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夫人对我和玉儿说:“虽说你们夫妻已经做了有两年,但既然今天回来了,我这当娘的还是想看着自己的女儿风风光光的嫁人。我和你岳父商量了一下,想选个日子给你们补办下婚礼,也顺便好通知一下亲朋好友,我这女儿平安回来的消息,这总还是要看一下你们两个的意思才行。”
我道:“但凭二老高兴就行,小婿没什么意见。”
玉儿也跟后说道:“女儿一切全凭爹娘安排就是。”
饭后老爷子和夫人便商量着如何置办要接哪位客人,玉儿也陪着二叔说一下这别后的离绪那山谷的经历。虽说这每件事每句话都与我有关,可我却没有插言的欲望,我也没有熟识的人要请,我只不过是我一个。我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坐在椅中慢慢呷着,看着玉儿向二叔讲述我们的经历。
老爷子和夫人为我和玉儿的婚事操着心,不时在一张纸上由老爷子执笔涂涂抹抹。玉儿则兴致勃勃地说着,说着我们怎么摘藤编绳,说着我们怎么爬下那裂缝,说着那山谷的果子潭水中的鱼,那小溪不知从何而来潭水不知向何处去,山洞木屋野花山雀,还有那些静静思念着的时光。
二叔饶有兴趣地听着,就连添香这个活泼的丫头都搬个凳子支着耳朵在听。没人注意我此刻寡欢的情绪,我也不想在这相聚欢喜的时刻扫大家的兴,我便也装着聚精会神的样听玉儿说。
只是听着听着不知思绪跑去了哪里,直到添香那丫头对着我耳朵喊了一嗓子:“姑爷,发什么呆呢?”
“嗯…哎!”我揉揉耳朵才发现二叔正站起身和老爷子夫人说话,忙也站了起来。红袖伸手打了添香一下:“你这丫头,咋咋呼呼的,就没个正行的样。”
添香对着我“嘻嘻”一笑,就窜回到玉儿身侧。玉儿关心地问我:“相公,你没事吧?”
我道:“没事,就是被这丫头吓了一下。”
二叔说:“我就先回铺子里了,等你们两口子拜堂成亲那天,我再来喝你们的喜酒。”
玉儿道:“到时候我和相公多敬二叔几杯,一定让二叔喝得过瘾了。”
二叔走后,老爷子和夫人还在继续,玉儿就挽着我的胳膊在庄子里逛,从东院到西园,又从后苑到前门,后面跟着红袖和添香。走到前门处,玉儿说去看看福伯,恰好福伯正在门房里打瞌睡。他那个乡下侄儿见到我和玉儿,忙迎上来问安,玉儿把他打发到了一边,站在门口看了会,看正坐在床沿边搭着脑袋打着呼噜的福伯,没进去。
玉儿说她从小也算是福婶拉扯大的,福婶走后就剩了福伯孤身一人,原本是有一个儿子的,也因为一次械斗丢了性命,如今也就在这门房里打发打发时间养老。
玉儿还拽着我去看了正拾掇整理中的新房,然后说着她小时候在这院子里发生的那些趣事,比如荡秋千跌下来摔疼了屁股,比如在花丛中逮一只蜜蜂被蛰肿了脸,比如张着双水汪汪的小眼睛看着二叔,二叔就不好再计较她早上打碎的那个玉狮子了。每当她什么识字啊习武的累了,就会跑过来抱着二叔的腿撒娇,二叔就会把她抱起放到石凳上,然后摘下藤上的葡萄给她吃。那时二婶还在,二婶就会摸着她的头说:“这丫头!”
“这时候不管是西席先生还是爹娘,都不会不敢来责怪我,二叔说了,说我家丫头不识字怎么了,不习武怎么了,又不考状元,你还指望丫头去给你闯天闯地的呀。只要我家丫头高兴,想学什么咱就学什么,我家丫头要是不高兴了,一切都靠边站着去。”我一边听着她说一边在脑海中想象,想象着一个顽皮的可爱的还又很文静的小姑娘,在这院子的一个一个角落里的场景会是什么样呢?然后我就笑了,笑得很欢畅,玉儿也就看着我的欢畅而欣喜。
晚间我们还是歇在玉儿的闺阁。在那个完全能容下两个人的木盆里,红袖支着人添满热水,便被玉儿打发了出去。等红袖添香出去关好门后,玉儿帮我宽衣,我便钻进热水里泡一泡这身子。我正闭着眼,忽然听见水声,就见平时若非我纠缠就绝不肯和我同洗的玉儿,此时却迈腿跨进了木盆中,然后从我身后贴着坐了下来,伸手撩起水撒在我的身上,看着它慢慢地滑落,滴下,再和这满盆的水混成一体。
玉儿轻轻用她的腿摩挲着我的腿,环抱紧了我,问我:“相公,你是不是有些不高兴?”
