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思篇23

“莫怕,莫怕,爹爹在呢,你告诉大人,是否是那城南朱尔旦害了你。”吴侍御史拍打着吴沐蓉的肩头,并轻声宽慰道。

吴沐蓉面色之上惊恐神色不减半分,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忽听得身后传来声音,那声音吴沐蓉无论如何亦不会忘却。“闪开,闪开。”

“嘿,我说杨大年,方才挤着要上前的是你,现在又挤着要离去,你。”被杨大年推搡的乡邻满面尽是不悦神色,亦回身推搡了杨大年一下。

杨大年因为受力不稳,没有站立身形,一下子被推倒于地。

这突如而至的变故令吴沐蓉死死的将目光定格于杨大年身上,当夜虽烛火摇晃,但是当明晃晃的利刃刺入到吴沐蓉脖颈之时,那面容亦早已自吴沐蓉的心底所印刻。

“是他,爹爹是他。”恐极之下的吴沐蓉连忙躲入到吴侍御史身后,只透出半个脑袋望着倒于地的杨大年。

这陵阳城之中,对于吴沐蓉此案最为关切的并非只有吴家与朱家,杨大年亦甚是关切,毕竟当日谋害了吴沐蓉之后,其认定这样一来,最有嫌疑的朱尔旦定然会被人们首先所怀疑,自己的目的也便达到了。

而就在今日,杨大年听到了吴沐蓉又出现在这陵阳城中一事又如何不会感到震惊,但是首先杨大年便想到的定然是搞错了,毕竟吴沐蓉是亲手被自己所害,杨大年对于此事自然十分确信。

但是当杨大年看到向着陵阳城县丞去观看此事的乡邻越来越多,杨大年亦忍受不得内心之中想去一窥的冲动,思索良久过后,杨大年还是下定了决心,跟随着乡邻一同前去看一看。

杨大年来于陵阳城县衙后发现县衙大门处早已是围满了前来围观的乡邻,杨大年挤不入内,急切之意再次自杨大年的内心之中涌现而出,杨大年顾不得身旁乡邻的指责,生硬的自人群之中挤入进去,当杨大年好不容易才挤到前侧之时,望见了如同鬼魅一般的面容,当日被自己亲手所害之人,今日竟然会活生生的立于自己身前。

杨大年揉了揉眼,认为是自己眼花了,但是吴沐蓉的头颅,杨大年自不会记错,忽觉足下发软,杨大年脑海之中所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尽快离开,而当杨大年想要离去之时,被旁侧乡邻一把推倒。

杨大年神色惊慌,直指于吴沐蓉,嘶声裂肺的吼叫道:“鬼啊,鬼!”

杨大年好似想到了些什么,跪倒于地,对着吴沐蓉便是连连叩起了头,一边叩头,一边嘴里喊着,“饶命,饶命啊。”

吴沐蓉望着满面惊恐的杨大年,将头扭过,“你当日残害于我之时,可曾想过饶我一命。”

“好大的胆子,来人,将此贼于我擒下!”张县丞怒喝一声,两侧衙役遂快步奔上,手中的水火棍早已是死死的将杨大年所擒住。

杨大年如同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一般,神情变得有些呆滞,将当日如何加害的吴沐蓉,一五一十的向张县丞所道出。

“张大人。”吴侍御史轻唤了一语,张县丞连忙应和,吴侍御史摆了摆手,“既然元凶已经寻到,那么该是时候还朱尔旦一个清白了吧。”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堆笑神色随着张县丞将目光转向旁侧的师爷后便消失了,“快去牢中,将朱尔旦带于堂上。”

片刻而过,锁链拖行之声传来,张县丞闻声一怒,“你这个蠢东西,元凶既然已经寻到,又何故继续给朱举人上刑具!快些撤去。”

“是是。”师爷连连应和。

待褪去枷锁的朱尔旦缓步自行于大堂之上,那身躯体态朱尔旦自是熟悉不过了,只不过那颗略显娇小的头颅与之有些不搭,而朱尔旦望着那面容时,神情却不曾有半分变化,好似这一切朱尔旦早已所知。

张县丞望着略有失魂模样的朱尔旦,还以为是于狱中受到的打击,“朱举人,见谅见谅,毕竟事关人命。”

朱尔旦闻言摆手,“大人断案严明,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我是可以理解的。”

“那就好。”随后张县丞望着已经自供词之上画押的杨大年,“将嫌犯收监,退堂!”

