,附身进了王子的随身饰物当中。
至于那红衣女子死在殿中,便成了镜鬼,怨气则追随着儿子去,平日被魔魇压制,无法显现,当珠子中的灵体消失之后,这开始试图作祟。
景非桐道:“虽然我看不出来这串珠子的材质,但既然能让一个灵体,一道怨气都在面共存许久不消散,想来最初应该是灵气充沛的宝物,多半是这位王子的护身之物。”
“镜鬼的怨气追着他过来,被珠串挡住了,只有有遗憾的人,容易被攻破内心防线,给魔物以可趁之机,想必那魔魇就是跟在怨气后面进来的。”
舒令嘉点了点头,忽然说道:“那同样是想起过去的事,你有心魔我没有,说明你也很可能有么遗憾。”
景非桐的神『色』微微一滞。
舒令嘉随口的一句话,其实还真的说到了点子上。
根据他回忆中的种种表现,以及那股总是不时出现的悲伤与心痛,景非桐怀疑,后来舒令嘉就是为离开了他在的门派之后出事了。
或许这也可以解释舒令嘉被何子濯捡上山的时候为么是狐狸身形。
景非桐总觉得不吉利,便不想将这个猜测说出口,含糊道:“我也不知道,这个怎么说的好呢,慢慢来吧。”
舒令嘉皱眉道:“你的心魔怎么办?进来一趟么也没解决啊。”
景非桐笑道:“谁说么都没解决的?我知道了心魔是你呀。那就算让他多待一阵子也无谓。”
舒令嘉将目光撇开,说道:“我可没承认是我。”
景非桐笑了笑,说道:“这种事情,就算是心急也没有用,没事,慢慢来吧。”
“我看目前的首要,还是先找到珠串中逃跑的魔魇究竟去哪了。不然只怕是个隐患。”
提到此事,舒令嘉的神情也严肃起来,说道:“如果他真的是魔魇……确实。”
先不提他剩下的那50%的主角光环很可能着落在对方身上,单是魔魇这种东西,自从纵无心被封印之后,就已经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若是真的有这么一只漏网之鱼没消灭干净,任由他能力越来越强,甚至再次如同瘟疫一般传播开来,那么早晚将出现第二个、第个纵无心,到时候又是一场祸事。
但目前的问题是,要去哪找呢?
或许镜鬼是知情人。
舒令嘉道:“现在镜鬼的怨气这么浓,一定没有办□□回转世,如果将她的怨气消解掉,在那位王子的执念当中找到镜鬼的本体,或许能够问出一些端倪。”
景非桐的眼睛一亮,问道:“你的意思是,咱进到方那片执念当中去找?”
舒令嘉缓缓颔首:“可能有一些危险,不过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要进入到虚幻的执念当中去,自然也要魂体入内,肉/身则留在外面,但如果人的魂体在幻境当中受伤不治,那也就就此无法醒来,真的死去。
且他通过冰镜能看见的也仅仅是场景当中的一部分,一旦进入了那处世界,那么未知的空间中很有可能还发许多其他事情,这些都是无法预料的。
不过舒令嘉说得对,确实是个办法。
景非桐道:“我去吧,你在外面帮我守着身体一下。”
舒令嘉道:“你去么去,这本来就是执念形成的幻境,你还有心魔,进去以毒攻毒么?我去。”
景非桐平时对舒令嘉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但遇到这种关键问题便不肯让步了,皱眉道:“小嘉。”
两人僵持片刻,终于,舒令嘉难得退让了一步,说道:“行了,别耽误时间,要不一起去?咱也可以相互照应一下。”
景非桐心中微微一,忽然想起在那些梦境中,舒令嘉一次次地离开,他却始终没有陪伴,“一起”两个字多简单,却又是多难做到。
若是早就一起……
他说道:“好。那咱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好在这处秘洞如今由南泽派的人负责看守,早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随便么人都可以『乱』闯的地方,相对外面来说十分安全。
舒令嘉和景非桐又转身回到了方那处七拐八弯的洞『穴』面,找了处相对安全又隐蔽的在,在周围布下了一重结界。
景非桐和舒令嘉并肩坐在,珠子放在面前,片刻之后,景非桐道:“要不然你变成狐狸吧?”