我道:“没有!我怎么不高兴了?”
玉儿将脸搁在了我的肩上,继续轻轻摩挲着:“可我看你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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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下午都是落落寡欢的,就是后来我和你说小时候的事,你才好一点,你是不是又想师父了,还是……还是你想蓝兰姐姐了?”
我把她的手抓在了手里,十指相扣着在手背上吻了吻,轻轻呵斥道:“别瞎想,我就是想起自己没家人亲人朋友的,一时有些心情不太好,你可别胡思乱想的,这以后就不会了,现在不光是有你,有你爹你娘有二叔,还有这庄里的每一个人,这以后就是我的家了,我就不再会是孤身一人了,就是一时半会还有点不适应,呵呵……”
我还抓着她的手,去碰了碰那被她摩挲着昂立的家伙。我不用看都知道,她的脸肯定是羞得红红的,很像一只香甜诱人的大苹果,能惹得看见的人恨不得一口吞了下去。只是她却没像往常那样握着拳头打我,而是更贴紧了我,幽幽地道:“相公!”
“嗯?”
“我…我还以为你……”
我在她蜷起的膝盖上吻了吻,拍拍她搁在我肩上的脸,打断了她的话:“傻瓜,别乱想。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我的心你还不知道,我说过这辈子不会离开你就不会离开你,答应我,以后都绝不要胡思乱想了。”
“嗯嗯!”玉儿将搁在我肩上的头不住地点着:“相公!”
“嗯?”
“我爱你!”
“呵呵,又傻了不,我也爱你!”
…………
夫人把婚礼的日子定在了五月初九,这样就算是远一点的客人,也应该能及时赶得上赴宴。定完了日期,确定了那些要邀请的客人,便一一吩咐人携带着请柬前往。近处的由老爷子亲自书写,远方的则用飞鸽通知各处管事的,由其代为邀请,若是要邀请的客人附近没有山庄的铺子,便由老爷子写上日期事由,直接让鸽子振翅飞去。
夫人说在结婚前的一些日子里,男方和女方是不能见面的。我尊重老人们的传统,于是玉儿还住在她未出嫁前的闺阁,我则被安排在一栋独院的客房里。玉儿怕我一个人呆着无趣,派了红袖带着一个小丫头过来服侍我,每日早晚还遣添香那丫头过来问候。
虽然我和红袖相识不过几天,却也看得出她是一个文静而细心的女孩子,和添香正好是一静一动。作为从小就陪伴着玉儿的贴身丫鬟,添香是陪着玉儿玩耍的,红袖则负责照顾那主仆俩。所以我明白玉儿吩咐红袖服侍我,就是要在我没她的日子里,让红袖代她伺候我的饮食起居。这让我有些不习惯,我不习惯她替我宽衣穿戴,不习惯她握着我的脚放在热水里洗搓,除了玉儿,我还没有被一个人这般伺候过。
我都坚持自己做,自己宽衣穿戴,至多出门的时候让她帮我理一理。想念玉儿是必然的,但我也知道,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和她在一起,哪怕我哪也不去,我也是不能每天还像在山谷时那样,抱着她一呆就是半天。我总是要融入这山庄,还有这山庄之外的生活的,即使将来我不去闯荡江湖,我也是不能待在玉儿的身边,只做她一个人的相公,我还是要做这山庄里的人的。
所以借着老人们的传统,我和玉儿在这咫尺之间分隔两地。白天还好,看着这山庄中忙忙碌碌的人,我卷起袖子加入新房的建设中。郑管事的连连阻拦,红袖也在边上说,但我一句话便把他们都打发了,我说:“你们哪知道我和玉儿喜欢什么样的房子。”
只是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来辗转去依旧是睡不着,我便推开窗户,携着凤刀偷偷跃出山庄,一个人在或有月或无月的那山崖上舞动。我把那些师父的玉儿的,还有我和玉儿的想象,用老神仙赐我的功力,舞这老神仙拂拭过的凤。我舞着动着,我挥着刀劈砍挑刺,我感觉我浑身那股子劲力,随着动作挥洒,渐渐地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夫人还吩咐人去城北请了几个僧人,挑了个日子把师父的灵位请了来,置放在一间庵堂里,每日早晚去上个香。老爷子也派人下到了那山洞,将师父留下的没曾烧尽的骨头捧了回来,选了个风水穴位安葬在山庄的墓群里,邻着老爷子为自己选的寿穴。这两件事我都见着了玉儿,但也只限于见到而已,没有说话,甚至眼神都不多,因为玉儿一直搀扶着夫人,而我捧着师父的牌位。
开始的时候,我每天都会去师父的墓前陪师父坐一会,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有时也会提一壶酒,一边喝着一边任凭自己漫无边际地去想,想过去,我的曾经的孤身的不忍回忆的过去,想着未来,我和玉儿的未来,我和这个庄子的未来,还有那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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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男是女的不知何时会在玉儿身体里孕育的孩子,我,以及他们的未来。
