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慧嫔给外头使了个眼色，一会儿便有人把四皇子引了来。
许是刚才跟人有过争执，四皇子脸色有些涨红，神色间怒意现出，如今几步踏进来，见到姜棉后眼底有些愧色，但还是快速道:“世子妃，对不住，我这就带你们去见父皇。”
说完抬腿就要往外走。
“辰儿！”
忽然慧嫔喊了一声，声音带了一丝颤抖。
四皇子回头，看着眼底担忧的神色，刚才脸上那些怒气缓和下来。
“母妃，世子妃刚才说的对，一味后退隐忍，并换不回您要的安稳，徒增笑柄而已，辰儿如今大了，不能总活在您的羽翼下，辰儿要将外头那些欺君罔上，欺压百姓的事说出来！”
说到最后，他声音坚定，目光决然，竟像是一天之内成熟了不少。
慧嫔认真看着眼前的儿子，半晌才绽出一个笑意，缓缓点头道:“好，母妃是想告诉你，你父皇这个时辰，通常在御书房，你们去那找便是。”
宫中长日无聊，她虽不得宠，却细心留意了皇上的行踪习惯，对皇上的喜好和固定的几个时辰喜欢待得地方很熟悉。
四皇子一愣，看向她的目光便多了一丝高兴，笑着点点头，回身走了出去。
蔚承平和姜棉行礼后告辞出门，跟上四皇子的脚步。
御书房，皇上正看着案头上的折子，一双浓重的眉毛压在那双犀利的眼睛上，神色有些不悦。
门口的大太监福康公公半阖这眼睛，身子虚靠在柱子上，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过去了。
皇上在御书房披折子时不喜有人在旁边，他便被支了出来，除了里头开口唤人，他一般不用做什么。
忽然一阵脚步声起，福康公公一愣，见是四皇子领着一男一女二人过来，便脚步一错，挡在门口中间，稍微往前走了几步，算是迎接。
拱手行礼后，他这才认出对方背后那二人，惊讶道:“世子，世子妃？您二位怎么来了？”
当初皇上祈雨一事，他负责去侯府传旨送赏赐，便记住了这夫妇二人的脸。
再说这二位一个俊秀超凡孤冷轻傲，一个温婉妩媚明艳动人，站在一起仿佛天上仙子仙女下凡，很难让人忘记。
只是对二人的到来，有些惊讶。
四皇子说要见皇上有要事相报，对方赶紧进去通传，很快便出来，客气道:“四殿下，世子，世子妃，皇上请三位进去呢。”
三人进去见礼后，四皇子跟皇上说明来意，由蔚承平补充，将民间瘟疫横行下的百姓疾苦说得清清楚楚。
皇上听完眼底仿佛含了无尽的怒意，半晌后脸色还铁青，沉声道:“一副药五十两说，他们好大的胆子！”
为了瘟疫，如今他将宫里的多数太医都派了下去，只留了几个在宫里轮值的，又从国库分拨了不少银子去惠民署，让备足药材，还下令减免当年赋税，这林林总总算下来何止万两银，怎么还能将药卖到五十两，又逼出人命……
说完后，他有些苍老的眼神似乎浑浊了不少，只是偶一抬眼，依旧精光灼人。
“皇上，臣有人证，您若想彻查此案，臣可让人去证人家中，将人带来供您细问。”
蔚承平声音始终很平静，面对九五之尊也丝毫没有忌惮，好像他只是个冷清冷血的人。
皇上没说话，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姜棉此时开口，道:“皇上，一个区区药铺伙计，便敢当家杀人，那买不起药的百姓死后，对方居然让人拖到后院了事，我等上前质问，他居然说出没钱买就去死的话，当众抹黑朝廷颜面，欺君罔上借机敛财，丝毫没顾忌到瘟疫横行将会给朝廷万民带来灾难，实在该死！”
她声音带了无尽的怒意，字字铿锵有力，皇上见她神色义愤填膺，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习惯了一人之上，也习惯了接受万人跪拜，就连皇后在他跟前，都是小心翼翼的样子，东昌侯府世子见到自己能平静如斯已让他意外，没想到这个世子妃居然也敢在御书房慷慨激昂，光是这份气魄，便已经甩了旁人许多了。
不过此刻皇上无心深想，他已被今日听的这桩事震惊了。
一个药铺伙计就胆大至此，他究竟是有何底气？
想到如今自己已将惠民署交给了几个儿子掌控，又想到前几日听宗儿说让煜儿和庄儿去外地买药，他心中对晋王有了些许怀疑。
随后，他很快就想到东昌侯府二公子，晋王曾说过，那瘟疫药方是侯府二少夫人配出来的。
虽然他不曾过问皇子们的交际圈，却对他们门下那些死忠派了如指掌，就比如那个二公子夫妇，就是宗儿那一派的。
难道是他们几人，背着自己纵容手下高价卖药，竟连人命都不顾了？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有了皇子做后盾，任何一个心存妄念的人都会变得大胆起来。
他眸光晦暗不明的，一瞬间想了很多种可能，随后幽幽道:“你们说的事，朕记下了，等瘟疫过去，自会一一查探。”
欺君罔上枉顾律法的人要罚，但不是现在。
若是将宗儿和侯府二公子夫妇问了罪，外头无人治理，那瘟疫可就更厉害了。
女主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冷笑，“皇上，只怕这瘟疫是过不去了。”
说完，她又将药材卖出发霉草药的事说了出来。
五十两银子的天价，等着救命的人街边了街坊四邻，或许能凑到，但若买回去一堆发霉的药，那百姓又该如何？
怕是心智稍微脆弱些的，便要被这无边的愤怒和无奈击垮，不骂完了皇帝老儿再抹脖子上吊便是好的了。
果然，一说这事，皇上眼底瞬间被怒火盈满，气得他脸色铁青，眉间仿佛有怒火要崩出来。
若不是多年沉稳的心境历练，还想着如今首当其中便是治理瘟疫，他如今早就一道口谕下去，将惠民署那几个祸害给抓来问罪了。
姜棉观察他的神色，看懂了他眸底的忌讳和斟酌，轻启朱唇道:“皇上，臣妇有药，可治好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