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晴说:“我现在去给你做一点东西吃。”
明明是极随意的一句话, 莫止却听得顿住脚步, 煞有介事地回过头来看她,问:“时小姐也会做饭?”
时晴微窘,白了他一眼:“我做的东西一般人可吃不到。”
她推着他腰去洗澡, 将他衣服扔进脏衣篓后,扭头就去了厨房。他这边几乎什么都有,冰箱里的瓜果蔬菜堆放得整整齐齐。
时晴边翻教程, 边找齐材料, 傻子才不会做饭呢, 想不想做的问题罢了。
可等莫止洗过澡出来, 时晴这个大傻子居然卡在了最开始的一环上, 她穿着围裙上上下下地看着燃气灶, 满脸的焦躁和莫名其妙。
问怎么了,她苦着脸说:“长富, 你这个是不是坏了,为什么打不着火?”
莫止嗤地轻笑起来,想到上回他醉酒起来,她也是蠢蠢地抱着个水壶拿他当救兵。他过去挡开她:“就知道你做不好。”
“我会的!”时晴强调:“是你这儿的设备有问题。”
时晴笃定是硬件出问题, 可莫止过来一次就打着了, 她站在一边扁扁嘴,很没面子地说:“我还没摸清楚它脾气。”
莫止也不打击她,说:“那你以后多用几次,摸清楚它脾气。”
最后还是莫止做的饭,时晴给他打下手, 两个人都有点饿,佳肴还没端到桌上,已经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了不少。
时晴不停感慨:“你做的东西真的很好吃,我这个人嘴还挺挑的,但只要是你做的饭菜,不饿我也能吃好多。”
恋爱初期都是说情话,他说我喜欢你眼睛,你说我喜欢你性格,谈着谈着等一切都习以为常,这时候夸对方饭菜便是最好的恭维。
莫止拿筷子轻戳了下她鼻子:“说得比唱得好听。”
时晴吸了下鼻子,精致的眼睛眯了起来:“本来就是。”
莫止拖长声音:“知道了,以后一直做给你吃就是了。”
时晴只是笑笑没做声,只有抓着筷子的手轻轻颤了下。
莫止想起之前她在电话里说的:“你有事情要跟我说?怎么了?”
时晴这下彻底拿不起筷子,眼神不停在躲闪:“唔……”
莫止这时接连打了几个哈欠
,连眼泪都挤出来,浅浅聚在的眼尾,他抬手一揩擦去了,向她尴尬笑笑:“困了。”
时晴也还以微笑,视线落在他那只手的虎口处,那边有一道口子明显是刀伤,虽然早就已经不流血了,边缘却因为泡了水而泛着白。
莫止立刻将手垂到腿边,不以为意地说:“没什么,抓人的时候被划了一刀,不深。”
时晴却将手里东西都放下来,执意牵着他手走到客厅里,拿了药箱给他的手仔细消毒上药,还在外面贴了个防水的创口贴。
她做这些的时候,上身很费力地倾过来,一张漂亮的脸几乎贴到他手上。莫止的角度,只能看见她奶白的额头,鸦羽似的长睫,和秀气精致的鼻尖。
她那双眼睛眨一下,他的心就跟着剧烈颤一颤。
莫止这样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突然就有了一种很唯心的想法——如果时间能在这一刻定格,那该有多么好?
他的视线实在太有存在感,时晴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掀着眼皮过来看他,纳闷道:“干嘛一直这么盯着我,怕我把你手弄坏吗?”
莫止只是笑笑,两手按到她肩上,将她压在软软的沙发背上,低头去吻他已经想了一整晚的嘴唇。
他的热情来得气势汹汹,这份纠缠里却没有一点情`欲的味道。
冷气簌簌地从天花板上打下来,落到人身上时便静而无声。客厅的角落有一束莫止回来时买的玫瑰花,为他包装的店员问他是不是送给太太,他十分诚实地说现在还不是。
“天天送一束,马上就是啦。”
他鬼使神差地真信了,直接定了一整年的花,后来想想这时间定得未免有点功利,又去改成了三年——结婚后也应该有花的。
时晴这时候将他推开,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那番话又暂时被压进肚子里:“咱们去睡觉吧,我知道你累了。”
莫止是真的疲劳到极点,刚一躺到床上就睡熟了。
时晴将他枕在自己脖子下的手抽走,此刻明明已经能感受到感冒药带来的困倦,精神却高度集中着,让她没办法睡着。
这么一直熬着,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半梦半醒里,她感觉到身边人起来,还在她额头上留了轻轻一吻。
再醒过来,时间已过八点,莫止晨练过回来,给她带了不少好吃的。
他穿着休闲套装地靠在门边,手里拿着一沓照片,问她:“怎么暗房那边多了好多我的照片,你什么时候洗出来的?”
“早洗出来了,昨天才给你整理出来。”时晴原本要赤脚走过来,莫止瞪了她一眼,她又立刻把鞋穿上:“还喜欢吗?”