透过这些想象,就如同我跟玉儿说的那样,我确定我已离不开她了。或许一开始,我是基于那山谷的寂寞贪恋她的身体,可现在,我遥想着那些在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却每一件都满是玉儿的身影,我甚至不敢想没有了玉儿,我又变成孤身一人时我会怎样。
所以当添香把玉儿给我的纸条递给了我,我看那纸条上简单的几个字,便在夜里偷摸进了玉儿的房,只是我还是尊重老人们的意愿,待她偎着我睡着后,依旧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即便我睡不着。
随着时日一天挨着一天向身后远去,师父那渐渐地就去的少了,偶尔有时想起,也多会在转身或者半途中停步。不是说我不想念师父,只是我想,师父肯定不会高兴见到我沉在过去里,生活总是要向前的,我应该把怀念师父的时间用来更好地生活。
而师父会和义父一样,被埋在记忆的深处供着。
陆续的有客人住进了庄内,红袖和郑管事的就再也不肯让我与下人们一起劳作,无论我有什么样的理由,那理由多么地充分,最多允许我站在边上指手画脚一番。我便只有看的份了,看每一个人的忙碌,看他们忙着剪喜花挂喜幔喜绫,扎彩灯,各式各样的,我能想到的和我想不到的,忙着杀猪宰羊,忙着将我和玉儿的新房布置完整。
就连那些客人们都很忙碌,有的忙着参观山庄,有的忙着拜见你家的他家的长辈,但不管是哪样客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忙着寒暄客套把酒言欢。到处都是要么行色匆匆要么高谈阔论的人,这往来的热闹都与我有关,可我不习惯,真的不习惯。
每个见到我的人,都会拽着我说上一大堆的话,不管我有没有兴趣听不听得懂。我想迈腿走开,可是礼节约束我尽量微笑着听,即便我插不上言答不上话,我也尽量微笑着装作认真在听,然后胡乱找个借口离开,便又被另一个人拦住。
红袖看出我的不喜,便每次在我刚被一个人拦住说话的时候,打着替玉儿传话的借口拉我走开,就算是我待在院子里不出去,也不时会有人前来。其实也不是我不喜说话,只是我觉得哪怕我坐着看添香和小云两个丫头吵嘴,都比和一个陌生人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有趣得多。
我干脆从那排下人侍婢的院落间溜出庄子,去到后崖,或者坐着,或者练那柄刀。红袖和小云都必定要跟着,我不忍拂她们的意,便由她俩跟着。坐在崖边看向崖下,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可那每寸每寸的山石花草都在脑海里浮现,清晰得仿若我此时不是坐在这高高的崖上,而是正坐在那泉水流淌的平台上。
为免被刀气所伤,在我练功的时候,红袖和小云都坐得远远地看着。老神仙赐予我的功力,我暂时还做不到收发自如,这就需要勤加练习才行,要让我的动作慢慢适应我体内汹涌澎湃的力,也要让那些力能听随我的意,在我劈石的时候绝不裂山,在我拂过那片叶的时候,它可以袅袅婷婷地,随着我的心意在空中舞动。
这天我正练着刀。虽说我认同简单朴拙才是极致的境,可是我舞动的时候,还是会追求一些飘逸自然的韵,也许是因为师父的影响,因为不论是我看到的还是他教授的,都会在实用之外追求一种视觉的美,所以有时候我就会想,师父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位风流潇洒的侠客,可我为什么没有师娘,没有师兄师姐或者师弟师妹呢,不然,我也不会是孤身一人没个家了。
我在山谷舞动的时候,都是玉儿拍着手在边上叫好,或者带着微笑静静地看,这在崖上,一向文静的红袖也是不断地鼓着掌,尤其是小云,这丫头和添香是有得一拼,更是喊哑了嗓子不住喝水润着喉咙。我想我舞得肯定好看,不免有些自得,舞得更起了劲,劈开山石斩断那树,搅起漫天红花绿草。
我正舞得兴起,沉在这片小小的世界里,便没有注意到老爷子的到来,只觉有一双掌从外向我斩来,本能地便挥刀迎去。那双掌随之变招,避开刀锋所向,以空手入白刃之巧夹着擒拿手的刁钻,变掌为指从侧面点向我握刀的手。我后退以手腕之力将刀转了半个圈,斩向那拂过来的手,然后等对方为避我刀锋时,不论他是后退还是侧身,哪怕他是不动曲手变招,我都不再去管,而是上前抡刀拦腰斩去。以我的力摧动刀的速,我想不管他是谁,他总应该没有老神仙赐予我的力多,他身上就是有兵器格挡,也无法拦住凤的锋,只能跳开避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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