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咒术着身,使得脚力大增,千里之距,不足半晌时日便行至,青凤却并不知太公因何故将自己带至千里之外的苏国。
熙攘的长街之上那繁华景象令青凤第一次感受到尘世原来是如此的美好,毕竟青凤于涂山之上数十载,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景象,新奇的事物总是惹人偏宠,青凤如同一个半大孩童一般,对一切都显得好奇。
“太公,你不是说有一个重要之人要带我相见。”青凤泛着明眸,好似想要见过此人之后,要好生于这长街之上游玩一番。
“随我前来。”
太公同青凤行至一座甚是宏伟的府邸之前,太公念起咒术,带着青凤穿墙而入,入到庭院之中,院中那华美的修缮是青凤从来不曾得见的,毕竟涂山之中的狐灵只是注重自己的修行,对他物都是漫不经心,皆是得过且过,从不刻意追求。
“太公。”欣喜之色难掩,青凤拉扯了一下太公的衣角,示意让太公看些什么。
太公却不曾理会,而是指了指一旁的房屋,“这里。”
青凤也甚是好奇,浮世之中寻常人家屋内的装饰是不是同涂山无异,青凤不得而知。
两人穿墙而入,却见屋内只有两名仆从装扮的少女正焦急的于床榻之前踱步,而床榻之上有纱帐遮挡,使得不得看清。
太公轻言道:“对她们二人施展狐媚之术,让她们先行离开片刻。”
青凤虽然不知太公要做些什么,但是却甚是听从太公的指令,咒术念罢,青凤侵入到仆从的神识之中,“快些离去此处。”
寻常人从来没有修习过咒术,自然对咒术没有任何戒备,很快那狐媚之术便产生了效应,两人自房中退去。
青凤随太公向床榻之前行去,太公将纱帐掀起,立时一少女模样的面容浮现于青凤眼前,青凤从来不曾得见如此绝美的容颜,竟然颇有自己涂山一族女性灵狐的狐媚之力,令自己稍稍一探便不得自持。
柳眉横挑,似两抹弯月关于眼睑之上,朱唇似朝阳,灼灼夺目,但是这少女眉宇之中却尽是病态之色,面容惨白,或许正是这白皙到已经看不出任何血色的面容,才使得那朱唇如此惹人注目。
豆大的汗珠不断的自少女的额头之中浸出,观其此中面相,只怕已是病入膏肓,再无良药可医。
少女好似有所察觉,甚是吃力的将那微闭的眼睑睁开,见到床榻之前突自出现两人,颇为惊慌,但是如此虚弱的身躯却不容许她再说些什么,只得缓缓将手抬起,但是仅仅将手抬至些许高度,便重重的垂落,垂于床榻之下,再也动弹不得。
“那位大人本是命你已此身去迷惑帝辛,但是依照帝辛的残暴行事,你这样做,日后定会被其牵连,而此人方方殒命,你自可借助她的身躯前去行事,这样也会为你省去些许麻烦。”太公望着方方折去的少女,将纱帐拉合。
而青凤闻言,却尽是欣慰之意,没有想到,太公竟然会如此维护自己,乃至于将后路都为自己想好,遂颔首应允,但是随即想到一件甚是重要的事情,“我该怎么做?”
“你只需将眼眸闭合,我自会相助于你。”
青凤闻言随即将眼眸闭合,太公催动神力,将青凤的神识自青凤的身躯之中抽离,那金光随即簇拥而上,将青凤的神识注入到少女的体内。
片刻之后,那本已死去的少女却睁开了双眸,但是那双眸之中的神色太公无论如何都不会忘却,那如同静湖一般,没有半分杂色的眼眸,便是青凤独有。
“太公。”银铃般的话语使得少女身躯也为之颤抖,惊慌之余连忙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这是。”
“你已经入到了她的体内,自此时起,你便名为苏妲己。”
青凤猛然坐起身来,“我。”但是青凤却看见太公怀着环抱之人,却正是自己,随即明白自己的神识已经自真身之中脱离,入到了这名为苏妲己的少女体内。
那化育人身初始的不自在的感觉令青凤甚是熟悉,“既然我已经入到了此人体内,接下来又该做些什么?”本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用起来甚是别扭,包括躯体。
“等。”如旧的话语青凤再次听闻,“待时机到时,我自会前来寻你,让你重回你的真身。”
金光漫起,太公的身影立时再难寻觅,连同自己的真身,都一同离去。
陌生的坏境所带来的压抑感觉使得青凤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这身体之中心脏的跳动,随即青凤便变得释然,太公既然命自己在此等待,自是已筹算妥当。
苏国侯君苏护访遍天下名医,得到的都是那束手无策之语,苏护本甚是宠爱此女,但是却无可奈何,只得命人准备后事,但是那棺椁都打制完成之后,本想去陪伴自己的爱女仅剩的时日,却入到苏妲己所在的庭院之中,见到那两名仆从正在屋外游荡,自己前去询问她们二人都是支支吾吾,仿若大梦初醒一般。
苏护此时心急,也顾不得责罚,入到屋内竟然发现苏妲己可以独自行走,此番经下榻立于铜镜之前。
苏护见状大惊,“妲己,你这是……”
青凤闻言颇为诧异,不知此人是何人,但是事已至此,诧异已是无用,青凤只得用迟疑的目光望向苏护。
“我是,爹爹啊,妲己,你身子不好,还是快些躺下歇息吧。”平日妲己莫说是下榻行走,便是睁睁眼都甚是困难。
“爹爹……”青凤思索此言的意思,随即意识到时父亲的意思。
“父亲。”
