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跟着他不过前后脚迈入房间的身影,男人强装镇定的脸上终是浮现出一抹慌乱。
连忙转头朝着不远处的老旧床上望去,“阿奴!”
黑暗中,隐约有个影子,直直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但即便如此近在咫尺的呼唤,床上那人依然没有一丝的回应,哪怕略微动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男人见状也是赶忙上前,想要将妻子拉起。
然而,随着他一拉,被子被掀开了一角。
刹那间,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袭来,使得男人脸色剧变。
身形更是止不住地连连向后退去。
“如何,是你的夫人吗?”
赵辰轻笑,将不知何时顺到的铜灯放在了一旁的木箱上。
伸手,一股带着奇异波动的火焰在他指尖绽放。
屈指一弹,那火焰直直朝着灯芯射去。
在火焰接触到灯芯的一刹那,温暖的火光便将整个屋子都照亮了。
望着火光旁的身影,男人的眼神就好似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般。
“我的脸上可没你的夫人。”
面对那般的眼神,赵辰却没有一丝的心理负担。
甚至还能一脸笑容地和男人开玩笑。
“对了,阿奴......”
这句话同样提醒到了男人。
他赶忙转头,借着铜灯的光亮,视线朝着床上的身影落下。
可只一眼,就让他手脚发软,差些魂飞魄散。
犹如一只被扼住了喉咙的鸭子般,口中的话语截然而止。
此时的床上,哪还有印象中的妻子。
有的,只是一具早已高度腐烂发出阵阵恶臭的尸体。
正静静躺在那,只能隐约从体型身型看得出是个女子。
“这,怎么会......”
望着那具尸体,男子一下子愣住。
一时之间,连恐惧都忘记了。
他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尸体,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可有找到你的妻子?”
然而,赵辰就像是没有看到那具尸体一般。
他歪过头,面带微笑地看着男人。
只是那抹笑意在这种环境下,怎么看怎么让人毛骨悚然。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额头之上青筋直冒,鼻涕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可无论怎么回忆,带给他的也唯有一阵莫名的疼痛和空洞感。
“王耀祖。”
一声轻唤。
男人却是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敢置信的神色。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不如有我告诉你一切的真相,可好?”
赵辰目光平静,却并未回答男人的问题。
或许是不愿看着男人痛不欲生的模样,亦或许是心中仅剩的那一丝怜悯,赵辰轻叹了一声。
在初进入到这个世界之时,他本以为只是单纯的幻境。
可直至此刻他才真正明白,这里是幻境,却又是真实的延续。
正因如此,这个结局太过于悲剧,悲剧的让赵辰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你知道阿奴去哪了吗?”
听到赵辰如此说,男人本已绝望的双眼之中,猛地迸发出一抹炽热。
就如同一个行于沙漠之中、水粮尽断的旅人。
绝望的基调下,赵辰此言与他不吝于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
“你真的忘记了吗?”
然而赵辰眸中的怜悯之意更甚。
只是对上男人依旧迷茫的眼神他就明白了,这场维系了十五年的美梦,终究还需他揭开帷幕。
“如此,我便帮你回忆一下吧。”
叹了一口气,不再管男人如何,赵辰幽幽说道。
“约莫十五年前,叛匪攻城。”
“此地的府君见抵御不住,便携大军逃离了。”
“也正是在那场战争当中,你所谓的妻子阿奴,死在了叛军入城后的烧杀淫掠之下。”
“而你王耀祖,恰巧那时入山采药,侥幸躲过了一劫。”
说到这,赵辰也不免有些唏嘘。
面前的男人早已抱着头蹲了下来,额间的冷汗更是如雨一般一直冒,不见有丝毫的停歇。
其实那位府君不逃,那么故事的结局都不会如此凄惨。
所谓的匪患本就不是一日两日之疾,而叛匪攻城,郡里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就看到了苗头。
所以叛匪一动,郡里的援军也已在了路上。
这座小城只需要撑住三日,三日之后援军便会到达,届时所谓的匪患自然而然就解了。
而王耀祖夫妇也早在数月前便有过打算,只待这月余下的七天过了,拿到月钱就前往京都投奔女儿女婿。
原本这场悲剧不会发生,可现实没有如果。
最后援军虽如约到达,却也只能为城中之人简单地收了一下尸。
在之后的十五年里,这片小城的废墟之上少了一个和蔼慈善的打更人,却是多了一个令人谈之色变的恶鬼传闻。
直到三月前,一场赵辰也看不清的灾难降临,整个世界都在那一刹那,彻底走向了终结。
就连面前这个看似活生生的男人,同样...不例外!
“原来...都死了吗?”
男人忽然站起身。
双手捂着脸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一股诡异的气息却是悄然升起,赵辰也是暗暗提起了戒备。
“是了,我也死了啊。”
话音落下,带着一声长叹。
然而赵辰的面色却是突然变得凝重。
右手更是搭在了剑柄之上,全神戒备地望着男人。
“可我们苦了四十年。”
“明明马上就能带阿奴过上好日子了。”
“阿奴死得那么凄惨,而那个人却还能逍遥自在。”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刺耳的音浪一波高过一波,一波更比一波凄厉。
最后一身男人近乎是用尽全力吼出来的。
“你说......”
突然,男人整个人却又平静了下来。
枯瘦的手指张开了一条缝,露出了其中看不到一丝眼白的眼球。
“我是不是该杀掉所有人...为阿奴陪葬呢?”
这一刹那,一股与床上那具尸体一模一样的恶臭味自男人身上弥漫了开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点点黄褐色的水珠自男人周身每一处钻出,血肉更是以极快的速度腐败下去。
不消片刻,原地只余下一具看着不知腐烂了多久的躯壳,却是早已看不出男人原来的面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