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省委赵书记居然也在现场,彭四福不由得混身一哆嗦,连什么话都不敢说了。三哥肯定是赵书记让人抓起来的,这要是让苟县长知道了,还不得先扒了自己的皮?
赶紧的结了帐上车往仙溪乡赶,其实现在县里的一把手和主要常委,厝阳市委的一二把手和主要常委,一大堆官员全都在奔往仙溪乡的路上呢。平时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的一个小乡镇这下子算是出名了。
不来行吗?省一号领导都在这坐镇了,他们不来那不是太不重视这起事故了?这要是到后来追究起来,肯定是要打板子的。就像李成芳和程显光她们这几个人,是百分之一百二的不想往前凑的,身为主要领导,这个责任是无法外别人身上推的。他们是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坐在车上骂,但是又实在不敢不去。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好几拔抢险队也都赶到了仙溪乡。彭福仁和他那个妹夫张青山已经被公安局的人拿下了,非法开金属矿的主要嫌疑人,这起事故的直接酿造者,赵建辉不准备事后再抓他劳心费神了,冲进矿区之后,当即下令给晁海军:“铐了他……”
一开始彭福仁还嚣张的叫喊,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他在仙溪乡甚至栾山县没人敢碰一根毫毛,被晁海军上去薅掉了一绺子头发按在了地上,啃了一嘴的泥之后带上了铐子。这次晁海军可真的出了一口恶气,那威风劲儿就别提了。
等到程显光和市委其他常委陆续来到之后,看到在矿长办公室里面戴着铐子,在墙跟前的铁管子旁边蹲着的张兆元、彭大福、彭三福和张青山等人,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之前,一个个先都傻了眼。
等到苟大全走进房间的时候,程显光就一个劲儿的瞪他。发现苟大全的脸色变得发白之后,程显光也跟着脸白了。他和苟大全穿一条裤子的,这事跑不了苟大全就跑不了他程显光。妈的,当初不该伸手接了他送来到那些钱,更不该……
赵建辉并没有转头去看程显光那些人,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摊在大办公桌上的那张矿井施工分布图。在他的对面,是一个带着眼睛的中年人,这人叫陶斌,是彭大福花高价请来的工程师,全矿上就他一个人是真正懂得开矿技术的,像彭大福和张青山等人,只知道坐在办公室里面收钱罢了。
“赵书记,现在三路救援队伍行进的位置在这里…这里…还有这个位置。”陶斌伸出竹节一般的手指在地图上指点着:“从这个地方过去,是去年已经封上的老巷道,现在已经一年多没有走过那地方了,我也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走过去。如果可以的话,只要绕到这个地方……”说着,陶斌的手指在一个小红点上点了一下:“这里是七八米厚的夹石层,打通了这个石层,就可以把困在206巷道最前端的那些人救出来……当然,我说的是在一切都顺利的情况下……”
“这个夹层要打通的话需要多长时间?”赵建辉根本就没有抬头,接着问道。
“因为要确保里面的人员安全,不能放炮……在这种情况下,估计要七八个小时的时间才行……”陶斌愣了一下,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工程量,很肯定地回答道。
赵建辉这次抬起头和他对视了一下眼神,接着问道:“你说的这是第一组,二组三组呢?他们是不是还能再快点?”
“赵书记,你来看……二组在这里,就是坍塌面这个巷道,从坍塌面的最外延到这个地方…这段距离大概有八十米,就算上面的顶面不再继续坍塌,就这么一段工程量,最少也得三天。第三组这个位置就更不好说了,当时挖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前面发现了地下河道,幸好水位较低,没有漫上来,要不然的话去年就已经出大事了……所以我刚才建议这一组不要沿着这一段巷道去探路了,原因就在这里。这个地方前面是地下河,离着出事的巷道距离也比较远,是没有办法在这个地方找到进入206巷道掘进面这个部位的……”
赵建辉的手摩挲着下巴,一脸的阴沉道:“这样不行啊,刚才你不是说一旦风机停止送风,里面的人坚持不了八个小时么?现在都过去十个多小时了,就算现在里面的人全都活着,也会被活活的闷死,时不我待啊,咱们还得再想想法子……”
陶斌就连连点头:“是啊赵书记,这倒是一个问题。因为巷道坍塌,等于是从坍塌面到掘进面之间封了一道八十多米的煤石墙,空气已经送不进去了,井下的氧气浓度一旦低于17%,人就全身没劲儿动弹不得……可是,现在能有什么办法呢?”
