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军部其他世家子弟相比,原云卿的家世好不显眼,换个说法,他压根没有家世,完全是靠着自己从帝国边缘的第八星系一步步来到了这里。
原云卿的小学和初中都是在第八星系就读,虽然他的成绩很好,但口碑并不好,其他老师一提到他的名字就叹气摇头。
成天打架惹事,只会添麻烦的臭小子。
而孩子被原云卿打了的大人认为他是个脏脏的野孩子,因为和原云卿搭伙过日子的老alpha不会照顾小孩,自己都身无分文,自然没有闲钱给孩子买件衣服。
哪怕原云卿自身爱干净,破旧的衣服却显得寒酸落魄。
最关键的一点是他的性格,长得粉雕玉琢的小o但凡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向大人表明难处,生活都会好过很多。
但原云卿性子冷,对什么事都表现得怏怏的,提不起兴趣,可一旦有淘气的alpha小子招惹他,他是绝对不会手软,直接把他们按在地上打。
在十二岁那年,原云卿又揍了一个骂他的小alpha,小alpha在原云卿的拳头下毫无反手之力,哭得厉害。
小alpha受了委屈就跑了回家和家里人哭,家长见宝贝儿子被打得鼻青脸肿,顿时心疼坏了,第二天一早就来到学校讨说法。
但原云卿没有家人,家里只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年纪大到快嗝屁的老大爷。
家长们忍了忍,看着低垂着眼帘,一身蓝校服洗得发白的小o,还是忍不住心软了几分,“你跟他道歉,我们就既往不咎。”
原云卿抬起墨绿色眼眸,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声音中掺杂着小孩子的软糯,“是他先来骚扰我的,还拿我的铅笔划我的手臂,我打他,没打错。”
小小的原云卿脸上没有同龄孩子该有的婴儿肥,瘦得下巴尖格外明显,活像个瘦弱可怜的小猫崽。
小alpha见爸爸妈妈有些犹豫,立刻发出尖锐的哭喊,拉着妈妈的手臂,“我疼!妈妈呜呜呜呜!”
家长眼中的迟疑很快被心疼掩盖,搂着小alpha,瞪着原云卿,“那你也不该下手那么狠!小孩子家家的,现在就对同学下那么重的手看你以后能混出个什么名堂!”
原云卿低着头不做声,因为他知道不管他说了什么都是错的,而那个alpha无论做什么事都可以得到谅解。
因为那是他的爸爸妈妈。
原云卿没有家长,小alpha的家人也不会和小朋友一般见识,最后满怀郁气地把自家孩子拉走。
小alpha的爸爸瞪着原云卿,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真是个晦气玩意,也难怪没人要,我看他就活该被亲生父母抛弃,当个没人喜欢的孤儿……”
然后看着鼻青脸肿的自家小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下次离他远点,你还是个alpha呢,连比你矮一个头的o也打不过,真不想承认你是我生的。”
“你基因就那么弱,我能怎么办啊?哎呀,我脸疼死了,你们都不爱我!”
“肯定爱你啊,宝贝啊,妈妈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原云卿眼中弥漫着一层水雾,看了眼他手臂上的铅笔划痕,咬紧下唇,深吸一口气把泪水憋了回去。
校长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beta,他不咸不淡地扫了眼原云卿,语气不善,“这已经是第五次了,你要是再给我惹事,我会向慈善机构说明你有暴力倾向,这个学校你也别待了。”
原云卿抬起眼眸看着校长,又垂下眼帘,“我知道了,不会了。”
他是靠慈善机构才上得起学的,不能被退学,原云卿清楚他能逃离第八星系的唯一途径就是读书,他必须要留下。
没等原云卿离办公室太远,校长急匆匆地跑了出来,脸上挂着夸张而谄媚的笑意,对着智脑的另一端轻言细语,“您已经到第八星系了?好好好,那我来星舰港来接您。”
“您和您的alpha一起?哦那好……没事没事,学校这边已经安排妥当,您来就可以直接上课,学生……学生方面我已经跟他们沟通好了,您去初一教学就行。”
原云卿听到这话愣了愣,因为他就在初一,并且因为这个学校没什么学生,一个年级只有一个班。
是谁要来了?
