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三章 船上争锋

柳清欢冷冽地望着盛颜:“她指的方向有误,应该是南方!”

云舟上一共九人,之前大家都暗暗关注着柳清欢,此时听到他说这话,齐齐露出错愕的表情。

苦海愕然道:“柳师侄?”

原本这些天苦海已改口称柳清欢为道友,这时因太过惊讶喊出了之前的称呼,目光一深,转头望向盛颜。

盛颜眼中有一瞬间的闪烁,很快便被讥嘲的冷笑代替:“你什么意思?”

柳清欢上前,直逼到她身前两步,盯视着她:“我也想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为何在这关键时候故意乱报方位!”

盛颜被他散发出来的骇人气势迫得退了一步,声音变得有些尖利:“胡说!我施术感应到的度朔山就在东方,什么叫乱报方位?”

大约感觉到自己被压制住了气势,她高仰起脖颈:“我不异耗费数百年修为,为你们这些卑鄙的人修寻觅度朔山,何曾出过错?凭你一句话,就想污蔑于我?”

“你心知我有没有污蔑你!”柳清欢一步不让的道:“之前没出过错,指不定就是为了今天呢,有什么比在最关键的时候坑你痛恨的人修一把,更让你愉悦的?”

其他人在两人对峙时都已站了起来,听到这话,都不由怀疑地看向盛颜。人修与妖修之间天然的隔阂不会因为她辩解便信任她,虽然,他们也未必会觉得柳清欢说得就是对了。

云铮和穆音音走到柳清欢身后,与他站在一起。

“哈。哈哈。”盛颜目光扫向船上几位元婴修士,脸上冷笑更甚:“就因为我是妖修,你等自然是可以随便怀疑,不会站在我这边的。那随便吧。”

她一扫之前的急躁,冷漠地转过身重新坐在船头上:“既然你等不信我,就别往东方去不就好了。哼,只是我还不知道原来姓柳的竟然也会追踪之术,南方?哈哈,笑煞人也!最后错过了度朔山可别怪我!”

说完也不再理人,摆出一副拒绝再交谈的样子。

云舟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气氛沉凝,几位金丹修士没有做决定的权力,只等着四位元婴修士拿主意。而翠虚和苦海此时都一脸平静,不发一辞。

“这……”刘真武走过来,目光在他俩身上转了转,又看向柳清欢:“柳道友,不是我不信你,只是你说度朔山在南方可有什么依据?”

他顿了顿,又道:“毕竟血月马上就要到了,弄是我们弄错了方向,想再赶过去怕就晚了。错过这一次血月,下一次不知道又要等多少年。”

翠虚抬手止住话头,招呼所有人聚到云舟后部,打出隔音罩后才说道:“柳道友,你之前施的可是五气追踪术?”

柳清欢目光依然放在盛颜身上,回道:“不错。”

翠虚沉吟道:“可确定度朔山出现在南方?”

他转回头,语气坚定地道:“确定。”

翠虚点了点头,又与苦海交换了一个眼神,竟是不打算再问的样子。云舟发出轻微的嗡嗡声,转了个方向。

“这个……”刘真武一脸和善的笑了笑,却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五气追踪术相信在场各位都会,但是,大家现在应该都已知道此术并无大用,并不能帮助我们寻到度朔山。而那化形蜃兽虽然是妖类,但她之前的确从来没出过错,所以我们是不是该更确定后再转向?”

柳清欢眯了眯眼,面无表情地道:“你想怎么确定。”

刘真武呵呵一笑:“至少,也要给我们一个信服的理由,为什么你的五气追踪术能起作用而我们的却不能。”

柳清欢脸色沉了沉,他自不可能说是因为三桑木的缘故。对方倒是好算计,看似提出了一个十分正当的疑问,却是在刺探他的底细。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法子应对:“因为,我是纯木之体。”

“纯木之体!”一个金丹修士疑惑地重复道:“什么意思?”

柳清欢淡淡道:“纯木之体,对木气的感应比其他人都要高数倍。而血月将至,度朔山上的先天鬼桃树会慢慢放出一缕先天木气,正好能被我捕捉到。”

他不欲让人知道自己是难得一见的青木圣体,而纯木之体也是极为难得的修仙体质,能感应木气也说得过去。

刘真武一时哑然,虽依然不相信他的话,但又找不到真切的证据去反驳,阴着脸不再说话。

“哈哈。”苦海站出来打圆场道:“既然说清楚了,那便行了。那小娘真真恶毒,竟敢在这时候动手脚!老和尚我可不是吃素的,嘿依我这暴脾气……”

话未说完,就见柳清欢身后的云铮突然双瞳变成银色,剑气直冲云宵,扑向船头的同时大喝道:“妖修要逃!”

