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

福临对废后是哪哪都不满意。

废后对福临也有诸多不满,两个人对这一段婚姻都不满意。

废后性子骄纵,很多时候和福临吵起来,并不会在意福临的颜面。

福临为了气她,自然也不会顾念废后的颜面。

与废后成婚不足半月,福临就去了佟妃那里,每每与废后吵架,也多是去佟妃那里。

倒不是佟妃多么的符合他的心意,实在是,后宫里并没有那么多的人可供挑选。

他那时候对博尔济吉特氏的人都心存抵触,除了废后,另几个部族的蒙古博尔济吉特氏的庶妃,他都不爱亲近。

废后性子骄纵,佟妃得宠些,废后便刁难佟妃,福临知道的,自然会多护着一些。

佟妃性子安顺,也不惹是生非,福临和废后的关系彻底破裂后,佟妃有了身孕,又生下了三阿哥,福临是和废后过不下去了,执意要废后。

福临见到的佟妃,都是和顺安静的,他常在废后面前护着佟妃,佟妃还是时常被欺负。

废后别居侧宫,如今又被禁足,佟妃母子的日子,应当是很好过的了。

可佟妃却在这时候来乾清宫,打着给他请安的名义来送解暑汤。

这揣着什么心思,打量福临真不知道么。

福临垂眸,瞧着怀里的小皇后。

被亲得晕晕乎乎的人儿似乎终于缓过神来了,跟柔软的小猫儿似的伏在他怀里,清亮含水的眸光正望着他,唇瓣红润,小脸红扑扑的,漂亮的像天底下最光彩的珍珠。

含含小猫儿拽他的袖子,要坐起来:“皇上,佟妃来了。”

佟妃来了,总不好不见人家吧。

含璋心说,感谢佟妃来的正是时候。不然的话,福临的手就要放进去了。

她被亲的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福临的手抚上了她的小腰窝,还要往下。

福临垂眸深深看她。

傻猫儿,还提醒他。她是不知道佟妃来,是要跟她争宠的吗?

“来了如何?”

福临不动,还抱着含璋,大手攥着她的细腰,“朕这里又不是没有解暑汤。要她巴巴送过来。”

“叫她回去吧。”福临对外头说。

外头吴良辅应了一声,还没走,就听见里头皇后娘娘说了一声:“等一下。别让佟妃走。”

吴良辅站住了。迟疑着应了一声,再候着,里头又没声了。

站窗根底下的吴良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皇上,皇后娘娘,这到底是个什么说法呀?

这究竟是要走还是要留呢?这不给进去,让佟妃娘娘在殿外大日头底下罚站么。

福临不高兴了,捏着手底下的柔软,他用了点力气,倒叫小猫儿红了眼睛,福临只好又揉了揉,哄着含璋:“你不知道她来干什么?”

“来给皇上请安嘛。”含璋想自己揉揉,福临又不肯,她那儿肉嫩,估摸着又满是他的掌印指痕了,“皇上十来天没去后宫,她想见见皇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好个情理之中。福临都给气笑了。

瞧着年纪小又爱娇,太后宠着惯着,自己个儿倒养成了一副端正大度的皇后心肠。

废后斤斤计较,连他宠幸庶妃都容不下,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

可这一个呢?倒是福临梦寐以求的端庄大度不吃醋的皇后。

可瞧着怀里小皇后纯澈明亮的目光,福临又舍不得了。

是因为年纪小,还不懂得男女情爱,所以才有这份不占他的公心么?

可这么着柔软纯情娇怯的小皇后,福临也容不得别人来欺负。

“这些天,佟妃给你请过安吗?”福临问。

含璋说:“来过坤宁宫一回。”

现如今宫里的请安规矩没有那么严苛。

废后空有皇后之位,手上半点实权都没有,又不得皇上宠爱。

这入关后,朝中制度在福临亲政后,由福临完善规整。直至现在,都还在一样一样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后宫制度,原该有皇后斟酌完善。

偏废后是那个品性,太后很多事情都顾不上。后宫由着废后闹了三年,如今宫里很多事情还不完善。

请安也不过是每逢初一十五,嫔妃们就到慈宁宫向太后问安。

太后也不见这么多人,没有品级的嫔妃,就是在殿外磕个头就罢了。

含璋来了后,便遵循旧例,每逢初一十五,嫔妃们也是在去了慈宁宫后,再到她的坤宁宫来的。

大婚不足一月,也就是在十五那天,佟妃来请安,含璋见过她一回。

福临大婚三天两夜,都歇在坤宁宫。

过后忙政务,没再去过后宫了。今儿还是太后特意叫了小皇后来的,他和小皇后这十来日没见没说话,也难怪佟妃要来试探揣测了。

小皇后是不开窍。不知她们私底下是怎么说的。

佟妃是想知道,这新来的皇后,是不是还能让她踩着上位得宠么?

