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日出时分,尚在洗漱的陆离被旁边的问题宝宝——方舒志问得胸中直烧起无名火,且有越烧越大的趋势。
这家伙昨晚就开始以一副“纯良天真”的模样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直问到夜半三更,搞得陆离都没得觉睡。
想那方舒志也是被即将出发前往城里参加气验大典的喜悦给蒙了耳目,竟没丝毫察觉到他快要忍无可忍了。陆离的脸色有点黑。
“你说我该不该把我的大碗带上?没它我可能吃不下饭。”
“带。”
“行,听小陆哥的。我的草药没煎完,没有尽数喝完,会不会没得效果?我要现在就去煎好带去喝吗?”
“时间不够了。”
“那也是,啊!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路上的干粮谁来准备,徐老会帮我们准备吗?你有问过他吗?”
“不清楚,没问过。我建议你……”
没等陆离的话讲完,方舒志已经跑出门去了,丢下一句:“我去问问!”
陆离深吸一口气,把胸中的火和下半句“最好别去找徐老”压了下去。
不消片刻,徐老咆哮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你最好即刻消失在我面前,否则你别想参加气验大典了!给我回你老家去待两天!”
陆离呼出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连困倦都消了大半。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二十名学生加两个老师——徐老和学院的护卫员,共二十二人,有条不紊地在学院门前的大马路旁站好,昂首挺胸,神采飞扬。
昨日徐老就说了今早会有城里专门的气士前来接送他们,学堂当时顿时就炸开了锅:
“气士!炼气的!”
“终于要见到活的气士了!”
“会不会长得很高大威猛!”
“啊啊啊!我要见到传说了吗?”
一个个癫狂地像手舞足蹈的疯猴子,课都没法上。
徐老想着昨天的情景,又见到他们现在迵然不同行为姿态:飞扬的神采,挺拔的身躯。心里很是得意,不愧是他教出来的,该稳重的时候就稳重,一点也不给他跌面子。
陆离排在最后面看到同窗们如此姿态,心里也在讶异:这帮昨天还咋咋呼呼的家伙,今天倒真是人模人样。
辰时中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马路尽头拐弯处传来了轻飘飘的车轮声,像是车轮碾压过棉絮的声响,有点怪异的安静。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前一后怪异的两辆“马车”停在他们前面。
一个学员睁大了眼睛,语无伦次讶道:“轮子?这竟是只长轮子的马!”
“难怪刚刚没听到有马蹄声!”另一个学员呢喃道。
“可这速度也忒快了吧!就一眨眼的功夫,它们就形如鬼魅般到了我们面前。”有学员怔怔地絮叨。
有人声响起:“这种款型的车叫五轮木气车,是我们那规格最低的一款。车子前面可不是活马哟,是以马为模型制造的一种制动装置,只消输入气,整辆木气车就可以驱动起来,两天的时间就可以从卓玛河的源头跑到下游去,比寻常马车快的可不只一条卓玛河。”
众人才注意到两辆马车上各坐着一个身穿海绿色对襟绸衣,气度不凡的青年。
众人再细看这奇怪的“马车”,只见这两辆“马车”车厢有半丈多宽,一丈多长,容下十来个人绰绰有余。车厢上刻有古朴的花纹,很是大气。
奇怪的地方就在于它们比寻常的马车多了三个轮子,车厢下相对着有四个,而还有一个在前面的马下!再细看那马,竟是只以假乱真的马头模型!巧夺天工的技艺把它雕刻的栩栩如生,竟混乱了众人的双眼,都以为是活马!
见到此,还是老持庄重的徐老见识广,礼貌询问道:“敢问二位是打那云川城而来?”
两名青年随即下车对徐老抱拳,其中年纪稍大一点的开口道:“我们二人正是从云川城而来,接送白鹿学院参加气验大典的二十名学生。在下楚青,这是舍弟楚禾。想必您就是徐谦徐老先生了。”
“正是老朽,二位可真恍若那神仙般的人物,超然脱俗,气质出尘。”徐老赞道。
楚禾礼貌回道:“先生缪赞了,我等不过也是凡尘俗物,挣扎于这浊浊尘烟里。敢问先生,学生人数可到齐了?”
徐老又重叫学生报了一次数,才回:“人数齐全,有劳二位了。”
“先生客气了,那就请诸位学员均数分成两列,一列上一辆木气车。委屈先生与我同坐在御车处。”说完楚青和楚禾就去开后车门了。
众人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踏上车。
车厢宽大,内有两排牛皮座位,十人对坐,刚好坐满。先生和护卫员各坐在前头御车处。
陆离在车上坐定,那楚青的声音传来:“诸位坐稳,启程咯!”