众人一惊,就见剑光过处,一直背对着大家、安安份份坐在那里的盛颜的残影噗的破碎,而其真身已溜到了几步外,在被斩散的云雾间出现,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愕!

她哪里知道云铮有灵犀之眼,能短暂地看到未来几息可能会发生的事。

不等其他人反应,她身形后翻,闪过袭面而来的剑锋,便想坠入云舟之外的层层云雾之中。

云铮岂容她逃脱,手中长剑忽化作万千冰寒剑光,每一道都如刚刚从万年寒冰中取出一般,带着惊人的肃杀之意,将周围的云雾一刺而空,也逼得盛颜不得不远离船舷。

剑修,向来拥有比一般修士强大得多的实力,而云铮资质极佳,如今修为已是金丹后期大圆满,剑境更是到了以剑证道的地步,所以即使盛颜是堪比元婴的四阶妖兽,此时也不得不暂避其锋。

她秀美的脸上瞬间扭曲出狞狰之色,见云铮已扑到她近前,恶狠狠地道:“坏老娘的事,你给我去死吧!”

被云铮叫破行径,她便已知晓今日已是不能轻易逃脱了,而船上还有四位元婴修士,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逃走。

心思电转间,盛颜心内一狠,干脆不退反进,根根手指利甲横生,化为可怖的龙爪,抄起一股妖风抓向云铮。

她对柳清欢恨毒不已,这些天暗暗观察,知道这小子和另外一个女子时常与柳清欢呆在一起,此时既逃不了了,便生出挟持之心,若能抓住这小子,或许还能为自己争得最后一丝生机。

却不想爪风刚到,双眼银白的云铮竟似预料到了般,以毫厘之差从她爪下滑过。反而是冰寒无比的剑光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月牙痕迹,落在虬曲坚硬的爪背上!

盛颜吃痛一声,就地一滚,躲过船上其他已反应过来的人袭来的各色攻击,身形猛地一窜,竟是冲入一旁的几位金丹修士之中!

惊叫声中,那几人慌忙闪躲,但速度又怎么可能快得过四阶妖兽,而且船上狭窄不利躲避,其中一人显然没有云铮那般的实力,竟是被一把抓住。

眼角余光瞥到从头而降的一杆势大力沉的烟杆,盛颜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将手中那人迎着烟杆便丢了过去。

“停!”翠虚大喊道:“刘道友,不要伤了自己人性命。”

然而这下却喊得有点晚了,烟杆再撤已是不及,那位被丢出去的金丹修士只看到杆上越来越清晰的飞鸟图案,惊骇之时心中一片绝望!

这时,一道青影突然挡在了他身前,却是千钧一发之际柳清欢终于赶到,将他身形一卷,扑向一边。

此时小小的云舟上一片混乱,云梦泽修士因怕误伤自己人,反倒显得投鼠忌器,让那化形蜃兽左冲右突、逃脱一时。

刘真武现出一分恼色,嚷道:“苦海,你下的禁制呢?”

苦海拿着金钵,手中闪出一片佛光,沉声道:“她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将禁制暂时隔离了起来,我正在强行沟通。”

说话间,盛颜脸上露出一丝痛楚,身上翻腾出滚滚浓雾,于电光火石间混乱之中扑到云舟的边缘,又一个金丹修士落到她手中,手爪顶着其脖子:“住手!若还想要她的性命,就给我住手!”

见苦海果然手上一顿,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得意地对柳清欢笑道:“听说这小娘子是你的相好?”

既然要为自己找个挡箭牌,自然是要抓到份量重的。四大元婴修士她制不住,云铮以灵犀之眼躲了过去,那么就只剩下最有用的穆音音了。

穆音音虽然闪避到云舟边缘,但一个四阶妖修起心要抓她,她又如何躲得过。

船上其他人都已停下手,柳清欢脸色黑沉如水,上前一步:“你想怎么样?”

盛颜见他变了脸色,更加得意,用尖利的指甲在穆音音光洁的脸上极其危险地临空划过:“啧啧,这小脸蛋!要是被毁了,不知道有些人还怎么心痛呢。”

她声音一厉:“我想怎么样?她的命,换我的命!解开我身上的禁制,让我走!”

柳清欢眼中闪过怒火,道:“好!不过你要先放人,若你敢伤她分毫,我便让你神形俱灭!”

