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积年的老婆子，本就看不惯年轻婢子们，对如烟这样的人更是不屑，如今侯夫人开口，她动起手来毫无顾忌。
很快，如烟双颊便被打得红肿淤血，发髻散乱，背部却依旧挺直。
周围不少婢子们来往打探，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什么。
板子刚打完，蕊秋便从旁过来，薄唇带了一丝讥笑。
“如烟背主弃义，这罚得也太轻了些，你让她去那跪着。”
说完，她抬手指了指铺了六棱石子的地面。
话音刚落，不光旁边偷眼打探的婢子们惊住，就连那婆子也面露难色。
侯夫人只说让在廊檐下跪着，可没说让去跪六棱石地面呀，那一地石子棱角分明，别说跪两个时辰，半个时辰这膝盖都要废了。
“蕊秋姑娘，这恐怕使不得呀……”
对方一听顿时立起两只眼珠子，喝道：“有什么使不得的？就让她跪那去，出了事我顶着！”
如烟微微蹙着眉头，艰难开口道：“我自问……从未得罪过你，你何故要与我过不去？”
蕊秋满眼恨意，弯腰就抓起她胳膊往那边拽，“少给我惺惺作态，跪一跪且死不了呢！”
想她在青峰山下，被世子妃教训，三步一跪径直跪到了寺庙门口，差点变成瘸子。
哼，她暂时动不了世子妃，还动不了这个贱人吗？
不远处，姜月正好整以暇的往这边看，依旧带了那副淡淡的笑容，但眼神却有些冷。
红儿低声说了一句，“小姐，世子妃树敌不少，听说这个蕊秋也恨她呢，这才拿如烟当挡箭牌。”
姜月侧目瞥了红儿一眼，正要说什么，忽然眼神一紧，看着另一条路上那个急匆匆过来的人影。
姜棉。
此时如烟已被蕊秋拖到石子路面上了。
蕊秋正使劲把如烟往尖锐的石子上按，忽然膀子被一股大力往后扯，惊讶之下回头，却看到玲珑一张愤怒的脸，身后则是世子妃那双冰锥似的眸子。
“世子妃……”
姜棉劈手甩了她一耳光，“大胆贱婢！敢在府上动私刑！”
说完赶紧去查看如烟的伤势，对方脸颊肿胀青紫，鬓发散乱，全然没了平日那副清丽的容颜，只余一双眸子依旧闪亮。
“是夫人要罚她的，世子妃您是要忤逆夫人的旨意吗？”
蕊秋气急败坏，虽然面对姜棉有些惧意，但想到这回自己占理，便不怕了。
玲珑指着她的鼻子，道：“你打量我们不知道呢？夫人只说让跪在廊檐下，何曾说过让跪这六棱石子了？你刚才还使劲按她的身子，你心可真狠啊！”
这里闹得厉害，碧珠外出时正好看见，打探一番后才知道事情原委，她们担心如烟姑娘出事，紧忙赶来，谁知还是来晚了。
蕊秋不服气，“我是夫人的人，便是执行夫人旨意时稍有差错，也轮不到世子妃来教训，事后我自去夫人处请罪！”
反正夫人最烦这个世子妃，才不会因这点小事便罚自己。
姜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事后请罪？看来你也承认这狠毒的法子，是你自己的伎俩了？”
远处的姜月静静地看着，眼中一抹复杂一闪而过。
她忽然觉得，见多了姜棉这言辞犀利的一面，都快忘了她之前那副笨嘴拙腮的样子了。
“奴婢说不过您，但这会子可由不得您了，还不快动手！”
蕊秋硬着头皮顶了句嘴，然后看着那婆子，想让对方继续罚如烟去跪石子。
婆子纠结半天后，打算站在蕊秋这边，玲珑却拉着她不让，现场很快乱做一团。
就在这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闹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众人纷纷愣住，目光落在那个身穿宝蓝色暗纹锻袍的男人。
侯爷怎么来了？
东昌侯爷浑身散发出一阵令人胆寒的气质，为上位者散发出来的气度让现场噤若寒蝉。
众人纷纷跪拜行礼。
环视一周后，他将目光放在姜棉身上，目光有些疑惑，问道：“你怎么连几个婢子都管不好？”
之前他因祈雨一事，对这个大媳妇很是有些好感，可如今……
姜棉微微低头，言简意赅就将事情经过说出，直把蕊秋说成拉大旗做虎皮，借着侯夫人的势蓄意用阴毒法子惩治一个贵妾。
东昌侯爷不满的瞥了蕊秋一眼。
姜棉不等对方有所表示，便恭敬道：“爹，不是媳妇跟下人较真，实在是这事可大可小，且不说她越俎代庖私自惩罚贵妾，便说她借着娘的名义，将来若惹出家祸，传出去……受损的可不是她的名声！”
她说的义愤填膺，说到最后旁边竟无半分声响。
东昌侯爷听完，对她不满的情绪早已散去，似乎还想再听她多说几句。
姜棉很懂得拿捏分寸，神色恭敬异常，语气却比刚才急促了些，“媳妇不才，却听过前朝一个故事，前朝丞相因官员办事不力派人去信责备，驿差却因官员未对他行贿，便私自改了刑罚，后来事情外露，便传出丞相大人是酷吏的流言……”
听到这，东昌侯爷的脸色已经变了。
蕊秋再糊涂，此刻也知道自己形势危急，忙磕头求饶道：“侯爷，奴婢并无此心呀……”
“拖下去掌嘴！”
东昌侯爷断喝一声，立刻有小厮过来，拉过不断求饶的蕊秋就走。
蕊秋被打的差点昏厥，想不通为何这次自己占理，却还是被罚了。
那婆子也忙将如烟扶到廊檐下，让她老老实实跪在那，一眼都不敢往这边看。
这世子妃可太厉害了，三言两语就让侯爷向着她，自己往后可得小心些。
其余人等也散了个干净。
东昌侯爷看着低眉顺眼的姜棉，眼神有些欣慰，沉声道：“你见微知著，知道维护侯府名声，是个懂得大义的孩子。”
姜棉乖顺点头，“这都是媳妇应该做的。”
对方嗯了一声，满意离去。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姜月却气歪了鼻子，手中帕子都快扯烂了，回身就往茗月轩走。
“贱人……”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想到最近那个贱人一路顺风顺水，脑中又浮现出天道之女这四个字，她满心烦躁。
忽然，后院花丛边，一道幽怨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