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梆子一敲,很快便响开了锣鼓。
开场便是富贵长春,喜庆的调子顿时让现场陷入热闹。
侯夫人身旁的蕊秋给她捧着戏文册子,笑道:“这是庆喜班子的本子,还请夫人多点几出戏。”看書喇
就着她的手看去,侯夫人随意点了几出,微笑道:“给小戏子们的赏钱准备好了吗?”
“回夫人,夏嬷嬷一早就备下了。”
蕊秋侧了侧身子,让出对方眼前的空地,正好能看见不远处有两个小丫头,端着一簸箩铜钱,一串串的均用红线系了,看起来很是喜庆。
坐在旁边的侯爷意气风发,一身淡青色银线团福如意锦缎长袍,头发用碧玉簪高高束了,衬的整个人年轻了好几岁。
姜月跟蔚承安坐在不远处,正闲适的吃着桌上的点心,兰心则站在姜月身后伺候,低眉顺眼的。
蔚承平推说身子撑不住,便没出来,姜棉独坐一桌,身旁只有碧珠跟玲珑二人。
侯爷看的连连点头,摸着下巴上几寸长的美髥,微笑道:“夫人有心了。”
他原本只想讨绿枝当个妾,能时时陪伴在侧开解心怀,不承想夫人还能做到如此境地,他心里对对方之前装病的那点不快,已然消失了。
台上正表演到精彩的一段武生沉腰转胯,回头望月的姿势顿时引来一片叫好声。
侯爷开心坏了,大力拍了拍手,随手取下腰间一块玉佩便扔了上去。
台上人一个漂亮的转身收住身形,拱手行礼,同时将玉佩收了。
他是庆喜班子的台柱子,虽然唱念做打都是打小练出来的,但戏班子名声却不如同行余庆班子大,并不怎么给这种王侯公府家里唱戏,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自然拿出十二分的本事和恭敬来。
接下来,便是侯夫人点的一出满床笏,更是让侯爷连连称赞。
忽然明媚的天边忽然飘来一片乌云,将阳光罩住。
但谁也没在意这些,毕竟接连阴了好几天,众人早就对这多变的天气习惯了,且昨晚看天色,今日大抵是不会有雨的。
姜棉却拢了拢斜襟,周身有了些寒意。
风声吹动戏台上的幕布,呼呼作响,一干穿着戏服的人照样表演辗转腾挪。
忽然轰的一声巨响,戏台一角顿时塌陷下去,正站在台上的武生身子一个踉跄,径直掉下来,砰得砸到地上
很快他嘴角便流出鲜血,不住地挣扎。
台下众人纷纷震惊,不等周围的小厮们过去搀扶,台上一块木板便被风吹下,好巧不巧砸在那人身上。
只听惨叫一声,那人便没动静。
场上顿时一片大乱,台下惊叫声络绎不绝。
姜棉眼神微微眯起,跟碧珠玲珑二人递了个眼色,两个丫头会意,不动声色做出一幅警备状,并不像其余众人似的没头没脑乱窜。
侯爷眉头紧皱,忽的一下便从位子上起身,指挥众人去戏台跟下头疏散人群,又让人检查那武生伤势。
风不断吹来,挂的戏台上木板咣当作响,看样子随时都会被吹下来。
很快有小厮回来,神色慌张道:“侯爷,不好了,那武生没气了!”
虽然今日不是大婚之日,但好歹是抬姨娘的喜庆日子,不承想出了人命,东昌侯脸色铁青,浑身都散发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正要让管家找班主商量后事,姜月那边忽然传来一阵骚乱。
“月儿!你怎么了?”
蔚承安单手拦着姜月的腰身,眉眼间都是急切,姜月则白着脸捂着肚子,一幅承受莫大痛苦之相。
“夫君……方才乱哄哄的,也不知谁从旁经过,撞了我一下……”
说完,她更好似痛不欲生,整个人都靠在蔚承安身上。
“哪个该死的!居然撞到了夫人!”
蔚承安红着脸,气呼呼看向周围,眸光往姜棉身上看了看,只可惜对方离这边隔着好几个桌子,似乎根本没发现这边的情况。
姜月低喘几声,拧着眉头,声音气若游丝道:“夫君别找了,谁也没料到突然生变……不行我疼的受不住了……”
若不是她如今才孕期五六个月,看这痛苦的样子,别人定会以为她是即将临盆了。
侯夫人一听她被撞到了肚子,满脸紧张,腾的一下便从位子上起身,几步就走了过去。
“这还了得……快叫大夫……哎呦!”
本想过去查看姜月情况,谁知还不等走到人身边,侯夫人半个身子一趔趄,竟毫无形象的跌坐到了地上。
蕊秋和夏嬷嬷赶紧弯腰搀扶,却发现对方神色异常,满脸痛楚,脚腕连动都不敢动了。
“夫人崴脚了,快抬担架来……”
方才还热闹喜庆的场合,此时一片混乱,戏班子里的人都涌在那个摔死的武生旁边,蔚承安一边骂着下人,一边安抚姜月,说大夫一会儿就来,侯夫人则半蹲在地上,只顾低头捂着脚踝。
姜棉冷眼旁观,好像自己跟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很快她眼中便染上一抹轻笑,薄唇轻启,幽幽道:“你们看看,真是好大一出戏呀……”
她眉眼清澈眸光潋滟,既没走开,也没去侯夫人处表孝心,反正暂时没人注意这边。
看着看着,她眼中的轻笑逐渐多了一丝玩味,好像眼前这出戏,比方才台上的戏文精彩多了。
若说方才周身还有些冷,此刻她倒是安心多了。
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
就像头上始终悬着的一把利剑,如今已经落下,剩下的事她只酌情应对便是了。
“小姐别担心,您就只当是看耍猴了。”
碧珠此时总算是明白,前几天看到果儿做的那事究竟是为什么了,一想之下眼中便多了一丝坚定。
玲珑也冷笑道:“真是难为他们想了,居然兜了这么大个圈子……”
东昌侯彻底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饶是他见惯了大场面,也没想到一天之内能发生如此多的变故,红事变白事不说,承安的子嗣遇险,夫人又崴了脚不能动。看書喇
他怒目环视一周,正看到姜棉轻轻摇着团扇,垂眸坐在原处,好像对家中变故完全不关心,眼底多了一丝薄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