舒令嘉戒备地看着他:“为么?”
景非桐道:“你变成狐狸藏进我的袖子,更隐蔽安全一点。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是遇到袭击,一个人藏起来,都能给对方来个措手不及。”
他笑看着舒令嘉:“反正我又不是没见过,这对你来说也没么吧?”
舒令嘉眼珠一转,说道:“也不是不行,那你学威猛以外的词夸我了吗?”
上回景非桐夸他狐身威猛,被舒令嘉给嫌弃了,还要他回去多学几个词再来,这时候听他旧事重提,景非桐不禁失笑。
他竟然好像真的去学了,听到舒令嘉问,便一口气说道:“狐兄雄壮矫健,力能扛鼎,气吞山河,刚猛昂藏,小可仰慕已久,想见识见识你真身,可以了吗?”
在景非桐的形容中,舒令嘉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
——一只浑身肌肉,的像小山一样的胖狐狸,正在河边咕咚咕咚喝水,一口气,一条河就没了,然后狐狸仰天长啸,没几声,山又塌了。
舒令嘉:“……”
虽然他一直以威猛强壮为审美,但这个样子……还是算了吧。
为了避免景非桐再接再厉地“夸赞”下去,舒令嘉摇身一变,重新变成了那只只有人巴掌的小白狐。
他后腿一蹬,跳到了景非桐的身上,然后扒开他的袖子钻了进去。
景非桐『摸』了『摸』袖中小狐狸的脑袋,差点被咬了手指,不由失笑,又把手给缩了回来。
他再一次凝水成冰,这一次特意将整块冰镜弄得更加了许多,将珠子上面附着的怨气激发出来,使得镜子上重新出现了那片几乎被染成了红『色』的宫殿。
景非桐收摄心神,缓缓调息,将手掌按在了冰冷镜面上。
他的袖子中,也飞快地伸出了一只小『毛』爪子,按在景非桐手掌的下方。
随即,面前的场景开始像雾气一样缓缓向外流,扩散,逐渐将两人包裹其中。
一阵轻微的眩晕之后,面前已经换了一副场景。
舒令嘉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柔软的床榻之上,被褥柔软温暖,盖在身上,像是一片云,周围弥漫着一股极淡的『药』香,又被香炉上焚香的气息很快地遮盖住了。
他坐起身来打量四周,发现,自己似乎是躺在了一座安静的宫殿之中。
舒令嘉本来以为他作为外来者,既然进入了这一片幻境当中,那么应该还保持着本来的样子,不掺和到这件往事面。
结果没有想到,他竟然好像还是附在了么人身上,现在也不是狐狸的形态。
景非桐却不知道跑去了哪。
整个寝殿都布置的极为素净,殿中的摆件也不多,甚至连伺候的宫人都没有。
不过倒是可以看出来,应该是宫殿的主人不喜欢华丽的风格,非被人冷落,他用的东西每一样都是极为昂贵稀罕之物。
舒令嘉掀开被子下了床,发现这具身体虚弱的很,稍稍一,就有些气喘,他咳嗽了两声,立刻有伺候的宫女走了进来。
“王子,您无恙罢?”那宫女担忧道,“奴为您去取些血藤紫枫『露』来饮用,润一润喉。”
这血藤紫枫『露』听起来有几分耳熟,舒令嘉忘了曾经听谁提起过了,听字不像是么正经『药』,这应该不是仙门正道的地盘。
他自然不喝:“不必。我无碍,你先下去罢。”
宫女却不走,说道:“先前您曾说今日未时要去中极殿议事,眼下时间就要到了,请问王子可还要参加?”
这宫女口口声声管他叫“王子”,再想起之前的那个“王子”,难道自己附身的这个人,竟是珠子主人的哥?