哪怕原云卿过早经历了生活的苦难,他依然会下意识对身边的事感到好奇,但他好奇的时间很快结束,因为在他回到班级后发现他的书包不见了。
其实那也不算是个书包,只是几块破布缝补起来的袋子,那几块布还是老头子破天荒施舍给他的。
原云卿不用多想,立即把目光放在他座位两旁的同学说身上,嗓音冰冷,“我的书包,你们弄哪儿去了?”
这几个人是班上最无法无天的小群体,也是最喜欢捉弄原云卿的,那个被打的alpha就是这个小团体中的一员。
剃着寸头的beta手中转着笔,啪的一下丢下笔,靠在椅背上,“想知道啊,行啊,我们带你去找。”
原云卿垂下身侧的手握紧,一双墨绿色的眼眸中含着怒气,但思及校长的话,他压下脾气,让出一条路让他们带他去找书包。
很快,原云卿跟着他们来到一处小河边,河边竖着禁止靠近的招牌,刚刚下过雨的地面坑坑洼洼的,踩的一脚泥。
原云卿还没走近就看见河边飘着一个熟悉的黑色布料,心中一凉,他们竟然把他的书包丢进了河里!
“你……”
原云卿生气地转身,却在片刻之间被人狠狠推了一下,在泥泞地面一滑,狼狈地摔在水坑中,身上的衣服被泥水弄脏,发丝也狼狈地滴着水。
捉弄成功,这群坏小子嘻嘻哈哈地勾肩搭背,满意离开。
等他们离开之后,原云卿才从水坑中爬了起来,被水浸泡过的衣服沉重地坠在他身上,他泄气地坐在一边,眼圈发红地拧开衣角还有裤子。
白皙的脸上也溅上了泥水,原云卿却没有一处赶紧地方去擦,他低着头拼命地搓着衣角,泪水不争气地掉落在地上。
明明……明明他就没有招惹过这群人。
——那为什么他们不去欺负别人,偏偏要来欺负你?原云卿,想想你自己的问题。
老师的话在脑海中想起,原云卿彻底绷不住泪水,呜咽地把头埋在膝盖上,瘦小的身子哭得一抽一抽的。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原云卿也渐渐哭不出泪水,眼睛肿胀难受,手上的泥也随着他擦眼睛的动作进到眼睛里,让他更加难受。
“同学,你还好吗?”
身前突然响起一道好听的声音,原云卿下意识抬起头,只见一个黑发黑眸的o站在他面前,如同水墨画一般的漂亮眉眼仿佛能抚平心头的暴躁。
原云卿从未在学校见过这个o,目光从惊艳变成提防,像一只全身湿透还拼命舞着爪子的小猫,“你、你是谁?”
“我叫时亦羽,你们学校新来的老师。”时亦羽看着满身泥水的小家伙,眉心皱了皱,拿出纸巾想给他擦擦。
但原云卿在时亦羽的手伸过来的瞬间往后缩了缩,紧闭双眼,片刻后感受到脸庞的轻柔擦拭,错愕地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怎么把自己弄的那么脏啊?”
时亦羽叹息一声,修长的手指拿着纸巾,一点点将原云卿脸上的泥土擦干净,又把他的两只手擦了擦,“不小心摔倒了吗?不过也是,这个季节经常下雨,地面也比较湿。”
原云卿由着这个陌生的新老师给自己擦拭,一句话也没说,眼中含着连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委屈。
时亦羽摸了摸原云卿的衣服和裤子,全部湿透,泛着凉意,“你这衣服一定要换,给你家人发消息,让他们给你带换洗的衣服吧,你们学校有洗浴间吗?”
一直不吭声的原云卿终于开口了,声音弱弱小小的,“我、我没有家人,也没有人会给我带换洗衣服。”
他甚至就没几件衣服。
时亦羽明显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即道歉。
“没事的。”原云卿摇了摇头,不习惯和别人太过亲近的接触,低下头,“那我先走了,谢谢你。”
可时亦羽却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看了眼他的衣服,“那你现在该怎么办?”