陆离透过驾驶处与车厢的隔窗就看见他两手从下往上运于胸前,缓缓向前递送,仿若有气流送出,直涌入那马头模型里,手掌全开,然后双掌虚握,陆离感觉他是在握住类似方向盘的物件。旋即,木气车就开始轻微振动起来,转了个弯,就飞奔出去了。
众人皆惊呼出声,大呼不可思议!
陆离看见镂空菱花窗外的景物飞速而过,留下模糊的影子。有猛烈的风灌进车厢里,吹得众人的头发衣服猎猎作响,恍若在风中急速飞行。
“各位,若觉得灌进的风大,可以按一下窗左下边突出的按钮。”御车的楚青提醒道。
陆离正好坐在窗边,细眼一看,果真见有一圆形按钮,手按下去,“咔咔”几声,镂空空格就被暗处伸出的木块契合上了。
等四扇窗都合上,车厢里一下子暗了下来,只有隔窗处还透着微弱的光。
一个恍神间,车厢又亮了起来,众人又惊呼出口。原是头顶悬挂着的琉璃灯亮了起来。
陆离虽不知是什么原理,但肯定与那所谓的气脱不了干系。他第一次对那气有了热切的憧憬。
透过隔窗,陆离观察到御车的楚青周身似有气流涌动,还有前面一辆木气车的车轮上好似也有气流涌动着,像是附着在表面一样,没有车轮碾压马路的声响,许是这气的缘故,车轮与地面几乎没有接触,速度能不快吗!
陆离又问边上的同窗有没有看到类似的情况,同窗显然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只是愣愣的“哦”了一下,陆离不置可否。
栈道马路上的两辆木气车飞奔而走,直冲向那云川城去,那里有上天为他们每人谱下的命运的序章。
云川城中,热闹的街市里,一位着鲜红色修身长袍,外套黑色无领对襟坎肩,一身草原部族服饰,却挽着中原发髻打扮的豆蔻年华少女,正背着双手,兴高采烈的左瞅瞅右看看,额前的白细珠流苏碰击出悦耳的珠玉之声,更添其娇俏。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没人对她这身不伦不类的打扮觉得奇怪,因着方与国与居于其北方的草原部族从立国以来一直保持着友好往来,相互通婚,两方文化相交融,反有其独特的韵味在其中。
这少女估计是玩够了,像是突然记起什么重要的事情来,拍了一下额头,“噢”一声后,匆忙捉住一个路人问道:“请问大叔你知道云川城的礼堂在哪吗?”
那大叔见是这么娇憨秀美的少女,独个在街上乱逛,便好意提醒:“姑娘,你方向反了,礼堂在云川城东边呢,你怎么净往西边走!”
“啊,难怪我老看见有人往我后边走,当时还疑惑,果真是走错啦!”少女恍然大悟道。
“你这姑娘可留点心吧!最近气验大典举行在即,不怀好意的不法之徒都汇集到云川城来了。”大叔念叨着。
少女若有所思:“好的,我会注意的,大叔,谢谢你啦,你是好人,愿长生天保佑你!”说着就回头蹦蹦跳跳地往礼堂去。
大叔叹了口气:“现在的小姑娘啊!”
岂知他们的谈话都被旁边一尖嘴猴腮的廋黑个子全听了去。他尾随着那少女。
少女走着走着又失了方向,正想再向路人打听,一廋黑个青年就拦住了她:“敢问姑娘是前往礼堂吗?”
少女见他无事献殷勤,眼珠转了转,正待开口。一温润的声音响起:“妹妹,你可让哥哥我好找,怎么又乱跑了?找不到你我该如何是好?”很亲昵的语气。
少女看了看眼前俊秀的白衣少年郎,眼珠再转了转,故作生气:“哼,哥哥好意思说,你净忙自己的事,对我不管不顾的,我只能自己找乐子去呗。”说着眼眶里竟似有泪珠在打转。
那黑廋青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哥哥整蒙了。
那少年却只怔了一瞬,旋即恢复亲昵语气:“是哥哥错了,这不是来寻你来了?别气了,阿爹还在前头等我们。”
少女撇嘴不做声。
黑廋青年觉得有点尴尬,知道今天这事是不成了,说了声“打扰了”就快速走了。
少女见他走了,用撒娇的语气挽上少年的胳膊对少年说:“哥哥,我们走吧!”
少年脸色微红,忙澄清:“姑娘,真对不住,刚刚那个人明显就是心怀不轨,我才想出这下策,万望姑娘海涵!”
“哥哥,你怎可以转身就不认我这个妹妹了!”说着竟真委屈地哭了起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对少年行以注目礼。
那少年知逃不过,心里叹了口气,温柔地对少女说:“那好,哥哥现在就带你去礼堂好不?别哭了。”
少女抬起头,立刻转涕为笑:“那走吧!”大步往前走去,全然没有刚才的委屈样。
少年只得跟上去,左右他也是要去礼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