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二字入耳,青凤清楚的看到曹子建的身躯骤然抖动了一下。紧随而来的便是曹子建的狂笑之声,此间尽是无奈之意,这般邂逅来的如此绝美,但是却注定不会再有任何结果。
曹子建的一声狂笑来的甚是唐突,唐突到没有任何征兆,负责推秋千的侍女被这一声狂笑惊扰,手上立时失了分寸,用力过度,将秋千推高了些许。
坐于秋千之上的女子亦被曹子建这一声狂笑惊扰,本该握住秋千绳索的手没有抓牢,加之背脊突然受力,一时没有坐稳身形,身子于秋千之上偏移,向旁侧直直的跌去。
这一切都发生的甚是突如其来,使得在场的众人都不曾有所反应,“我虽然不知你为何突然变得愁眉满目,只不过这并不是我想见到的。”然而青凤却并非是常人,那本于一瞬之间便早已发生的事情,于青凤看来,却变得有些缓慢。
曹子建心绪紊乱,早已做不得任何思度,然而青凤并不打算给曹子建任何思索的时间,一语咒术于青凤口中念得飞快,曹子建只觉得背脊之处受力,周身便再也不受自己控制,直直的向秋千架处跃去,跨度之大,除却亲眼得见,如若只是相传听闻,断然不会听信。
然而在场的众人谁人都不曾去注意到那一跃而起的曹子建,众人的目光皆死死的盯在于秋千之上跌落的女子。
“夫人。”一侧的侍女被这突然而至的变故惊得不轻,但是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却为时已晚,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即将要发生的一切。
一袭蓝色衣衫映入侍女眼中,此时曹子建已经近至身旁,步伐停歇过后身体也好似本能般的做出了反应,身躯微曲,俯身伸手,将那看似已经接近于地的女子接于怀中。
山野之中立时变得寂静无比,谁人都不知道曹子建是怎么近到秋千架旁,除却那依旧在摇曳的秋千之外,众人皆是屏息而视,定定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幕。
曹子建只感觉此般寂静的足以令彼此都听清心跳,直至此时曹子建的神识才缓缓恢复,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才得以记清,定是方才青凤击打于自己背脊,借用咒术之力令自己得以将那方要跌落的女子接下。
良久过后,还是立于曹子建身后的侍女先行缓过神来,将神色调整,“大胆贼人,还不快些将我家夫人放下,若是被我家少主得知,你定会被千刀万剐,你可知我家少主是何许人也?”
曹子建却宛若未闻一般,眼眸直直的望着怀中环抱之人,那眉宇之间透露出的惶恐不由得令人又心生了几分怜惜之意,使得曹子建不由得将怀中所抱之人又抱紧了些许,或许是因为这唐突举措,将这短暂的宁静所打破。
“秋华,不得无礼。”女子将头微微扭过,使得彼此之间不再因为相距过近而显得尴尬,然而此种想法,无非不过只是如同自欺欺人一般的念想罢了。
一语劝阻,也使得曹子建仿若惊醒一般,“姑娘你无事吧。”话语说的有些迟疑。
“我无事。”但是突如而至的惊吓却是真切的,纵使言语如此,但是曹子建还是可以真切的感受到女子周身的颤抖,不知是因为惊吓所致,还是因为此时其正处于陌生人的怀中。“多谢公子相助,还请。”言语稍顿,“还请公子将我放下。”
曹子建闻言,随即将身躯微微弯下,令女子的双足得以落地,双足轻点于地,曹子建双臂稍稍受力,一推而消,怀中那受压的感觉就此消失,而那愁然若失的感觉却又溢满心间,那一抹柔情来的忽然,也去的决绝。
“无需相谢,本就是我不告而至,扰了姑娘了的雅致,还令姑娘险些受伤,该是在下说声抱歉才是。”曹子建并不希望此番相见就此结束,所以借着那本是客气之意的相谢之语说道。
女子闻言稍稍愣神,定定的望着曹子建的脸庞,似有心事却又不知该如何做问,那种目光并不似看待陌生人该有的目光,曹子建亦自心底泛起一丝相熟的感觉,曹子建甚是笃信眼前之人自己定是见过,但是在何时见过却又想不起半分。
“我定是在哪里见过姑娘。”曹子建言语决绝,记忆之中的那一丝相熟。
