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打了这么多次电话现在才接?”电话刚一接通,刘宗信就在电话里面发了脾气。赵建辉很是愕然,心说不是刚听到电话响就接听了吗,怎么会打了很多次没有接呢?
但是,这个时候显然不是翻查电话记录的时候,赵建辉笑了笑,说道:“我刚才正好有点事情,有什么事情么,您说?”
“老爷子进医院了,你马上回来。”刘宗信说完就扣了电话,赵建辉就有些紧张,也有点愕然,08年9月份老爷子生病,当时病情就很厉害,最后还是自己带回去的满小天用中医治好了老爷子,那家伙信誓旦旦的说老人家再活五年没问题,这才一年多的时间,老爷子怎么又进了医院呢?
刚才,父亲虽然话语好像还是那么镇定,但微微的颤音暴露了他真实的心情。竟然这么严重吗?这,这怎么可能?
看着脸色苍白的赵建辉,潘菲菲隐隐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心里也咯噔一下,慢慢站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失魂落魄的爱人。婴儿房里,蓦然就传出来哇的一声,潘菲菲衣服都没有来得及穿好就往房间里面跑。在抱着小公主出来的时候,小雯雯的眼里面还喊着眼泪,张着小手,吱吱呀呀的发泄着不满,好像是在怪妈妈只顾了陪爸爸,自己醒过来很长时间都没人来看自己。
看到女儿带着泪眼,张着手好像要找自己的样子,赵建辉就苦笑着走过去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儿:“宝贝,对不起啊,爸爸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出去一下,雯雯乖乖的跟着妈妈……”一边说着,他一边匆匆的走进了洗浴室冲了一下,穿好了衣服才对潘菲菲说道:“晚上我不一定回来吃饭了,也可能连夜进京,你……给叶秋雨打电话吧,让她通知所有的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去。”
“我也要去吗?”潘菲菲不敢置信的看着赵建辉,心说他居然敢让自己带着孩子走进那个壁垒森严的家门,这不会是真的吧?
“你也收拾东西吧,我让人买好机票来接你。不仅你要去,就连咱们的宝贝女儿也要去。”赵建辉说完,夹起包走了出去。
现在自己不仅是省委副书记,还是是城市的市委书记,这一去还不知道几天之后才能回来,赵建辉要做的事情很多。
第二天清晨,当他出现在京城解放军总医院最南端小楼外的时候,马上就被一种肃穆森严的气氛所感染。荷枪实弹的武装特警仔细的检查着每一个进出小楼的人员的特别通行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更是受到了严格的排查。如果不是刘美玉在门口接她,就连赵建辉也进不去这道门。
“爷爷怎么样?”看到了姐姐,赵建辉没有来得及说别的,先问爷爷的病情。刘美玉的脸上神情很严肃,她看着赵建辉说道:“很不好,马玉成院长没有明说,但是基本上也算是有了定论……”
赵建辉闻言,眼泪几乎就流了下来。权威如总院心血管专家,副院长马玉成大夫,这样在国际上享有盛誉的名医如果有了定论,那基本上也就算是很肯定的了。
“你干什么啊,爷爷还不知道呢,进去之后你的脸上不要带出来啊?”刘美玉看到赵建辉这就要哭,赶紧出声提醒他道。
赵建辉就伸出双手使劲的搓了搓脸,低声道:“我明白的。”
刘老太爷和许多革命前辈一样,不讲究物质享受,就连他住的高级病房的房间也是古朴简陋,坐在硬木椅子上,看着越发清瘦的老爷子,赵建辉还真是浑身说不出来的难受。
想想刘美玉说过的话,他在竭力的隐忍着,不敢把悲伤的表情暴露出来。
老太爷看着赵建辉露出慈祥的微笑:“小辉啊,这几年进步很快,二十九岁帮三十的部级干部,很多人一辈子也走不到这个岗位啊。”
看着爷爷嘴边慈和的笑容,赵建辉莫名的就是一阵悸动,突然想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为了自己,为了这个家,或者,还为了那遮天蔽日枝节繁缛的刘系,老爷子一直都在战天斗地,权力和命运之神做着斗争。
“要有大志向,不要骄傲自满,我老了,早晚都会走的,九十七岁,虽死不夭。这是人的自然规律,谁也勉强不得,能看着你们长大成人,我很欣慰。比起牺牲的老战友,我已经多活了很多年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老爷子很是通达的笑了笑说道。
