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渝京早朝散会的熙熙攘攘之际,有一千轻骑在京畿北营主力骑军的小心护送下,已经在奔赴北境的路途上。
京畿骑军眼瞅着不太像会有风波了,皆是如释重负,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位北方藩王和一千白马轻骑,真是请神送神都不容易啊。
进入北境,一路上赢听雪对驿路烽燧和农耕十分上心,她轻声道:“相比妖族,北境四州还是太小了,若是北境的疆土再大上一些,比如以迅雷之势吞并北境以南,关宁以北的河东河西两个道……”
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不用说完。
赢修然笑道:“北境铁骑要打下河东道、河西道不难,甚至别说关宁防线,就算一路打到渝京城去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咱们北方还有妖族的百万铁骑虎视眈眈呢。”
回到了湛王府。
赢修然唤来两名婢女,“带郡主去更衣,以后郡主就住在平溪阁。”
赢修然转头对赢听雪说道:“湛王府藏书极丰,有你看的,你有喜欢的尽管拿,反正湛王府也是你的家。”
赢听雪笑了,她看得出他是想把这些年的关心都补上,她也明白赢修然想告诉她的那个道理。
她的弟弟将她高举过头顶,所以她无论面对谁都不会低人一等。
平溪阁,是赢听雪当年的住处,每逢过年赢修然都会给平溪阁换上一副对联。
赢听雪站在树下,院中几位婢女忙前忙后的在平溪阁中增添东西。
有各式各样的衣裳,有成箱成箱的书籍,也有屋内的装饰品,院中的盆栽。
就连屋里的木桌也是由上等金丝楠木打造,桌案上更是有龙泉印泥、桐烟徽墨等朝堂高官都视若珍宝的奢侈品。
金丝楠木为最上等的楠木,通常用作皇室器具,是皇室的象征,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都用不了金丝楠木。
在贫瘠的北境四州更是没有这样稀缺的上好材料。
是赢修然让分布在各处的影卫暗中收集的。
金丝檀木所制成的木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小时候赢听雪就说过,她的梦想就是能够有一张金丝楠木所制成的桌子。
他没有忘。
一对年轻男女走了进来,两人都是微微施礼。
李梦真始终被赢修然拉着手,她的手沁凉如冰霜,清丽面容有些拘束。
赢听雪看着面前的女子,轻笑道:“小然,这位是?”
“真真啊,李家那位一直跟在我后面的跟屁虫。”赢修然笑道。
李梦真拧了一下那位年轻藩王,对赢听雪说道:“见过姐姐。”
忽然她的手加大力度。
一脸苦相的年轻藩王挤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真真是我的王妃。”
赢听雪嘴角翘起,“原来我的弟弟不仅是王爷了,还有王妃了。什么时候能让为姐帮你带孩子?”
赢修然和李梦真皆是面色一红。
“对了,先前跟我们一起回北境的那个姑娘呢?好像半路她就不见了。”
赢修然回答道:“她在译州有事情要处理,把你安顿好之后我也要去一趟译州了。”
赢听雪问道:“去译州干什么?”
