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世子被盯得心里烦躁,又碍于对方是公主,又是在御前,不能发火,尤其公主的眼神有点瘆人,好像能看穿一切似的。
楚攸宁盯了半响,确认了,这就是原主前世里打开城门迎敌军入城的怂货。
“我觉得你现在断腿也是一种福气。”断腿了就不能祸害人了。
沈无咎看着楚攸宁,他自然知道英国公世子就是梦里那个打开城门的判,当下越发肯定公主知晓往后发生的事。
英国公世子的脸色有一瞬的扭曲,冷笑,“公主这是赞成驸马残害同袍?”
“公主,就算你下嫁沈将军,也别忘了恒儿还是你表哥。”英国公也心生不悦。
楚攸宁转头看向身体发福的英国公,英国公被她清凌凌的眼眸看得有些发虚,公主眼里的玩味是几个意思。
楚攸宁看完了,点点头,“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母后娘家是英国公府。”
这话一出就好笑了,皇后出自英国公府,英国公府却支持昭贵妃,英国公这会居然还有脸来攀关系。
英国公沉下脸,皇后生前还是愿意和英国公府走动的,甚至还想过要将公主嫁进英国公府,皇后去后,攸宁公主也更乐意跟英国公府亲近,怎么这会却针对上英国公府了,是不是皇后临终前跟她说了什么,或者是皇后跟前那个张嬷嬷。
“英国公,此刻不是你们认亲叙旧的时候。”秦阁老出声提醒别忘了把人叫来的目的。
景徽帝也没想到闺女居然不亲外祖家了,发生了什么的事吗?
景徽帝再度将目光落在面容惨白的沈无咎身上。
脸上没疤,经战场磨砺过的脸更加英俊迷人了,挺好。虽然伤得起不了身,也能看出身板结实,不错。
想到他的伤,再看站在他身边如花似玉的闺女,景徽帝心里那个悔啊,难道真应了外头的话,嫁入镇国将军府的女子必守寡?攸宁守活寡可不也是守寡嘛。
“既然攸宁愿意多陪陪父皇,那就且站在一边候着吧。”景徽帝一心软就让人留下了。
楚攸宁:……昏君还挺会脑补自愈的。
陛下都决定了,其他人再不乐意也不好反驳,别看景徽帝平日里不爱管政事,真昏起来也叫人没辙,昏在这种小事上还是能接受的。
“陛下,沈将军带到了,是否该让他给老臣一个交代了。”英国公拱手。
“求陛下为臣做主!”英国公世子垂下的眼眸满是阴狠,敢断他的腿,他一定要让沈无咎付出代价。
“想必沈将军也知道叫你来所为何事了,朕给你辩解的机会。”景徽帝顶着闺女的死亡凝视问。
他觉得把攸宁留下来就是一个错误,在场的只有她敢直视圣颜,还带威胁的那种,让他有种想让人把她叉出去的冲动。
他知道闺女这是在怪他,别说他不偏袒自个女婿,早朝他都力排众议,一切等沈无咎醒了再说,谁知道这英国公世子回到京城就赶进宫闹着要他做主,还有内阁也催着处理此事。
沈无咎哪怕做了那个梦醒来后恨不得将这个为美人导致的昏君千刀万剐,此时面上也掩饰得极好。
“陛下,英国公世子违抗军令,导致关口失守,还擅自调换将士兵器,导致我军伤亡惨重,险些战败。若按军法处置,臣打杀了他都是可以的,”
接着,沈无咎将当日战事道来。
雁回关又分多个关口。
当日,绥国派两队兵马欲要攻取广裕和平河两个关口,他怀疑绥军故布疑兵,便兵分三路,让一副将和沈无垢各率五万兵马前往两个关口,而崇关这个关□□给另一副将领兵镇守,英国公世子非要以他的校尉之衔要求负责领兵在后随时支援。因为怀疑绥军主要想攻打的是崇关,所以他特地下令若当真有绥兵来攻打,便是胜了也不可撤回,以防敌人卷土重来。
本来他是不放心英国公世子这个跑来混军功的领兵,亲自坐镇崇关的,但他得到平河关将士的兵器出了问题的消息,率军赶去,与此同时,崇关第一回交战获胜,英国公世子以为仗已打完,不需支援,下令撤离,绥军再次率大军突袭,这时增援不及,崇关失守,他率军赶回得及时才止住敌军兵临城下的步伐,也因此差点战死。
不过率军回来之时,他顺手就将英国公世子这祸害打下马,只断一条腿算他命大。要知道,倘若他当时去迟一步,沈家又多一个战死沙场的人,平河关口也将破。
那副将便是在他昏迷的当口被英国公世子拢了去,怕担责,便将罪名推到他身上。
人死如灯灭,前世的他一死,再加上京城有秦阁老,英国公,以及其他也想瓦解沈家军的人推波助澜,可不就成功了。沈家能无事,沈家唯一一个成年男丁还能在战场上领兵打仗还是陛下看在沈家镇守边关多年的份上才格外开恩的。
好一个格外开恩!