苏护闻言难掩喜悦之情,快步上前将青凤揽入怀中,“是父亲,是爹爹,我的好女儿,你可是吓死爹爹了,你一连病重数月,爹爹都怕你……”苏护没有继续言语,但是观苏妲己的面容,此时红润寻常,没有丝毫病重的样子。
这等奇闻立时从苏国传遍开来,世人都知那本该病重垂危的苏侯爱女竟然奇迹般的大病痊愈,但是却被那大病害的忘记了所有的东西。
但是对于苏护而言,却甚是欣喜,也并不深究此事,毕竟忘记了一切也好,也将那顽疾一同忘记了,忘记了还可以慢慢重新认识,但是命却只有一条。
若是那向往之事终日可做,久而久之便会对此乏味,青凤早已对着苏国没有了新鲜之感,忽自想起了一个人,那个终日陪伴于自己,一伴便是数十载的怀时。
不知此时怀时在做些什么,会不会同自己这般念起了自己,或许怀时早已完成了太公的试炼,而不知太公又会寻何种理由去搪塞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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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之中,怀时所见的却是青凤,怀时想过千万种可能,但是却并没有想到自己最为恐惧的却是青凤,但是怀时见到的只是青凤的背影,黑暗之中那一袭白衣甚是显眼,然而无论怀时如何追赶,都难以追近半分。
原来,自己最为恐惧的并不是青凤,而是恐惧青凤离去,怀时向着黑暗之中的青凤追寻了许久,但是两人相距没有半分缩紧,立时,恼怒之情自怀时心底燃起,若是太公的本意只是愚弄自己,那么太公做到了。
紫色电芒立时自怀时掌心泛起,紫电神剑隐现,将这黑寂划破,一切都缓缓的变得模糊,包括那远去青凤的身影,怀时只得木讷的将手伸出,想要去触及。
立时,怀时猛地将眼睁开,恍惚之感使得怀时变得有些站不稳身形,方才掌心的躁动之感,使得怀时明白,自己真的将紫电神剑祭出了。
当怀时环顾四周之时,才发现太公早已立于自己身前,“太公。”怀时随即想起了些什么,“青凤呢。”
“她受那位大人所托,去做了一件甚是重要的事情,短时间内不会回来的。”
“方才你所言的试炼只是为了拖延住我对吧?我已经自那幻梦之中多久了。”事已至此,怀时知道有些话说来已是无用,倒不如问一些太公会告诉自己的事情。
“不长,三月而已。”太公淡然一语使得怀时身躯变得颤抖起来,或许自己一直都轻视于太公,那老迈的面容之下竟然隐藏着如此力量,自己本感觉只是过了不久,没曾想竟然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我知道,若是我询问青凤去到哪里,你自不会相告的对吧?”有些话虽然是无用之语,但是却还是抱有那么一丝希望。
太公颔首,“待那位大人大业得成,你自会见到青凤。”
“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太公方才便骗过怀时一次,怀时自然不会再听信第二次。
“你寻不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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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国覆灭,毁于殷商之手,虽然只有数载的相处,但是青凤自心底早已将苏国自己所见之人都当成了自己的亲人,青凤本想借助自己的灵力加以阻止殷商军队的侵入,但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自己不可像仙人那般撒豆成兵,不可借助天威退敌。
自己所能做的便是看着殷军,将苏国之中的军队击溃,将苏侯一族尽数屠戮,青凤本以为自己也会遭此下场,但是却被人束住四体,蒙上双眼。
颠簸之感使得青凤知道,自己定是被人运至不知何方,自己直至此时才有些明白,当日怀时为何会如此厌恶人类的内争,这是充满血腥,充满残忍的世道,同族都可被当做器物随意赠予。
青凤不知过了多少日,耳畔也不知听闻了多少嚎哭,多少惨叫,一切都变得甚是喧嚣。
“王上,这是苏国之中寻得的战俘,末将见她容貌出众,便为王上带了回来。”奸佞的笑声自青凤耳畔传来。
“哦?”雄壮老迈的声音响起,此人年龄定是于人族之中算是稍长,那如同与生俱来一般的威仪使得青凤知道此人想必便是那位大人嘱托命自己魅惑之人。
“如何美貌。”话语之中尽是不屑之意。
当青凤眼眸之上的布条被人摘去,许久不见的日光有些刺眼,肉体凡胎或许就是如此脆弱,寻常阳光都会将其伤及。
满面黑髯,目带凶光之人手中还攥着自青凤眼眸之上摘下的布条,方才不屑的神情立时不见。
只见青凤眼眸微闭,狐媚之术立时收起,没有被他人所察觉。
“王上,王上,怎么,怎么样。”
青凤认得此人,乃是奉命前去攻打苏国的将领,亦是将自己亲手束住之人。此人见到帝辛有些迟疑,本以为不入帝辛法眼,不免生生咽了一口唾沫,毕竟帝辛的残暴早有耳闻。
“哼。”轻蔑冷哼而响,略显慵懒语气再闻,“抬起头,道出自己的名讳。”
青凤想起,自己早已不得唤作青凤,柳眉微低,媚态环生,“妾身,苏妲己。”
(狐言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