想必这种议事是有王子都要前去参加的,那样就可以见到王子了。
看目前的情形,魔魇应该尚未进攻,只要提前见到那人,帮助他把他娘给救出来,消弭两人心中的遗憾不甘,就可以祛除镜子上的怨气,找到镜鬼本体。
舒令嘉道:“当然要去,更衣罢。”
宫女出去吩咐,立刻有一行人鱼贯入,伺候他换了身袍服,乘坐一顶着翅膀的鱼形轿子,将他带到了中极殿。
这座殿巍峨雄伟,仿佛立于半空之中,周围都是飘飞的云絮,紫金『色』的屋瓦在日光下闪出奇幻的光彩,古怪又充满韵律的钟声响彻云霄。
舒令嘉向着轿子下面看了一眼,果然,这样的殿,下面足足建了万级黑玉长阶,想来若是在凡间,普通人就算爬上一辈子,都来不及进去觐见一面,便累死在半路上了。
他乘的轿子则腾空起,凭云直上,转眼间就飞到了殿前。
巨鱼收起翅膀,侍卫躬身扶他下轿,旁边也有几乘轿子两两地停在了旁边,有几位跟他穿着差不多的少年也从上面走下来,一看见他,都过来见礼,纷纷道:“哥。”
舒令嘉心不断猜想这处宫殿到底是谁的地盘,他从未见过这些人,也判断不好他兄弟之间的关系如何,平日都寒暄些么,索『性』就一视同仁,点了点头,淡淡答应一声。
左右看这位王子的宫殿就知道,他应该是个喜欢清静的人,那么对待别人就也不太过热情,就算有人此起了疑虑,舒令嘉还可以说他是身体不适,打不起精神来。
果然,其中一个人问道:“哥又身体不适了?”
舒令嘉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的声音和在冰镜中听的不一样,不知道是几。
他一边想着王子到底是谁,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还好。”
旁边一个人溜溜达达地走了过来,笑着『插』嘴道:“哥辛苦了,病恹恹的还来殿上议事。我看着都替你累。我说少逞点强不行吗?咱是按出顺序排的,你少来几次也是哥。”
他这话说的吊儿郎当,不知道是讽刺还是关切,旁边有人笑,也有人不满,道:“二哥,你怎么跟哥说话的,就知道阴阳怪气。也不怕舌头烂了。”
舒令嘉发现这帮人虽是皇子,互相之间说话却都不怎么客气拘礼,他看了那位揶揄自己的二王子一眼,突然发现对方的样貌有些眼熟。
这是……
一定在么地方见过他。
可能他的目光太过古怪,反倒将对方看得发『毛』了,退后两步说道:“那个……哥,小弟一番好意,你这是了还是气了?不要这样的眼神吧。”
他这样一退,舒令嘉倒是骤然想起了在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越韬。
景非桐那个碧落宫第一殿叫么来着?就是那个殿的殿主。
舒令嘉之前见他的时候,越韬已经是一成年男子,此时却只是单薄少年的模样,两人又说不上熟悉,此他一时间竟然没认出来。
景非桐有可能知道越韬的来历,只要找到他问一问,就知道这究竟是么地方了。
舒令嘉得到了线索,心情好,微微一笑,说道:“二弟说得对,咱是按照年龄序齿,你这么关心我来不来,是想站我的位置吗?那为兄让给你也没么不可以的。”
另外几兄弟立刻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有人说:“二哥嘴欠遭报应了,哈哈哈。”
越韬被他一噎,惊诧地看了舒令嘉一眼,这笑了笑说:“那我哪敢啊。”
舒令嘉见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哥平日多半不如此回答,反正只是个幻境罢了,他也不甚在意,目光漫不经心地向外一扫,说道:“呢?”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似乎没有听到叫“弟”或者“哥”的声音。
越韬道:“哥开么玩笑,这种场合他避嫌还来不及,怎过来。”
舒令嘉不明白他这话是么意思,沉『吟』一下,正要绕着圈子地追问,便听见一个悠长嘹亮的声音远远传来:“魔皇驾临——”
魔皇!
这个称呼让有的猜测都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