张县丞自是有审时度势的眼力,此时再令吴侍御史与朱尔旦于此抛头露面定然不合适,便先行退堂,毕竟杨大年已经招供,何时再审都可以。

朱尔旦望着身后那正缓缓退去的乡邻,此中并无其想要见到之人。

朱府管家快步上前,迎上朱尔旦,“少爷,连日辛苦了。”

朱尔旦摆手,示意无碍,“无需急切,莫不是夫人不知所踪。”

朱府管家闻言双目放大,不可置信的望着朱尔旦,“少爷又是如何所知的。”

“只消得看那身形便知是夫人的身形,无碍了,先回府再谈。”但是唯有朱尔旦知道此句搪塞之语是说给他人听得,毕竟朱尔旦哪里有那等本事一看便可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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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阴寒,虽朱尔旦并未身受毒打,但是这滋味比之受到了毒打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日深夜,朱尔旦被寒意所扰惊醒,忽见得有一人立于身前。

朱尔旦虽满是震惊之意,但还是保持镇定神色,环视而现,不由转喜,“陆判!”

“朱生,前些时日你托我所做之事,我已经寻到眉目了。”声若洪钟的沉郑之声,令朱尔旦略感有些发馈。

“何事。”朱尔旦一时想不到自己托付过陆判何事。

这也难怪,毕竟当日朱尔旦浮白无度,所说的话皆是醉语,陆判却将手中所提之物抬起,搁置于朱尔旦面前摇晃了数下。

朱尔旦定睛细看过后,冷汗直流,别意再也感受不到,唯有无尽的恐惧之意。朱尔旦又如何认不出陆判手中所提之物,那便是吴沐蓉被杨大年所割下的头颅。

“陆判这是要作何。”朱尔旦不由堆笑。

“你不是令我为你的娘子换一个美人头颅吗?我这便予你寻来了,这样一来你既可以脱身囹圄,又得以完成自己的夙愿。”陆判将吴沐蓉的头颅落下,这种常人为之惊异的神色,如同会令人上瘾之物一般,陆判最喜便是见到寻常人这般模样。

朱尔旦沉声良久,后问道:“那么我的娘子会如何。”

“脑海之中神识都已不是自己,除却身躯依旧尚存于世,同死去了又有何等分别。”

“陆判的意思是,用我夫人一命,换得吴沐蓉一命。”朱尔旦心智聪慧,立时便听出了陆判话语之中的隐意。

“怎么,做不得?还是不想要。”陆判望着将头颅低下的朱尔旦,陆判不曾想到朱尔旦竟然会有迟疑之时。

朱尔旦知道,只要自己一旦应允,便同自己亲手杀死了自己夫人并无任何区别。

良久而过,朱尔旦先是缓缓颔首,而后猛然加快了颔首的频率,越发急切,好似只有猛烈的晃动才可以令自己没有那么深厚的负罪感。

因为剧烈摇晃而有些充血的头颅,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待到朱尔旦抬首的一刻,眼前早已见不得任何一人。

如同黄粱一梦,不过朱尔旦亦自嘲,当自己选择去驼负起陆判木像之时,这场梦便开始了吧。

“陆判。”话语轻柔,并带有几分紧张。

陆判闻声回望,得见青凤正依靠于大牢门口之处,笑意而生,陆判问道:“原是青凤啊,怎么会在这里。”

“连日寻不得陆判,不得已唯有出此下策。”青凤亦有些嘲弄语气。

陆判颔首,“我知道你寻我所谓何事,不过那泣血珠我真真切切的交予阎君所处理,不知阎君处理的如何,我也不得而知。”

青凤眉宇微皱,眼见着有话要讲,却见陆判继续说道:“不过我可以带你去见阎君,将泣血珠所取回。”

青凤闻言为之大喜,青凤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陆判竟然会如此痛快的应允,“不过。”陆判话语回折,令青凤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

“不过如何。”青凤有些急切。

“我答应了朱生一件事情,待此事终了,你便随我一同前往阴司之中。”

“这是自然。”青凤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好似事情至此,便得以结束,“陆判,我有一事相求。”

“但说便是,能力范围之内所能及之事,本判定然不会推辞。”陆判笑允。

青凤轻沉一声,道:“我听闻阴司之中的望乡台,得以看见浮世之上任何留于此处的生灵,不论是人是妖。”

“是。”陆判回应道。

“我想待陆判带我前往阴司之后,我想要先去望乡台看一看。”

“易耳,易耳。”陆判放声而笑,捏髯抚下的手亦为之上扬。

因害怕被陆判所察觉,青凤便只身而至大牢之中蹲守陆判,而燕赤霞正于出入大牢的必经巷口处等待,待踱步之声明了,燕赤霞快步上前查看。

陆判得见燕赤霞,笑意未减,“燕生也在此啊,你也要随青凤入到阴司之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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