“衣服自己会干的,我等等就行。”原云卿不着痕迹地远离时亦羽,生怕对方洁白的衬衫上会沾染到他身上的肮脏。
时亦羽沉默地注视他,那双剔透的凤眸仿佛能看穿这个小o的心思。
时亦羽不容拒绝地拉着原云卿,“等衣服干了你离感冒也不远了,跟我过来,我带你去买衣服。”
原云卿心头一震,下意识拒绝,“不用,真的不用的,我、我不需要的。”
时亦羽很霸道地说:“是我执意要送的,你拒绝也没用。”
原云卿感觉到他的善意,第一次接受这种情感的小o显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学校给时亦羽准备了一间单栋别墅,郁路寒正在整理带来的东西,听到时亦羽回来的动静起身去看,惊讶地看着被时亦羽牵着的原云卿,“这孩子是?”
时亦羽揽着原云卿走向洗漱间,“在外面泥潭里捡的小可怜,你去拿我以前的两件衣服过来,他没衣服穿。”
郁路寒心虚地撇开眼,“我哪有你以前的衣服啊。”
时亦羽瞥了他一眼,“别装蒜,快去。”
郁路寒不情不愿地去拿衣服,时亦羽带着原云卿去洗澡,帮他在浴缸中放满热水,给了他新的毛巾。
原云卿听着时亦羽细心地告诉他洗漱用具该怎么使用,点了点头,却在时亦羽转身出去之际拉住他的衣角。
时亦羽回头,惊讶地问道:“需要我帮你洗吗?”
原云卿顿时脸一片通红,摇摇头,“不、不用,还有,谢谢你。”
“你已经说了很多次谢谢了,但是真的不用,我是你老师。”时亦羽露出淡淡笑容,看了眼拿着衣服过来的郁路寒。
时亦羽想尽力帮原云卿减少心理压力,详细解释,“他是我的alpha,我们准备要个孩子,但我们对孩子没什么经验,嗯……我今天在你身上获得了不少经验,应该是我谢谢你。“
原云卿缓缓松开衣角,眼底藏着羡慕,“有你们这样的家长,你们的孩子肯定会很幸福。”
时亦羽把衣服放在衣篓中,交到原云卿手上,听着这句话笑了笑,“希望啊。”
这是原云卿洗过最暖和的一次澡,也是第一次穿那么柔软的衣服,只是他太瘦了,哪怕是时亦羽年少时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还是显得宽松。
郁路寒贡献了他私产的珍宝,看着这套衣服依然的目光透着浓浓不舍,时亦羽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手肘,“回去再给你一套行了吧。”
郁路寒这才面色稍霁。
这天下午,时亦羽和郁路寒帮原云卿请了假,带着他去附近的购物中心买了很多衣服,原云卿急忙推辞说不要,时亦羽就打着见面礼的名义让他都收下。
在回学校的路途中,时亦羽在一家药店前下车,提着一个小袋子回来,把它放在原云卿怀中。
原云卿打开袋子才看见里面的消毒药水和棉签,表情一片空白,“这……”
“你手臂上的伤口要处理一下,不然会发炎,我看到四周皮肤都已经红肿了。”时亦羽解释道,“你会吗?”
原云卿没搭话,时亦羽见他伤的是右手,想必上药时会不太方便,就拿过药水,用棉签蘸了一点轻柔地涂抹到原云卿的伤口上。
原云卿感受着时亦羽动作的轻柔,明明只是上药这件小事,却让他止不住地想流眼泪。
尤其在得知时亦羽察觉到他手臂上有伤的那刻,让原云卿第一次意识到他也有人关心,不是所有人都讨厌他。
竭尽全力,原云卿才止住泪水,只是在时亦羽给他上完药之后,目光希冀,“我、我可以抱抱你吗?”
认识的这几个小时,原云卿一直表现得像个小刺猬一样,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想要抱一抱。
时亦羽展开双臂,“嗯,那抱一下,也别哭了。”
原云卿一把扎进他怀中,在被更强大、温和的o信息素包围的那一刻,他心中长久以来空缺的那一块似乎被填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