含璋一直望着福临。

他在她的面前,似乎很少掩饰自己的情绪。

除了大婚当夜,两个人是真的不熟悉,福临大概还怀着对博尔济吉特氏皇后的抵触,所以对她就不那么体贴。

但哭开了心结后,福临说不讨厌她,两个人相处的还挺愉快的。

福临敞开了性子,含璋总能从他的神色中瞧出他高兴不高兴。

他沉下眉眼的时候,眉骨中情不自禁透出来的,是从小养出的帝王气势。

他和别的皇上又不一样,从小被多尔衮压制,到了十四岁才得以亲政,亲政后,虽还有郑亲王从旁辅佐,但已经是说一不二的少年帝王了。

他不高兴的挑起眉峰,眉梢骨里,总带着几分睥睨恣睢。

含璋稍稍坐起来点,谁知她一动,胸骨底下就被福临攥住,福临以为她要跑,目光都没落下来,手就先掌住了。

含璋红着脸,只好不动了,冒着热气的掌心,贴上了福临攥出来的手骨。

她轻声说:“佟妃三月生产,如今产后还不足四个月呢。三阿哥的吃食不用佟妃提供。可产妇的身子还是要顾及的。臣妾听说,佟妃生三阿哥的时候不是那么顺利,现如今还在将养。”

“外头太阳大,天气又热,三阿哥身边虽有奶娘照顾,终究抵不过亲额娘。佟妃受了暑气,回去要是中暑病倒了,谁来照顾三阿哥呢?”

“皇上只当怜惜三阿哥,让佟妃进来吧。”

福临有一腔慈父心肠。

他幼时不是深得父王疼宠的皇子。倒是亲额娘深深疼爱他。

后来又遇上个步步紧逼的‘皇父摄政王’。

福临小时候并没有什么太过温情的父慈子孝。

如今有了几个孩子,他都是尽可能的给他们提供好的生活。

大清入关后,一切事情千头万绪,福临很少有时间能陪伴孩子们的成长。

但爱护孩子们的心是不会变的。

提起三阿哥,他想起那个白白胖胖的小团子,心就硬不起来了。

他静静的看着含璋。

亲亲密密贴着他的小皇后,满身莲香,福临觉得自个儿身上也是甜甜的。

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唇脂,柔软清透,吃进去也是甜甜的。

绰尔济家养了个好女儿,心思清澈如水,她才不像南苑里养出来不知道躲人的傻狍子呢。

福临想,她是养在南海里远离人烟却又最亲人的大东珠。

不见罪恶,满目光亮。

涤荡淤泥,但生暖香。

“叫佟妃进来。”福临对外头说。

吴良辅哎一声,忙出去通传了。

他在外头站的腿都麻了,总算是等来了两位主子的决断。照这么看,是皇后娘娘占了上风么。

吴良辅没时间往深了琢磨,赶紧请佟妃是正经。

含璋脸还是红扑扑的,福临抱着她坐回坐榻上,把小镜子放下来,搁在桌案上,也不抱着她了,两个人并排坐一块儿。

正正经经的模样。

可谁也不知道,谁也没瞧见,福临刚才搂着她的小腰,亲着她的小嘴儿,还一手给她整理鞋袜衣裙的玩世不恭。

佟妃进来还有一会儿呢,含璋赶紧掏出怀里的翡翠小镜子补妆。

唇脂放在手指长的细细的小管子里,含璋抓紧时间抹了两下,自己对着小镜子抿了抿,勾勾唇笑一笑,又是面色红润光彩照人的小皇后啦。

胭脂水粉倒是不用补了。

福临亲的她脸蛋红润润的,比上妆还自然呢。

补的很满意,含璋含笑把小镜子拿下来,一转头,瞧见福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手里的翡翠小镜子。

含璋心头警铃大作,立刻满眼戒备,连忙把小镜子收到怀里贴身放好了。

福临叫她这样逗笑了:“怎么?怕朕抢走啊?”

含璋都紧张的快哭了:“这是我的。你不能再抢了。”

那一个她还没拿回来呢。

前几天她还做梦福临抢她的小镜子。就是没再哭了,可心里委屈呀。

福临却温柔一笑:“过几天还你。不抢你的东西。”

含璋眸光大亮:“真的?”

福临眸光深深,含笑嗯道:“真的。过几天,朕给你一个惊喜。”

含璋高兴了,大眼睛里是活泼泼的喜悦。惊喜嘛还好了,主要是福临答应把小镜子还给她了。晚几天就晚几天嘛,她等得起。

高高兴兴的含含小皇后完全没有注意到,年轻帝王含笑的眉眼里,藏着深切的志在必得,还有并不满足于用小镜子的饕鬄渴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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