在爷爷面前,赵建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认真听着他的每一句话。因为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久经磨练,洞察世情百态的达者。
这是一个一生极富传奇色彩的老人,他的一生,见证了一个历史前进的进程,一段旧的历史的结束,一个新的辉煌历史阶段的到来。
“说说我对你地几点要求……”老爷子慈祥的看着孙子,慢慢的伸出食指:“一,作好本职工作。多听,少说,耳朵和眼睛各司其职。”又将中指拉下来:“二,是非要分明。不做错事,不怕小鬼。”第三根手指放下来:“三,目光不要太窄,站得高看得远。自己在脑子里面画了一个小圈子,什么时候都走不出去……”
接着,老爷子用右手的食指敲着左手的小指说道:“一直以来,人们提起刘家,总是喜欢称为刘系,其实,我是最讨厌分派系的。这个话,上次莫忠天来的时候我就和他说过,现在我再告诉你,五十年前,谁知道刘系是什么东西?百年之后,你的子孙能干什么,谁又能知道呢?踏踏实实的去做,只有真心实意为人民服务,人民才能记住你。就算是拉帮结派,搞小团体,那也是更好的拥有话语权,更加便与实现为人民服务这个目的。不然的话,那是会被历史遗弃的。”
赵建辉默默点头,思索着爷爷这几句话的含义。其实,对于爷爷说的最后一点,也是赵建辉早就想对老人家说的话,但是试了几次都没有勇气说出来。却不想今天被爷爷自己说了出来,他这才知道,爷爷的心里,一直都不糊涂,他老人家对于自己、对于刘家、对于外人称道的刘系,是一直都有着清晰的认识的。
“爷爷,我是说……如果有一天,咱们家的人再也没有人从政的话,你会怎么想?”赵建辉仰着脸,看着老爷子说道。
老爷子大声笑起来,一边笑着一边咳嗽。那带着咳嗽的洪朗的笑声,竟仿佛能驱散赵建辉心头的阴霾。“老天毕竟待我不薄,能让你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傻小子,爷爷什么不明白?当年主席就说过,死了张屠夫就吃带毛猪?每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有着他必定要肩负的责任,这是强求不得也勉强不得的事情……”
很难道,老爷子的心情很好,除了偶尔的几声咳嗽,居然看不出来像有病的样子。直到他来人家沉沉的睡去,站在院子里面,赵建辉耳边仿佛还能听到爷爷的笑声,心情也随之豁然开朗。
国外媒体这几天长篇累牍热衷于讨论那位躺在病床上的老人的病情,讨论他的离世会不会引起国内政坛的动荡,因为这位老人的儿子和孙子,都在国家最高权力架构中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他的后代能否在失去他的庇佑后稳定自己的力量,将家族的荣光传承不息,亦或这支力量被早已虎视眈眈的政敌亮出的獠牙撕裂撕碎,这些都是境外媒体当前最热衷的话题。
国内的新闻、报纸上面,则多了一些介绍这位传奇老人一生丰功伟绩的文章。电视台也在以纪录片的形势,播放着有关这位老人闪亮历程的一些事迹。
赵建辉并不关注这些东西,他只知道,一位叱诧风云半个多世纪的老人即将离世了,一段红色传奇将会成为永恒的记忆,而自己和那位老人之间的亲情,却好像才刚刚开始就要结束,想到这些,他心里就有些难受。
而这几天,他的电话就从来都没有断过。他在策划着让自己的女人以及自己的孩子们,全都来和老人见见面,这也是对于她们从形式上面的一个认同。不要小瞧了这么一种形式,能够走近这位老人得病塌前站上一站,对于她们的意义非凡。
但是,这几天还真的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老爷子咳嗽的越来越厉害,平日昏昏沉沉半阴半阳地打盹的时候越来越长。最上层最有影响力的几个人都露了面,包括*所有的常委,一些虽然离退休但在某些领域仍然有着相当影响力的老同志,几乎每个人来探望刘老时都会问及他这个刘老唯一的孙子。
也就是在这个时刻,赵建辉才蓦然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很多人心目当中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