他平了平气,扫了眼其他人,接着道:“现在我们已经不需要你帮忙寻找度朔山,你想走,我们绝不拦你,但你要是伤了人,就别怪我等不客气!”

这话一方面是为安抚盛颜,一方面也是点明事实,以免有人不顾穆音音的生死,非要杀了这头四阶妖兽。

果然,此话一出,原本还面有不满的刘真武变得面无表情。

“哈哈哈!”盛颜笑得花枝乱颤,手上却紧紧扣着穆音音的咽喉,缓缓后退:“我不信你!人修都是卑鄙无耻的,若是你们反悔,我这条小命便交待了,所以我要带她跟我一起走!”

“不可能!”柳清欢咬牙道:“你不信我,我更不信你!而我的信用明显要比你好,现在必须放人,我可以以道心发誓,绝不会在你放人后出尔反尔。”

局面陷入僵持,谁都不肯退一步。柳清欢不可能让穆音音被盛颜抓走,而盛颜则绝不肯丢掉手中事关性命的质子。

这期间,穆音音脸色却很是平静,被挟持着慢慢退到云舟边缘。

柳清欢一直寻找着盛颜的破绽,但对方显然防范极深,全不给他机会。

打老鼠怕伤了玉瓶,虽然万分不愿让步,却也只能让步。

柳清欢怜惜又歉意地看向穆音音,却见她朝他露出一丝罕见的调皮的微笑,眼睛往下看了看脖边的手爪。

柳清欢心中一动,大声道:“好,我们可以放你走!大师,麻烦你为她解一下禁制可好?”

“我佛慈悲。”苦海托着金钵上前,道:“好的。”

就在盛颜注意力被苦海吸引过去大半,而手爪稍稍离开的那一刻,金红色的火焰猛然从穆音音身体中窜出,只一瞬间便让她化作一团耀眼之极的太阳!

“啊!”

无论是谁,在猝不及防下遭遇火焰之时,都会反射性的躲闪,更何况穆音音的火显然不是一般的火焰,盛颜的手眼见着就焦黑了,尖利的指甲边缘更是已经化成灰烬!

她的呼痛声还没从口中冲出,金红火焰已顺着手爪奔腾而上,冲向其面部。

骇人的热浪灼烧得周围带着水气的云雾瞬间一空,盛颜恨怒之极,不顾焚身之痛全力拍出一掌,却只觉这一击如拍到空处,除了迸溅的火焰外,全无着落。

火涅!

她心中大惊,对方竟然修成了火涅!将自身精气血全化作火焰,与火同生!

然而,她下一刻只觉心口一痛,便再也感觉不到身上蚀骨之痛了。

柳清欢没去看被他一剑斩杀的盛颜,而是望着半空中那片熊熊燃烧的火焰。

焰身渐渐退去,穆音音从空中跌落于云舟上,其站立处立刻焦黑一片。

“音音?”柳清欢担心地唤道,却因为依然没退去的极度的高温而靠近不得。

穆音音面色酡红,咳出一丝血,显然刚刚那一掌,对她并不是没有伤害。

她抬起头,脸上笑容如最艳丽的桃花,一扫平日的清冷:“没事,只是受了一点伤,调息一下就好了。”

船上其他人这时都围拢了过来,表示自己的关切,穆音音勉力回应了几句,便被柳清欢扶到另一边,布下一片不受打扰的区域开始疗伤。

云铮有些懊恼:“早知道我就让那家伙逃走算了,也比让穆道友受伤强。”

柳清欢摇了摇头,道:“世事难料,若是别人发现她逃走,也会阻止的。所以并不关你的事,你自责个甚。”

他将穆音音垂落的一缕发丝拂到耳后,目光柔和,却隐含了一丝忧虑,道:“音音的伤我检查了,并不重,配合丹药,不几日应该就能好了。”

船上经过一阵混乱后,终于平静下来。云舟重新上路,直往南方奔去。

翠虚将柳清欢拉到一边,道:“柳道友,接下来就要全靠你了。”

柳清欢也不推辞:“可以,每半日我便会重新确定一下方位。”

翠虚拍了拍他的肩:“辛苦了,我先去通知其他几队道友。”

柳清欢望了头顶的三轮圆月一眼,但愿接下来再无其他意外。

两日后,这一年的血月终于降临,整个阴月血界犹如坠入血池地狱一般,天上地下一片血红。

而当度朔山的影子终于出现在云梦泽一行人眼前时,云舟上响起一片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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