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把姜棉在其中的作用扯进来,也没说出玲珑的身份,假借外面名医之口,却也足以令东昌侯震惊了。
看着这个气质飘逸清贵的儿子,仿佛透过轮廓深邃的五官,回忆起记忆深处那位夫人娴静贞雅的面容,眸中有淡淡的愧意浮现。
人人都说平儿长得像他娘,自己却因为对已逝佳人的追思,在对方身故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单独面对这个儿子,后来令娶,新夫人再孕,他更是顾不上了,如今面对这个长子,他忍不住暗叹了口气。
她若是还活着,知道平儿被人下毒,只怕心肝都要疼死了吧?
“平儿放心,为父定会查清此事,给你一个交代。”
他隐约猜出这件事跟谁有关,也知道平儿心里明白此事是谁做的,却无法宣之于口,更何况如今没有证据,也只能先如此说。
“多谢父亲体恤,今日府上客多,父亲还要招待,儿子就先告退了。”
蔚承平起身,认真行礼。
多年不曾亲近,如今他已不懂得如何跟父亲如常交流了,只能客气恭敬些。
只是这恭敬落在东昌侯眼中,更像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上,让他浑身不自在。
蔚承平转身出门,在门外调整了下神色,慢慢踱步往君兰苑走,前头却忽然传来一阵惊叫。
声音正是从晋王的方向传来的。
蔚承平过去后,见几个人惊慌围在四皇子身边,还有人叫下人去找大夫。
四皇子单手捂着自己之前被烫伤的手臂,清俊的脸上现出痛楚之色。
晋王眉头皱着,正在沉声训斥一个婢子,“笨手笨脚的……四弟伤口不能沾水,若他有个什么事,本王定不饶你!”
婢子之前没伺候过皇子,本就慌张,倒茶时不慎将茶水洒到了四皇子手上,脏了伤口……
她哪儿见过这场面,此时神色惊恐,只会跪拜磕头。
四皇子饶是疼的厉害,见婢子惊恐,忍痛笑道:“行了二哥,也是我不小心。”
说完自顾让那婢子下去。
少年语气温润目朗眉秀,给人感觉如沐春风,婢子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退了下去。
蔚承平见状过去,伸手拉住四皇子的袖子,对晋王道:“晋王您不必麻烦叫大夫了,这儿离君兰苑近得很,我那里有药油,这便带四殿下过去。”
说完带着四皇子便走。
对方也老老实实跟着。
晋王见二人离去的背影,眸光一闪,隐约感觉这个四弟也太听蔚承平的话了些,正要跟过去,谁知蔚承安从不远处过来,显然是径直冲他来的。
他暂时收回目光,看向蔚承安的眼神有些不悦。
蔚承安这个成事不足的家伙,还敢来见他……
……
此时姜棉已回了君兰苑,跟云柔说笑几句后,将适才看到姜逸仁所带来的不快抛到了脑后。
正说到哪天去面见公主,外面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棉儿……”
蔚承平带着四皇子进来,眼光随意在屋里一扫,问道:“还有药油吗?四殿下伤口沾水了。”
姜棉一愣,本能的看向四皇子,只见他左手上赫然露出几块湿淋淋的伤口,粉嫩的肉色泛着淡淡的黄,俨然已有感染的迹象,忙让玲珑去找药油。
玲珑躬身去了隔壁,蔚承平也带四皇子过去。
云柔是知道玲珑医术的,这等伤口在她手中,很快便会处理好,也便不担心了。
只是想到刚才蔚承平临进门时的那声称呼,捂嘴偷笑看向姜棉,拖着长音道:“棉儿……我这表哥对谁都冷冰冰的,我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喊人呢,你们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姜棉无声苦笑,自问她自己都不知道蔚承平何时改了称呼,仿佛这变化如流水一般无声无息,若不是云柔调侃,她都没感觉出来。
见对方还是一副促狭的样子,她只得拿起一颗梅子递过去,“这蜜饯制得不错,你尝尝吧……”
云柔噗嗤一笑,见她脸上有羞赧之色,也不再逗她,优哉游哉将蜜饯送入口中,半边腮很快鼓起一个小包,仿佛一脸享受。
四皇子很快从隔壁出来,手上隐约传来一阵药油的味道。
姜棉跟云柔起身行礼,对方抬手示意二人坐下,却并不着急走,也顺势坐下,笑道:“你们这个小院倒是清净,比外头那乱糟糟的强多了。”
他本来便不喜人多,更无意像晋王那样趁机拉拢人心,刚才进来时见院中花草芬香布置典雅,便喜欢上了。
说完,小心翼翼从袖中拿出一长条状物件,递给姜棉道:“世子妃,多谢你那天的方子,这是谢礼。”
姜棉疑惑,目光顺势看下去,只见薄薄的竹片泛着光泽,展开后竟是一把泥金真丝绡麋竹扇,一看便知是宫里的东西。
此扇做工精致造价不菲,拿在手里轻若无物,正适合夏日扇凉。
别人尚且不解,可姜棉看向他已不再包裹的像粽子似的手,瞬间懂了他的意思,笑道:“殿下太客气了,当日不过随口一说,这……怎好收您如此大礼。”
若论阔气,几位皇子中,只怕单这位四皇子要垫底了。
他母亲出身低微,前几年刚被抬了嫔位,又因姿色平庸不受宠,身边没几样拿得出手的礼物,想必对方能给自己拿出这泥金真丝绡麋竹扇,已经很是不易了。
四皇子将脸色一板,气呼呼道:“世子妃如今立功又受赏,是瞧不上我这扇子了吗?”
这扇子是他几年前所得,确实珍贵,可如今却定要送给姜棉才能安心。
之前被烫本没往心里去,可没想到烫伤顽固,又因天气阴沉迟迟不好,太医每次换药也敷衍的很,弄得他洗澡都是个难题,幸亏身边侍卫说世子妃曾给了个方子,他无奈一试,果真好了许多。
事后一想,自己母子身份低微不受重视,自然请不到好太医,普通太医也存了怠慢之心,本来三五日便能治好的伤,对方一懈怠,怕是要拖上一个月。
更恐怖的是,伤口拖延越久越易留疤,他伤在手背上,若是留下一片疤痕……
皇子身体有损,可是极伤颜面的事,尤其是伤在显眼位置。
如此一想他立刻便心生寒意,且不说这件事里有没有人另有图谋,单说世子妃的好意,他是一定要谢的。
尽管当初,他总觉得这个女人过于狡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