莫止点头:“我敢不喜欢吗?就是觉得有点奇怪。”他将那沓照片翻了个遍:“怎么除了一张正面照外,其他全都是我侧脸。”
而且还不是完全的侧脸,更偏向斜后方,视线像是从耳朵这边看过来的。吊诡的是每一张都是同一个角度,方向把控得死死的,要不是他衣服在变,完全像是在复制粘贴。
时晴说:“你这个角度最好看嘛。”她垂眼顿了顿,声音很轻:“你觉不觉得你这个角度特别像一个人?”
“像谁?”莫止眯眼端详:“跟我爸爸挺像的,你应该没见过他吧,下次带你去跟他吃个饭认识认识?”
时晴笑着敷衍:“再说吧。”
她眼睛一转,突然像只调皮的小鹿似的蹦到他面前,双手勾着他脖子,声音如梦似幻道:“你今天几点上班……想不想,做一点对身心有益的事?”
莫止眸色深沉,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两只手明明已经去掀她的睡裙,却还明知故问:“什么身心有益的事?”
整个上午都奉献给了彼此痴缠,时晴起初还能很倔强地挑衅道“就这”,很快就被他越来越紧凑的频率和难捱的力度打乱了阵脚。
到了最后,又是她不清醒地躺倒在床上,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打散重接,原本就不大灵光的脑子也成了一团浆糊。
莫止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知道,只记得他吻过她后似乎说了句再见。时晴却忙着将头埋进枕头,寻找一个合适的角度,因而没有回复。
莫止下午刚一到达检察院,就被同事们说容光焕发。
陶杰顶着鸟窝头地来跟他开玩笑:“肯定是跟女朋友一夜千金去了,我们就惨了,跟个臭男人来回耍心眼,弄得自己也是一身骚啊。”
旁边于小慧噗嗤笑出来:“骚什么骚啊,我看你就是贱。你就是嫉妒我们莫检察官
有漂亮女朋友吧,有本事自己也找一个咯。”
“我不是找不到,我是想慢慢挑!”陶杰煮熟的鸭子嘴硬:“免得找个跟你似的,嗓门大,腿又粗。”
“你——”
“行了,别斗嘴了,你俩怎么老是一见面就掐。”莫止拧了下眉,制止这两人:“说点案子的事吧,现在有什么进展?”
陶杰说:“又交代了不少事,全是跟那人有关系的。他现在把所有责任都推过去,说自己就是一马仔,背后全是他在动作。”
于小慧补充道:“我们连夜开会讨论,觉得这事事关重大,在彻底查明情况之前,先不要打草惊蛇,到时候给他们来个一锅端。”
陶杰啧啧:“没想到小小一个贿赂案子,突然牵扯出这么多事。万一真像他说的,那简直不亚于一场地震,很多人都会被判刑的。”
陶杰过去跟莫止勾肩搭背:“莫检察官,这次你运气也太差了,要不是为了避嫌要退出案子,你铁定能因为这案子高升的。”
陶杰一提起案子,脸上就有藏不住的激。
他虽然在检察院上班多年,平时接触的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案子,陡然遇见这么复杂的大案要案,整个人的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
莫止却体会不到他的快乐,只觉得头疼。他拍了拍陶杰的背,说:“我不在不是更好,功劳全给你们,以后高升了别忘记我。”
“你看你这话说的……”陶杰笑得满嘴大白牙看得一清二楚:“还挺中肯的,知道了知道了,以后哥们发达了,肯定不会忘了你小莫。”
莫止不用再管贿赂的案子,院里又没有分配新的任务,这一个下午除了整理他们出差几天的费用,就是在闲暇的时候给时晴发信息。
她老毛病又犯了,不管他给她发过去多少条消息,她从来都不会及时回复。
莫止后来等得实在不耐烦了,特地给她打过去一个电话,没想到电话那头却是一个机械女声在说: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空号?莫止狐疑中拿下手机看了看,屏幕上明明是她的号码没有错,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空号?
煎熬里好不容易捱到下班,莫止立马开车冲到家,时晴却不见人影。
他原本想得是小丫头可能又
去梁佩仪那边了,但回头往玄关望了望,平时她总爱乱摆的鞋子今天一双也看不见,鞋柜里也只有他的鞋子。
莫止立刻跑进房间,衣柜里,她的衣服全被收拾干净了,原本将洗手台摆得满满当当的护肤品也全都看不见。
他送她的花,为她特意准备的暗房,还有那些昂贵的她一次也没用过的相机却都还在。
同样被她遗留下来的还有他给过她的几张卡和随卡附过来的明细单,不仅他逐月打到她账上的钱一分都没动,她还把那次买衣服时刷过的钱一分不少地存了过来。
明细后面的空白区域留了时晴的一行字:“对不起,莫止,没能和你说再见就要走了。过去的日子我很开心,但咱们就到这儿吧,我永远祝你幸福。时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