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实验室, 小小的幼童沉睡在器皿中,身上束缚着漆黑的管道,在水液中一动不动。
但他存有意识, 能够听到外界的声音,能够感受到心底有兽在咆哮,莫名的情绪萦绕在心中,如果他再长大一点, 他就能知道, 这种情绪是——愤怒。
兽带来的能量庞大暴躁到几乎要撕裂躯体,呼吸间的空气伴随着粗粝的金属粉尘,给还在稚嫩的肺部带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
模糊的声音通过水液的扭曲, 如同漆黑的深渊要将其吞噬。
“好运……日本……这个孩子……”
“……实验……神……荒霸吐……”
“调动……系数, 更强……。”
偶尔的沉睡后再次清醒,兽散发的力量一如既往,身体一如既往的疼痛。
三岁的孩子还处于一片白纸的未知形态,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陷入这个情况, 也不知道为何要忍受这些痛苦。
他想要挪动, 哭喊, 但在兽的力量的镇压下, 只能轻微的张嘴, 吐出一个气泡。
身边的人类依旧来来往往, 说着无法理解的话语, 每进行一次例行检查的触碰之后, 就会感受到刺痛,冰凉的液体注入身体,感受到的疼痛进一步增加。
实验室的声音始终安静、规律、低声的琐碎讨论如同苍蝇萦绕在耳边的碎碎嗡鸣声,也如同秃鹫对濒死尸体的虎视眈眈与贪婪。
疼、痛苦、烦躁……
最后心底产生的是想要杀光一切的愤怒。
但在日复一日的时间的消磨下, 升起的这些情绪也显得难得可贵。
再一次的苏醒——应该是惊醒,外界的平静变为了尖叫与燃烧的破裂声。
熟悉的力量打破了培养皿,液体的触感变为了衣物与肌肤的触感,有人呼吸急促,将他紧紧拥入环抱。
“弟弟,”
那个嘶哑又疲惫,似乎刚学会说话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道:
“哥哥来救你了。”
哥……哥?
他的身体依然在沉睡,灵魂却通过身体的感官好奇又迷茫地触碰着外界。
外界的环境并不如想象中的安稳,寒冷、炙热、饥饿围绕着他们,但他却感受不到来自外界的疼痛。
哥哥把他保护得严严实实。
他喜欢这个哥哥!
那个环抱一直紧拥着他,在他耳边一直如学说话般,一句一句地不停开口,轻声倾诉着对未知的迷茫。
他的苏醒只能持续短短几个小时,为了镇压体内的荒霸吐,抚平体内的力量,很快就会疲惫,再次陷入沉睡。
外界的波动较大时会将他的意识惊醒,无法感受到那个怀抱,只能触碰到粗粝的地面,听着外界繁杂又粗鲁的叫骂与惨叫声。
牧神虽然已经死亡,但残存的势力还在窥探着他们,试图将两个兵器重新夺回,有时候,魏尔伦到达一个地方,只来得及匆匆缓一口气,就要再次离开,偶尔不得不进行的战斗。
魏尔伦只能把弟弟放在一个不远但足够安全的位置上,战斗结束之后,才能拖着疲倦的身体,将弟弟重新拥入怀中,如巨龙抱着他的珍宝。
魏尔伦从资料中找到了弟弟的名字,中原中也,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不用害怕,中也,我已经把那些想要伤害我们人类杀掉了,我们不会再回那个牢笼。”
魏尔伦温柔地向弟弟诉说,看到弟弟沉睡不变的脸蛋,心中生出了空荡荡的迷茫与担忧:
“你什么时候会苏醒呢?弟弟。”
哥哥在害怕。
中原中也从外界得到了这个信息,疑惑又茫然地想:
是因为那群人类吗?
