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君兰苑如往常一般平静,好像那婢子来送布料的事无比寻常似的。
姜棉继续让人清扫庭院熏艾叶,只在吃晚饭之前,忽然说好久不曾跟绿枝姨娘说话,让碧珠去请来一起用饭。
府中安静如斯,最近侯爷在侯夫人处多一些,绿枝正觉无聊,听见碧珠的话顿时满脸欣喜,换了衣裳便跟她去往君兰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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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时分,外头更鼓声响起,蕊秋领着另外一个婢女从侯夫人寝室出来,各自怀中抱着一床褥子,将屋门一关,便将褥子铺在房门两侧。
今晚轮到她们守夜了。
守夜丫鬟需一整晚不睡觉,以便主子要茶吃或要恭桶时能随时送过去,只是长夜漫漫,若不说说话来打发时光,很容易便睡死过去。
蕊秋正有一搭无一搭的跟旁边人说着话,忽然听见院门口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夹杂这看门婆子不满嘟囔的声音。
她警醒的看过去,借着月光,才看清来人是君兰苑的碧珠。
这个点她来干什么?
蕊秋不耐烦的起身,居高临下看过去。
碧珠脸色有些焦虑,在她面前站定后,脱口便道:“蕊秋姐姐,侯爷在里头吗?”
“侯爷和夫人都睡了,什么事明儿再说吧。”
她对君兰苑的人没好脸子,这事从世子妃刚嫁进来时,便出现了,她忘不掉对方借着上山参拜为由,让她三步一叩首的爬上青云山,最后弄得她好几天都走不了路的事。
“侯爷!侯爷!”
碧珠见她脸色难看,索性不理她,往旁边走了几步,离寝室的窗子近了些,才扯着嗓子喊侯爷。
屋里侯夫人跟侯爷刚脱了外衣,正躺在床上说话,听见外头这声音顿时眉头皱了皱,“是谁在大呼小叫的?”
侯爷则微微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不等他说话,外头又是一阵急切的声音传来……
“侯爷,绿枝姨娘出事了!”
这句话仿佛一阵闷雷,侯爷顿时满脸清明,坐起身子,厉声道:“进来说!”
随着门被推开,碧珠一脚就踏了进来,许是一路都是小跑过来的,她有些气喘。
进来后,透过屏风看到侯夫人的床边燃着的那盏幽幽的灯火,弯了身子行了个礼,随后恭敬道:“绿枝姨娘在君兰苑跟世子妃吃饭,正要走时摔倒了,许是……崴了脚,竟动弹不得了,世子妃担心出事,先叫奴婢来找侯爷……”
话还没说完,便见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屏风后走出。
侯爷一边披着外衫,一边沉脸瞪着她,怒道:“吃个饭都能让主子摔着,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侯爷恕罪,都是奴婢们伺候不周……可如今……”
碧珠一脸小心翼翼。
“起来吧,快前头引路!”
可侯爷如今满心惦记着美妾,也顾不上跟这个小婢子计较,将衣裳穿好后便要出门。
最近忙乱,他都没顾得上去翠玉馆,瘟疫没来前,他曾答应绿枝,要带对方出门逛逛,可还没兑现这话,对方便伤着了,此刻他心里有些微愧意,又有些心疼。
侯夫人在身后,脸上如罩了一层寒霜似的。
见侯爷当真要往外走,忙半披着衣裳下床,一把将他的胳膊拉住,调整了下神色才柔声道:“侯爷莫急,作为当家主母,妾室出了事,自该我去照看的,且女人们的伤,我看起来也方便些,不如侯爷就在这等着,我先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说完她眼神往门外的方向看了看,眼底快速闪过一丝恨意。
最近侯爷每晚都歇在自己房里,定是那个狐媚子按捺不住了,这才想出个苦肉计来,还不是想让侯爷心疼,顺便将他勾引过去?www.youxs.org
她是内宅妇人,对宅子里的弯弯绕最是清楚不过,刚才那丫头一说绿枝出事,她心里就感觉不对劲。
不管是论美色还是论体贴男人的本事,她都跟那些年轻的姬妾没法比,好容易最近因儿子的事得了侯爷欢心,她如何能让妾室再抢了恩宠去?
心思已转了好几道弯,她又暗戳戳想着,绿枝平日里性子温吞,不像是能使出这法子来的,或许是姜棉那个贱人给她出的主意……
一会儿她去了,定要好好教训下那两个不识好歹的,
碧珠听见她这话,眼底忽然现出一丝忌惮,一幅想开口说话却不敢的样子。
侯爷皱了皱眉头,眼底现出一丝犹豫,但随即便微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侯夫人拉着她的手臂上,尽量放缓语气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就别折腾了,还是我过去看看。”
侯夫人有些不悦,心里迅速盘算着什么。
“你放心,我一会儿便回来。”
侯爷眸底的笑意仿佛更重了,看着她的眸子,眸光含情,像是倒退了十几年,又回到了二人新婚时最甜蜜的阶段。
侯夫人目光跟他对视,顿时有些激动,不由得抿嘴低下了头,眼神落在对方的颈间,替他整理了下那颗盘扣,这才道:“那侯爷早去早回,若绿枝伤的严重,便使唤下人去叫大夫。”
侯爷呵呵笑了几声,这才示意碧珠出门,自己也抬脚出去。
刚走出门几步,侯爷脸上的笑意立即敛去,看着前头那个一路小跑的背影,很想将对方抓过来问问怎么回事,可最终忍住了。
君兰苑的院门大开,正屋的门也开着,侯爷一进去就见绿枝扶着桌子站着,正踮着一只脚尖,用脚踝发力,在地上一个劲的转圈圈。
姜棉和蔚承平也在,见他进来,忙起身行礼。
侯爷沉脸环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绿枝身上。
“侯爷,都是奴婢不好,一个不注意崴到脚了,还累的侯爷跑这一趟……”
绿枝眉眼含春,一双妩媚的眼睛盯在来人身上,一幅做了错事的孩子模样。
“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大夫?”
当着小辈的面,侯爷不好对绿枝过于关切了,但见她这样,心里一软,眼底还是露出一丝紧张。
姜棉目光带笑,盈盈道:“爹您放心,媳妇已让人给姨娘擦了药油,如今已无大碍了,刚才属实是吓坏了,早知道擦药油便能好,也不会让人去请示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