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众人的心思,于光明也甚是了然,毕竟趋吉避凶,乃人之天性。他并未多说,走到几个受伤弟子身前,仔细查看了一番,这才放下心来,因为暗器上并未淬毒,看来并非唐门亲自出手。
因为唐门暗器分为两种,一种淬毒,一种无毒。淬毒的都是留着自用,无毒的才会对外售卖,因为他们也知晓,凡事不能太绝,否则天怒人怨,必会遭到反噬,所幸这件暗器极为精巧,安好装置,外人无法自行淬毒。
一番救治后,几名弟子已无大碍,被人送回住处。于光明目光扫过,只见场上红毡依旧,瓜果飘香,却是无人说话,一派肃穆之象。
杜明山站在一旁低声道:“师父,您看这寿宴是不是……”
他话未说完,于光明却哈哈一笑:“宵小之辈,何足为虑。”
他双手一拱,对着场上宾客又道,“虽是出闹剧,但诸位不离不弃,于某甚是感激,人在江湖,自然要经历风雨,但只要行得正,坐得端,又何惧之有。诸位但请宽坐,且同于某一起笑看风云,实不相瞒,好戏还在后头。”
“说的好,于大侠光明磊落,正气浩然,令人叹服!”
“是啊,岂能让几个幺魔小丑坏了今日寿宴,坐坐坐。”众人一边附和,一边重整桌椅,纷纷落座。
于光明左右看了看,正想着下面要如何安排,好让大家放松心情,不再想着方才的事。
便在此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爹,女儿要为您助兴。”说话间,于春蕊从后面快步而来。
之前变故迭起,于夫人受到惊吓,她没习过武只是普通人,于春蕊便将她送了回去,安排妥当后便赶了回来,要帮着父亲一起度过此关。
“好好好,春蕊你来的正好。哦,还有雪霏姑娘,那就更好了。”于光明甚是高兴,哈哈一笑。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于春蕊一身红装,怀里抱着具瑶琴,身后跟着一名少女,一身淡紫装束,肌肤白皙,容颜清丽,正是她的师妹雪霏。
孟斧凝目望去,轻轻吸了一口气,目光愈发平静。
“乖女儿,你抱着琴来,是想抚奏一曲吗?”于光明笑道。
于春蕊上前拜倒轻笑道:“今天是父亲五十大寿,女儿便以一曲《定风波》,祝爹身体安康,福享天年。”
说着她转身望着鹊儿道:“我师妹雪霏擅歌舞,在峨眉的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玩闹,所以我把她也请了来。”
鹊儿低着头,上前盈盈一拜:“雪霏年少无知,在峨眉山多承师姐照拂,今日适逢于伯父寿辰,雪霏无以为敬,便和师姐歌舞一曲,略表心意。”
“清叶仙姑乃世外高人,她的弟子又岂会平凡,雪霏姑娘客气了。”于光明微笑道。
说话间已有弟子摆好桌椅,于春蕊放下瑶琴,嗡嗡嗡拨了几下,调好琴弦,便叮叮咚咚弹了起来。
定风波乃词牌名,时下用之颇多。随着乐声响起,于春蕊轻启朱唇,娓娓唱了起来。
“万里黔中一漏天,屋居终日似乘船。及至重阳天也霁,催醉,石门关外蜀江前……”
听到这里众人不禁点头,词中说的是黔中一带,因连天下雨导致房屋漏水,而此刻因先前之故,地上水迹犹在,也算彼此相应了。
下面两句,及至重阳天也霁,催醉,石门关外蜀江前。意思是到了重阳节,天色放晴,众人兴高采烈,来到蜀江之畔欢聚痛饮,直至大醉。寓意现在寿宴风波平定,大家只管开怀畅饮。
伴着歌声飘荡,鹊儿也是长袖轻舒,缓缓舞动起来。她容颜秀美,身姿袅娜,衣袂飘飘,忽起忽落,仿佛是一朵荷花,随风摇曳。又像是一抹朝霞,轻盈绚丽,让人心宁神静,不觉沉醉。
有几次,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孟斧,似又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意味,淡淡的,柔柔的,犹如那日秦淮河畔的雨,丝丝缕缕,沁润在孟斧的心头。
悠扬的琴声中,于春蕊已唱到了下半阕,‘莫笑老翁犹气岸,君看,几人黄菊上华颠?立马台南追两谢,驰射,风流犹拍古人肩。”
这说的是一位长者,放浪形骸,头插菊花,在古彭城戏马台南吟诗填词,纵马骑射,气概之豪迈,可以比肩古时的风流人物。
听着歌词,于光明心情舒畅,眯着眼睛不时点头,就像是喝了十斤好酒一般。
待唱到后来,于春蕊歌声愈发高亢,鹊儿也是来去翩然,仿若足不沾地一般,尤其是唱到最后一句,‘风流犹拍古人肩。’她裙裾飞扬,愈转愈快。
“好!”就在于光明和众人大声喝彩之际,鹊儿双袖一卷,十余道白光激射而出,疾向于光明飞去。
面对如此突变,众人惊诧之余无不愣住,就连于春蕊也怔在当地,不敢相信眼前之事,便是于光明也未曾料到,想要闪避,已然不及。
一来、二人距离甚近,又因于春蕊的关系,他也没有刻意防范。二来、此时鹊儿的武功早已今非昔比,如今她和涟漪皆是三龙紫衣,身手不凡,而且这几个月来,她放下一切修炼,只为这一击,自然更是非同小可。
刹那间寒气袭体,如一张大网笼罩而来,于光明顾不得有毒无毒,双手急颤,或拨或弹,或挑或按,极力化解。
与此同时,一道银光,自人群中射向鹊儿后心,来势奇急。
蓦然,又一道寒光从另一侧射出。‘叮’的一声,两件暗器同时落地,一为夺命锥,一为寒星。
孟斧转头望去,只见一道冰冷的目光,也正在向他望来。
鹊儿知道有人出手,却也无暇旁顾,飞刀源源不断,不住射去,于光明应接不暇,难以抽身。
忽听一声大喝,杜明山飞身而上,手中长剑疾舞,欲要挡在师父身前,而于春蕊也终于猛醒过来,尖叫一声,抡起瑶琴便向鹊儿扑了过去,余下弟子,提着兵刃,纷纷涌上。
此时于光明已身中两刀,不过皆非要害,就在混乱之际,突然一声惨呼,于光明脸色剧变,身形踉跄,一截剑尖自他胸前透了出来,他缓缓侧过身,看到的竟是杜明山那张阴沉的脸。
“是你,真正的杀手是你,为什么,为什么……”
杜明山漠然不语,抽出剑跃到一边,随着血箭喷出,于光明摇摇晃晃,仰天而倒,当场气绝。
“爹!”于春蕊目眦欲裂,扑过去抱住于光明,拚命嘶喊,泪水夺眶而出。
“你莫要怪我,我也是身不由己。”望着于光明的尸体,杜明山喃喃低语,随即退到了鹊儿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