幸好坍塌的只是206巷道前两天刚开采过的那段位置,要是在最前面的掘进面坍塌,那也就不用下去救人了,里面的人保准全都已经被咋成了肉泥,就算扒出来都分不清楚谁是谁的。
就算是现在,井下的塌方量具体数字估计不出来,但是下面那一堆长达八十多米的坚硬岩石,要想在很短的时间里面搬开确实不大容易。这不是在地面上,围上十几台装载机,可能都用不了两三个小时,就能连石块加煤炭全部打扫干净,这是在宽不到两米的巷道里面,机械设备是使用不上的。
栾山这个地方的煤层很浅,在山坡上开一个洞口,斜着往下挖进去之后,有的三四十米,有的五六十米就会挖出煤来。只要有锄头和雷管,再雇上几十个工人,前期投资十几万元就能开一眼煤井。
像彭家矿这种小煤窑,不是经过国家批准的正规煤矿,根本不用给国家交税,每天卖出去煤炭后,除开给矿工的工钱,剩余都是自己的。
有手续的煤矿在当地人叫做“明口”,没什么手续的被人称为“黑口”。现在明窑口一般情况下是很难办出来的,其实就算是能办的出来,这些人也不愿意花那个冤枉钱。像明口的煤窑,光办手续就得几千万,有那个钱干什么不行啊?谁愿意拿出来白白的扔给国家?
其实在栾山周边的几个乡镇,黑口子也不光是彭大福这一家,但是仙溪乡能够在山里开矿的,加上彭家也才只有三家。一般实力的,都被彭三福砸趴下了,谁敢跟他虎口夺食,那不是死催的么?
光是彭家在这个坡上就有三个井口,雇着百十号人没日没夜的从矿井里面给他往外掏钱。彭家的四口煤矿里面这口井是最大的,有十个人在矿上三班倒的干活,一天的产量都达到了一百三四十吨左右,其余的几眼新矿井最少的也能出二十多吨煤,按照最初步的保守估计,四眼矿井现在每天出三百吨煤炭来算,他往外卖200元一吨,除去很少的成本,在给工人60——80元一吨的劳务费,一天就是三四万元的收入,一个月下来就是百十万。
出事情的这个206号巷道,是彭家最先开挖的一号矿井里面的一条,估计深度已经在地下七八十米,往山体方向掘进的长度已经达到了四五百米。
在这么一个纵深的层面上,从外面挖进去是不可能的了,想救人的话,还得在下面那几条巷道上想办法。
常见的矿难有瓦斯爆炸、煤尘爆炸、瓦斯突出、透水事故、矿井失火、顶板塌方等,这次彭家矿发生的塌方就是顶板事故。在国营大矿上,在实现综合机械化采煤以前,顶板事故在煤矿事故中占有极高的比例,随着支护设备的改进及对顶板事故的研究、预防技术的提高和逐步完善,顶板事故所占的比例有所下降。
但是,彭家这个矿是私人小矿不说,就算是巷道中用的支柱,也不过是细小的松木,而蒙顶的顶板,则更加的简陋,只是竹笆或者是荆条编成的像席片一样的那种东西。要说这玩意能够挡住从上面掉落的小煤块倒是可以,但是遇到松动的石层,一块石头少说也有千把斤或者几吨重,这种东西就没有了一点用处。
一下子“埋进去”了二十多个矿工,当听到下面人给他汇报的时候,张青山当时就大叫着要组织抢救,要叫救护队,叫救护车过来的。可是他的话被彭大福拦住了。
这可是重大事故,那下面的二十几号人要是全完蛋的话,曝光了出去,老子能耐再大也不能草菅二三十条人命啊?就是另一个“张妹夫”和市里的“程姐夫”也兜不下这样的事吧?所以,尽管当时彭福仁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但是他脑里面想着的却是怎么把这件事情隐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