英国公世子心里一慌,虚张声势道,“这些皆是你一人之词,陛下有我呈上的两位参与作战的副将的证词,孰是孰非,相信陛下自有判断。”
只要秦阁老和大皇子想要沈无咎被定罪,他就逃不掉。
沈无咎知道那两个副将就是梦里他死后立马转投大皇子阵营的那两个,是导致沈家军四分五裂的那两人,他回来前已经交代无垢处置他们。
沈无咎从袖中拿出一支箭头,“此为当日沈校尉带领的军士所用兵器。”
楚攸宁见他说话越来越吃力,额上都要冒虚汗了,接过那箭头,“行了,明摆着有人想让人背锅,就别浪费时间了。”
前因后果说清楚了,剩下的让英国公世子说实话就行。
“攸宁,你安静一边待着,别胡闹。”景徽帝头疼。
“是我胡闹还是您胡闹,没见人快要被折腾。为这么个叛叫来重伤发高sh……热的将军进宫折腾,想我守寡就直说。”楚攸宁手微一用力,能作为证据的箭头就被捏断了。
断了……
兵部尚书脸色巨变,沈将军刚说兵器被调换,这兵器就被攸宁公主捏断了,就那么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轻轻一捏就断了,无疑是当面证实了这箭头有多“脆弱”。
在战场上,这样的箭头能用吗?必须不能啊!小孩过家家玩的都比这个厉害。作为掌管武选、舆图、车马、甲械之政的兵部尚书慌了。
景徽帝看到这一幕,也怒了,这能射的箭头就这么被她闺女捏断了?泥塑的吗?这样的兵器是让他的将士去送给敌军送人头吗?
秦阁老等人一时都有些怀疑人生,尤其是英国公都忘了驳斥那声“判”的话。
这箭在陛下眼前就这么被捏断了,还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捏断的,箭头有问题就是铁证如山。
楚攸宁对上沈无咎黑漆漆的眼,略心虚。
“这箭头太脆了。”她把断箭塞回给他,把手背在后面,假装不是自己的错。
沈无咎知道那箭头柔钝,但也不至于一捏就断,他完全没感觉到公主有多用力,可见她这力气真的能达到一力降十会的地步。
沈无咎扫了眼殿上其他人的神色,眼里闪过一抹笑,义正辞严道,“陛下可瞧见了,这样的箭头如何能杀敌。”
“陛下,臣敢以性命担保兵部给出的兵器都是经过严格检验的。”兵部尚书慌忙自证清白。
“陛下,沈将军拿出的箭头只能证明箭头有异,不能证明是我儿调换的。”英国公也赶紧说。
不论是他还是大皇子确实存着想让儿子去边关笼络沈家军的心,却没想到儿子会用这样的法子,一不小心万劫不复。
“清不清白的另说,现在铁证如山,父皇,你判吧。”楚攸宁抬头去看景徽帝,让他赶紧判,其他的事等他们走了想怎么扯都行。
景徽帝正因为兵器的事窝着一团火呢,听楚攸宁这么说,心里又是一堵,“攸宁,这事非儿戏,不是说判就能判的。”
楚攸宁不耐烦,指着英国公世子,“那你问问他。”
景徽帝想起沈无咎说兵器是英国公世子换的,是该问。
“英国公世子,从实说来,若有半分虚假,朕诛你满门!”
英国公世子正庆幸换兵器这事他让别人去做,也抹去了所有痕迹,忽然脑子一懵,脸色一白,嘴巴不受控制地回话,“沈无垢那边的兵器是我让人换的,沈家掌管沈家军太久了,该换人掌管了。哈哈!沈无咎伤得好,听说这次伤到内脏以后再无法上战场了,哪怕捡回一条命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家军……”
啪!
英国公上前狠狠一巴掌过去,打断英国公世子的话,“混账东西!还不快醒来!”
英国公世子清醒过来,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后,脸色煞白,惊恐地抓着他爹的手,“父亲,我方才说的都不算,定是我中邪了。”
楚攸宁扶着额头微微一晃。
沈无咎注意到她的状况,抓住她的手,“公主?”
楚攸宁脑子里是压榨完最后一丝精神力的胀痛,这下真的进入超长待机状态了。
听到沈无咎喊她,她低头,咧嘴一笑,“事情真相大白,可以回去吃饭了。”
沈无咎听她这么说,默了。脸色比他这个伤患还白,她还只想着吃饭。
“公主脸色这么苍白可要叫太医来看看?”沈无咎盯着她忽然像被抽空精气神的脸,蹙眉。
楚攸宁摸摸肚子,“没事,就是低血糖犯了,吃点东西就好。”
沈无咎挑眉,何为低血糖?吃东西就好?他不大相信这个说法,总觉得英国公世子会说真话是因为她。
秦阁老回过神,看向楚攸宁,话是公主让问的,公主又忽然脸色这么白,是与她有关吗?末了摇摇头,觉得不可能。
“这是怎么回事?”景徽帝也没想到一问就问出真相,有点难以置信。
“父皇帝王威压太厉害,他承受不住只能说实话了。”楚攸宁不走心地夸赞。
是这样吗?景徽帝怀疑,他平时也没少说诛人九族或诛人满门的话,怎么没见这么厉害。
“是这样。”楚攸宁点头,“事情真相大白,我和驸马回去了。”
“等等,你脸色是怎么回事?”景徽帝终于注意到闺女死白死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