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瑾昀看着石桌对面的阮英杰,在他的追问下,面不改色。
阮英杰挪了一下位置,试图对温瑾昀步步紧逼。
他手扶着桌沿,绕着它,向温瑾昀而去。
边走边问。
“温太傅,为什么呢?这个问题已经困扰我好几天了。
“上次,你为了只兔子,亲自跑到阮府。
“这么多年,家父一直想同你拉近关系,你都不屑一顾。
“偏偏,为了只兔子……哈哈……我可真为家父感到悲哀呢……”
阮英杰在温瑾昀面前站定。
他双手松开石桌,挺直了脊背,森笑着,以一种瘆人的语调逼问。
“温太傅,我这个人,真的很讨厌被人威胁。
“上次你胁迫我交出兔子,弄得我都没能和小公主玩尽兴呢。
“所以啊,我一直在想,若是太傅也有把柄在我手里,我岂不是能还回去?
“温太傅,世人都说你是真君子。
“可是,真君子如何会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呢?
“表面上和昭阳公主有婚约,却与我们可爱的安阳小公主暗度陈仓啊?
“你是想效仿舜帝,让娥皇女英一块儿伺候吗?”
温瑾昀眸色骤冷。
阮英杰说完那番话后,又发出一阵格外兴奋的笑声。
仿佛,他已经将猎物牢牢抓在手里。
他近乎疯狂地捧腹大笑,还拍手叫好。guqi.org 流星小说网
“能抓到温太傅的把柄,我可真是太了不起了,哈哈哈……”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享受着玩弄人心的愉悦过程。
但,温瑾昀的反应,令他的愉悦感大打折扣。
无论他怎么刺激,温瑾昀都像根木头似的站在那儿,并用一种格外淡漠的眼神看着他。
就好似,他就是个跳梁小丑。
而他温瑾昀,则是那台下看戏的人。
这让阮英杰如何能忍?
他像一直蛰伏已久的鬣狗,猛地朝温瑾昀扑了过去,揪住他那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衣襟。
他表现得格外病态,贪婪地期待着温瑾昀方寸大乱的一刻。
“温太傅,月黑风高,你该不会想杀人吧?
“是要灭口吗?
“也对。
“杀了我,就没人知道你和安阳公主那些事儿了。
“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女学圣地,倒成了你们私会的温床……”
嘭!
阮英杰话音未落,就被温瑾昀一掌击飞。
练家子都受不住那一掌,更何况是身体本就虚弱的阮英杰。
楚安站在好几丈外望风,就看到阮英杰从十里亭内飞了出来,赶忙揉了揉眼睛。
再次定睛一看,自家大人已经走出凉亭,朝着那摔在地上的阮英杰逼近。
阮英杰仰躺在地上,宛若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似的,浑身剧痛无比。
温瑾昀在距离他三尺左右的位置停下。
旋即,清越朗润的声音缓缓响起。
“阮大公子自幼就有‘皇都第一神童’的美誉。
“外人皆叹神童泯然众人矣,在下却认为,阮大公子的画工与文采,依旧能称得上是皇城一绝。
“你用趣味丛生的图画,帮助学子们记忆文字。
“但你从来不会将那些小画赠与他人,是怕暴露了什么吗。”
“说完了么。”阮英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强撑着坐起身,以一种极其悲凉愤怒的目光望着温瑾昀。
温瑾昀却是淡淡一笑,公子如玉,谦逊温和。
但,他的笑,让阮英杰如芒在背。
尤其是被他注视着,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也都无所遁形,瞬间暴露在他眼前。
又仿佛被掐住了喉咙,呼吸变得越发困难。
这一刻。
阮英杰才真切地体会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危险,一直深藏在他那看似温和的外表之下。
“你都知道了什么!”阮英杰双目猩红,怒吼质问,“是谁……是谁告诉你的!!”
不管他如何咆哮、如何追问,温瑾昀都始终淡然如水。
他的手段,比杀了阮英杰还要折磨人。
温瑾昀站在阮英杰面前,洞悉他的悲惨,以一种悲悯的姿态俯视着他的狼狈。
不需要任何言语。
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将阮英杰心里高筑起的城墙一点点摧毁。
兵败如山倒。
防御倒下后,露出的,便是满目疮痍。
阮英杰紧握着拳头,冲温瑾昀狞笑。
“温太傅,真是了不起。
“怪不得家父总在你面前谨小慎微。
“原来,除了欣赏与敬重,还有惧怕啊!哈哈……你一定很开心吧?将那些蠢东西玩弄于鼓掌间,拿捏着他们的命脉,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是吧?
“温太傅,我们是一样的啊!”
阮英杰莫名变得兴奋起来。
而此时,温瑾昀那温润如玉的眸中一片寂灭。
哪怕他没有半点倨傲的姿态,却仍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他平静地注视着沉浸在病态中阮英杰,缓缓道。
“阮大公子,既然做了,就做到底,否则,便是引火烧身。”
留下这句颇具警告意味的话后,温瑾昀便云淡风轻地离开了。
阮英杰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这是要逼着他去善后啊!
紧接着,阮英杰想通了什么似的,嘴角扯出一道幸灾乐祸的弧度。
只要他管好自己的嘴,温瑾昀便不会找他麻烦。
但是可怜的小公主,招惹上了那么可怕的人,只怕很难脱身呢。
会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吧。
“哈哈哈……”阮英杰狂笑着,又躺了回去,一只胳膊搭在眼睛上,笑得胸腔震荡。
……
楚安见自家大人走过来,满脸担心地迎上前询问。
“大人,您方才是使用内力了吗!”
刚才那一掌,忒吓人。
温瑾昀目光温和地看向楚安,并未否认。
“嗯,方才已经吃过药了。”
楚安愣了愣。
而后立马跟上大人的步子。
“大人,您您您……您也太胡来了吧!”
……
安阳公主府。
听说了乔燔那事儿后,慕辞立马就想到是阮英杰干的。
她坐在桌边,摆弄着桌上那几个彩泥娃娃,眉头微蹙,美目中含着一丝愁绪,叹息道。
“虽然我有点开心,可是这样一来,密室里的其他‘人’就不开心了呀,他们应该迫不及待地想见新朋友吧。”
柳嬷嬷最开始听到这些话时,也会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可现在,她早已习以为常。
甚至还能接上几句,免得公主总是自言自语。
眼看着时辰已晚,柳嬷嬷开始催促公主就寝。
今日,公主的癸水几乎要干净了。
想来明天就不用准备月事带了。
这一晚,慕辞睡得很香。
翌日一早。
乔二就被传入宫中。
御书房。
除了身穿龙袍、刚下朝的皇帝,还有大理寺卿和几位名捕。
他们个个审视着乔燔,就好像寺庙宝刹里的十八罗汉,金刚怒目地瞪着他这个误入宝地之人。
大理寺卿正义凌然道。
“乔燔,你声称昨晚是受人胁迫,那人是如何胁迫得你,今日当着皇上的面,昨天一整天,包括前几天的经历,事无巨细,定要说个明明白白!”
皇帝也怒然望着乔燔。
有人胆敢侮辱他的掌上明珠,他势必要抓到那人,严惩不贷。
在这么大的阵仗下,乔燔跪在地上,甚是畏惧地说了句。
“启禀皇上,昨晚……昨晚草民报了假案,没有挟持之人,是草民喝醉了,草民对昭阳公主倾心已久,酒醉之下,便做出了那等糊涂事……事后,事后草民自知难逃罪责,这才故意大张旗鼓地报官,捏造……”
众人甚觉诧异。
皇帝更是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