赢修然耐着性子解释道:“我虽然是名义上的湛王,上一次大战也有了一定的威望,但对盛州之外的掌握力还是太小了,译州有几处妖族隐藏多年的贼窝,上次大战后,甚至一些原本扎根中原的妖族碟子也开始趁机渗入北境,这些污垢由沈忻清理,明处我总得去露个面吧。”
一辆马车来到一栋位于译州的私宅,女子推门而入,小院狭窄,冰凉地板上密密麻麻跪了二十余人。
为首一人,是位相貌平平无奇的妇人,小心翼翼抠着字眼,颤声禀报道:“沈姑娘,据查实,译州城藏有三处妖族谍子窝点,其中两处已是存在十年以上。按照影九大人的布置,一拨王府派出的影卫将在申时进入译州,另一拨听雪营轻骑将在酉时一刻到达,就等沈姑娘下令了。”
如今沈忻已经成为了北境影卫的首领,和影九共同管理影卫,职位甚至比影九略高,至于关外事务,仍是大多由影九等人掌握,沈忻似乎也暂时没有染指的意图。赢修然对于影卫这块最为藏污纳垢的机构,几乎没有涉足,但大致有所耳闻,很多影卫到老死都不知同伙身份,像今日这样大大咧咧齐聚一堂,极为特殊,等人的时候,才被那译州影卫分部头领的妇人告知,是上头有位大人物要来译州亲手布局起网,只不过几乎没有人想到来的会是新上任的影卫之主,一时间都有些战战兢兢。毕竟这个女子可怕的不是她本身的身份,而是她的背后可是那位北境藩王。
沈忻望着妇人笑道:“站起来说话,本来说好是你的顶头上司苏展来译州,我是临时起意,顶替了他的位置,你们不用担心我对你们指手画脚,今晚的行动,我也就旁观,不掺和。”
那位一直负责译州城影卫具体事务的妇人如释重负,站起来,正要客气几句,就被那位精灵族的长公主一手掐住脖子,咔嚓一声,扭断之后,又被笑意不变的沈忻随手摔在了一边。
沈忻继续笑道:“忘了说一声,苏展之所以没来译州城,不是不想来,是来不了,因为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被影九解决了。译州城从头到尾就烂透了,我知道除了她,院子里其实还有几人是妖族和朝廷的碟子,这次我来了,最后死的也就是些不起眼的喽啰,这可不行。”
院子里剩下众人面面相觑,沈忻莞尔笑道:“还有没有谁想死得痛快一点的?等下被我亲手揪出来,可就没这份待遇了。”
小院死寂无声,显然无人响应沈忻的“好意”,沈忻缓缓报出三个名字,几乎瞬间,沈忻带来的影卫就将三人当场拦腰斩断。
沈忻淡淡说道:“根据密报,院子里有个隐藏很深的皇城司碟子,身份不详,不过没关系,我把院内的人都杀光就好了,想来这十几名影卫的价值是比不上你的,怎么算也不亏。”
皇城司是帝师南文柏一手创建的组织,专职负责暗中保护皇室人员以及收集情报的机构,这些年影卫与皇城司之间互相围剿,死人不断。
译州影卫中一人从衣袖里抽出一柄短刀,刺向沈忻。
那人速度之快,沈忻身侧的影卫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在短刀即将刺入女子身体的一瞬,那人握刀的手虎口破裂,那柄短刀掉落在地。
“二品高手?看来的确是南文柏费尽心思安插在译州的碟子了,不过忘了告诉你,就算你是一品境界的武道宗师也打不过我。”
一名影卫站在她身后,低声道:“两波王府影卫和听雪营已经提前进入了译州城。”
沈忻在安静等待那座北境最富饶州城的动荡。
因为她心中并不是十分笃定影卫和听雪营可以大功告捷,然后轻轻松松的全身而退。
那位皇城司碟子的意外之喜,对当下赶赴译州展开围剿的北境死士而言,却很有可能就是个需要很多条性命去填补的坑。
因为有那位皇城司碟子这种身份重要人员参与,译州城十有八九会有一两个皇城司的武道宗师来坐镇。
谍子之间不见太多硝烟的血腥战事,一物降一物的道理是没错的,算计得越精准越好。假若你有四品高手在场,那我就派遣三品强者来跟你过招,你有一名二品境界的宗师,那我就派遣两名二品宗师,你有三位,那我就干脆不惜惊动一品武道宗师来跟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影卫看似神出鬼没,十分神秘,北境许多少年都立志成为长大一名影卫,但做影卫实际上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次生死之战,对方会不会是同一境界的死敌,甚至是高出一个境界的高手?当然,谍子交锋更多是一些是靠演技,靠应变,还需要靠运气。
沈忻之所以没有参与其中,不光是她不愿亲自插手影卫的事,更重要是她太早出手,导致这次剿杀太过顺利,一些深藏译州城多年的老王八,可能宁愿看着麾下碟子相继赴死,也会憋在暗处,不愿冒失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