“你这狂贼好生大胆,先是借机轻薄于夫人,又道出这等狂妄之语,夫人,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免得日后被这狂贼传出些许风雨,坏了夫人的名声。”另外一名侍女闻言挡在女子身前,眼中尽是轻蔑之意,若非见曹子建身着华衣罗衫,定是权贵人家,早已让曹子建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
墨延哪里见过自己主子受过这等冷言冷语,气的周身颤抖不已,怒自心起,“你这当奴才的好生无礼,你家主子都不曾说些什么,哪里轮得到你来此说三道四。”
“那是我家夫人心胸宽度,不与你等一般见识。”
未等侍女言罢,女子眉宇也稍稍皱起,“夏盈,休得无理。”
名为夏盈的侍女听闻女子低声斥责,亦不再继续与墨延争吵,但是满目怒色却死死的盯着墨延。
“再者,你说会坏了你家夫人名声,不知我家侯君自舍一身清白救下你家夫人,若是日后被你等传出些许风雨,那么我家侯君的清白名声又该找谁讨说法。”墨延见到夏盈不再言语,却好似讨到了便宜一般,不依不饶,如同要将今日所受的气尽数还回一般。
“墨延。”曹子建淡然而语,一语轻唤便足以令墨延住口。
“哼,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家侯君便是当今曹公的公子,临淄侯,曹子建。”
曹子建一语入耳,女子身躯稍颤,“夏盈,秋华,还不快些向侯君赔礼,妾身管教无法,让侯君见笑了,还望那不当言语请侯君海涵。”气氛自此变得稍稍缓和,两名侍女则是象征性的稍稍曲身,当做行礼。
“数载未见,竟然出落成这般成熟模样。”女子含笑而语,面容之上的神情也仅仅是停留于礼貌的层面上。
“夫人是?”突自一语令曹子建着实一头雾水,曹子建于自己记忆中找寻,想要找寻出有关于眼前所见之人的任何信息,但是奈何却什么都思索不得。
“我家夫人便是当今曹丞相之公子曹子桓的夫人,甄夫人。”秋华冷哼一声,也算是报了方才墨延的呛语之仇。
“你……”眼前之人,却是当日令自己魂牵梦绕之人,难怪今日得见,竟然会令自己如此相熟,这等场景不知于梦中出现了多少次,多到使得自己的记忆已经习惯了那面容。
或许记忆最深便是最容易忘却的,当日那回眸含雨,此时念来依旧令人心暖。
“嫂嫂。”纵使心间千丝万绪,但是却并不得说出半分,这也得以解释为了方才曹子建再听闻甄夫人道出夫君一语后,会情不自禁的心生恼怒,原来一切早已根植于心,早已成了习惯。
“侯君无需多礼,这里也不是久叙之所,如果侯君并无急切之事,还望得以入到府上,也算是令妾身为方才的冒失举措赔礼。”
曹子建此时已经想不出任何足以令自己婉拒的理由,周身气力宛若被抽离一般,曹子建早已想过会在千万种场景之中得以相遇,但是却从未想过此番相遇竟然会如此绝美,使得自己再也想不出任何能够比之更好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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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之下正座之上空无一人,而甄夫人端坐于曹子建对过的木案之上,曹子建双手后撑,慵懒的仰着头,拘束二字于其而言除却面对自己父王之时,便再无加身之时,而青凤则也是被代为上宾,坐于曹子建下侧木案之上。
曹子建本以为自己所听闻的只是传言,但是今日得见,却知并非是虚言,自己兄长的府邸修缮的比自己的侯宫要气派许多,这也令曹子建心生了稍稍不快,虽然明面上自己父王更偏爱自己一些,但是给予自己兄长的却并不比自己的少。
“只是此番侯君来到邺城也甚是不凑巧,你子桓兄长受得曹公之命随军出征,不然你们兄弟得见,定当痛饮一番。”一语入耳使得曹子建稍稍回神,甄夫人将酒杯举起,“妾身不胜酒力,侯君但请自便。”
那被斟满的酒杯之中所散发出的淡淡醇香,这是于齐地见都不曾见到的美酒,这等场景却将曹子建的内心刺痛,将上好的佳酿宴请于自己,那相敬如宾的礼遇,说明自己内心所想之事,恐怕只能化作自己的一番臆想。
“嫂嫂这番心意已经足够,我兄长远征江东,我只恨不得奋身出力,相助于兄长,又何敢挑剔于礼数之说。”
客套之语令青凤觉得周身不自在,不曾想自己记忆中那不羁于世的曹子建竟然会有如此矩于礼数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