流浪的日子似乎很长,又仿佛很短,魏尔伦无知地在社会中摸索,只能忍饥挨饿。
偶尔魏尔伦困倦极了,抱在弟弟在公园里的长凳上入睡,一觉醒来,能够看到摆放在长凳上的食物、水与一些零钱。
无数微小的好意帮助他度过了这段艰难的时光,魏尔伦很快掌握了在外界生存的技巧。
从睡在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用浅薄的积蓄购买半夜打折的面包,到反过来打劫本地的黑手党势力,住上了豪华的酒店。
有时候,魏尔伦可以从角落发现兰波静静看着他的身影。
没有上前干涉,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到一分钟,魏尔伦再次看去,就发现兰波的身影已经再次消失了。
兰波是牧神敌对势力的人,帮助魏尔伦破坏了牧神的控制装置。
在得知魏尔伦的愿望是:“带着弟弟一起离开,去旅游或者成为一个普通的孩子静悄悄地长大”后。
兰波不仅放魏尔伦离开,还慷慨地给予了魏尔伦一个名字。
“希望你能用这个名字在世界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当时的兰波用阴郁的目光看着魏尔伦,话语中充满了令人琢磨不清的复杂。
呆在法国,魏尔伦随时会被其他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兰波为魏尔伦的离开给予了最大的帮助。
两张真实的身份证件与两张前往美国的机票。
魏尔伦静悄悄地来到了美国,在美国失去了所有踪迹,融入了人群,成为了一个拥有清白身份的自由自在的人。
“什么时候会苏醒呢?弟弟,医生说你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异样。”
魏尔伦再一次对在床上继续沉睡的中原中也问出这个问题,但与在危机时刻的急切与担忧不同。
现在他趴在床上,平静而幸福地凝视着中原中也:
“是因为在镇压荒霸吐吗?弟弟,我能够感受到你的门后的躁动。”
魏尔伦原本还能够呆在房间一直陪伴着中原中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把弟弟放进了更安全的房间,遇到了更多的友人。
更多的事情需要魏尔伦去处理,只有在睡前,他才能对弟弟倾诉各种事情,包括对自己身份所产生的迷茫。
魏尔伦的生活越过越平静。
但对于中原中也来说,这样的生活就十分糟糕了。
兽被镇压得越来越平静,中原中也意识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但身体无法承担混乱的能量,依旧沉睡。
在寂静之中,中原中也得不到外界的信息,只有他的哥哥在身边依旧陪伴着他,向他倾诉对自己身份的质疑与苦恼。
“我们真的是人吗?被人类制造出的存在,虽然拥有神明般的力量……但无论如何,只要你还在我的身边,我就不会感受到孤独,弟弟,真希望你能快点醒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原中也能感受到魏尔伦陪伴他的时间越来越短。
中原中也需要在寂静中等待许久,才能够再次听到哥哥的声音。
有时候,哥哥在陪伴着他的时候,一通电话,一声门铃,就能将魏尔伦引走,再次离开他。
明明从一开始,他的哥哥会一直抱着他,陪伴他,告诉他他的身世,他才是对哥哥最重要的存在!
中原中也不是傻子,他正在处于占有欲最强的阶段,小孩子圈地盘的天性受到了冒犯!
讨厌,厌恶,反感……
那群人类抢走了他的哥哥!
对人类抢走哥哥的怨念与愤怒一点一滴融入心中,中原中也越发想要清醒。
“天上的神厌倦了地上贪婪的人类,制造了一场大洪水对人类进行清洗……”
什么都不知道的魏尔伦还在坐在床上,读着手中的故事本,为亲爱的弟弟讲诉睡前故事,讲完最后的一个故事后。
魏尔伦关上了灯,一切陷入了黑暗:
“晚安,弟弟。”
经过了两年的努力,中原中也终于在一天的凌晨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魏尔伦的存在。
浅金色的长发散乱地在披在枕头上,如同神明般精致的脸庞静静闭上眼睛,放下戒心地沉睡着,在感受到身边的动静后,茫然地睁开了眼睛,那是如大海般的蔚蓝。
这就是他的哥哥,他的同类,与他相依为命,把他从实验室救出的存在!
“哥、哥。”
魏尔伦一直都知道,他的弟弟对他有着特别厚的滤镜,但他一直没想过,他在他弟弟眼中是这样的!
“可恨的人类!”
中原中也似乎特别生气,表情凶恶地看着那群异能者,在他们手上一下又一下的碾着,将脚底的骨头踩成粉末:
“我哥哥那么脆弱。”
脆弱,指十几个接近超越者的异能者围攻才有五成成功概率的的实力。
“思绪又敏感,每次杀了你们都要难受好长时间!”
因为讨厌血腥味以及要收拾被弄乱的别墅而高兴不起来的魏尔伦:……
“你们为什么要来我哥哥面前碍眼?我要把你们的骨灰碾碎养花!”
“不,并没有。弟弟,先不说在你心里我到底是怎么样的形象。”
魏尔伦扶额道:“他们的目标是你,我只是顺带的,而且,你这些话又是从哪里学的?”
“从电视里学的,恐吓其他人的时候很好用。”
中原中也回答着魏尔伦的问题,脸色更不好看了:
“他们竟然敢瞧不起哥哥,我要杀了他们!”
魏尔伦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
“学的很好,中也,下次不准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