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安雄说得有多激动,宁无恙此刻内心毫无波澜。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硬是从这件琉璃摆件的气泡里,看到了两个字——奸商!
当然了,这个奸商指的不是眼前的安雄,因为安雄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是真心的以为这个琉璃摆件很稀奇,很珍贵。
所以他说的奸商,是供货商。
“宁五公子可是认为十万两一件太贵了?”
安雄笑盈盈地解释着。
“十万两一件摆件确实价格昂贵,可这是保值的玻璃摆件,不论是放在阁架里当摆设,还是放在库房里当作人情往来的豪礼,都能拿得出手的。”
是吗?
宁无恙想象着自己把一尊通体碧绿的玻璃摆件,放到实木柜架上,吸引不少人前来观瞻的景象,实在没绷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
一块玻璃摆件竟比真的翡翠还要贵,这可真是太稀奇了。
面对他突然发笑,安雄与周静娴都有些发蒙。
特别是安雄,一时间分辨不清,宁无恙到底是中意这个摆件还是不中意,只能尽可能地说着它的好处。
“宁五公子,这匹绿麒麟,你别看它周身有气泡,但它有两尺这么大,还能烧制得栩栩如生,是专门先请了楼兰最顶端的画师再制造的模具,全天下就这一份,而且麒麟的寓意很好,宁五公子买了它,这次与西域诸国的比试,一定旗开得胜。”
不得不说,这安宝楼的老板确实有两把刷子。
可宁无恙实在是没那么烧包,会掏十万两银子去买一个玻璃制的摆件。
他朝着左右观望,目光落在一个巴掌大小、通体透亮有些棱纹的琉璃碗上面。
“宁五公子好眼光,这碗是一对,这是其中的一只,这对碗安宝楼只有五套,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套了,沈家小姐也有一套……”
“咳!”
宁无恙不得不假咳一声打断了安雄的侃侃而谈。
他原以为这种和他认知里在茶楼泡茶用的差不多的玻璃杯,价格会低廉些。
听到正是周静娴方才说的沈幼初家里的对碗,他就知道自己又看走了眼。
不过,基于此,他倒是了解了楼兰烧制玻璃的工艺顶峰,在他认知的洼地。
“三哥,我屁股又疼起来,好像是刚才下马车的时候抻到了,今日先不逛了,还是打道回府吧。”
宁无恙寻了个借口,快步走到门口,转身对着跟上来的安雄拱手一拜。
“安老板,我改日再来和你讨论买卖玻璃盏的事。”
“好好好……”
安雄还以为这桩生意黄了,宁无恙被十万两一件的摆件吓跑了。
此时听到宁无恙说的这番话,他连忙笑着招呼:“宁五公子慢走,稍后我派人把本店的玻璃盏现货册子送去府上,哪怕公子不便外出,选是哪样,也可以送货上门。”
哦?
这倒和数量超十件,香水送货上门有异曲同工之妙。
宁无恙也没拒绝,道了声谢便上了马车。
宁无碍与周静娴都看出来,他只是寻了个借口离开,也并未紧张他的伤情。
只是好奇,他特意走这一遭,却什么也不买,是什么道理。
特别是周静娴,对于他最后与安雄说的话很好奇:“宁先生是没瞧上那几件展品?改日再来的话,我可能没有时间陪同。”
“无防,下次我自己来,我也确实是没瞧上那几件展品,所以下次来,我只谈卖不谈买。”
什么?!
周静娴与宁无碍大吃一惊。
没下马车暴露在人前的秦时,直接惊讶的问道:“宁先生是想做倒卖玻璃盏的生意?”
谁不知道京城做玻璃盏倒卖的最大商户是安皇贵妃的娘家?
宁先生刚来京城,脚跟都没立稳,就要和安皇贵妃抢生意的话,就算抢赢了,到时候陛下也很难帮宁先生。
因为谁的胳膊肘也不可能硬生生地往外拐。
他离开皇宫前,陛下确实已将宠爱与掌管宫事的权力分给了静贵妃一些,但安皇贵妃地位稳定,尤其晋王还是争储一员,更是陛下宠爱过的皇子。
只怕陛下知道这件事,都得认为宁先生是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我不做倒卖生意,我做供货商。”
宁无恙高深一笑,看呆了车内的众人。
特别是周静娴。
以前的她对这些事不敏感,如今挣了不少钱后,听到“供货商”这三个字,一下子变得机敏起来,身体往宁无恙的地方挪了挪,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问:“宁先生,你真有烧制琉璃的法子?”
“有啊,而且我的法子烧制出来的琉璃,质量还有可能比楼兰琉璃还要强,只是这烧制用的铁器,需要精铁,还得娴郡主去工部帮忙周旋周旋。”
虽说为了提纯青蒿汁,老皇帝亲自下令让周静娴配合他。
但不给老皇帝一点实质性的好处,只怕还要走好几日的流程,他等得,华师的身体等不得。
“娴郡主,劳你去向工部借调精铁的时候,给陛下上封奏折,说明我能烧制琉璃一事,只要琉璃烧制出来,皇家使用琉璃全部按成本价,如何?”
“另外,我宁家卖玻璃只在大兴国内,国外的一切售卖之事,可以由皇家垄断,并且我以宁家全族保证,玻璃所得收益,全部按不避税的税收条令交税,绝不避税。”
宁无恙打着商量。
琉璃这东西楼兰能卖,大兴也能卖。
国内的市场空间很大,国外的同样如此。
可这东西它除了能赚钱,还能让人眼红,假使皇家想要占为己用的话,宁无恙也不可能拼个鱼死网破,所以。
他拿出了他能拿出的最大的诚意。
老皇帝很可能会讨价还价,但他也有心里的底线。
“宁先生,此事非同小可,你能确保你一定烧制出比楼兰琉璃更好的琉璃吗?”
周静娴再三确认。
等到宁无恙点头称是时,她及时叫停外面的马车,把靠在角落里的矮几搬了过来。
“我先不忙着去工部借调精铁,此事我先禀奏皇爷爷,关于如何分配利益,我真的做不了主,也没办法向宁先生保证,但我能向宁先生保证的是,皇爷爷不是贪得无厌的人。”
坐在旁边的秦时附和着地点了点头。
从平安酒可以让宁家随便酿造就能看出来,陛下并非霸道之人。
可当秦时想到,宁家酿造的平安酒只能喝与送人,不能拿出去变卖,心里又忍不住直打鼓。
万一陛下起了贪心,既想要烧制琉璃的工艺,又想要所有售卖琉璃的利益呢?
秦时顿时觉得,宁先生这件事,做得很唐突,有些着急了。
宁无恙又何尝不知呢。
按照他的设想,是先在比试里获得成功,让名声更上一层楼,才好有资格与老皇帝谈交易。
可华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让他明白,做人总是盯着利益得失也没意思。
有时候为了良心冲动一下,才不至于日后想起抱撼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