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驰的越野车穿过荒野,握紧方向盘的女孩死死的踩住油门。
一辆辆装甲车从後方驶来,努力堵住前方越野车的道路,并同时转过炮口,对准越野车。
轰——
天空中的战机拉出呼啸的风声,璀璨的激光炮划过大地,将那一排排装甲车全部击毁。
融化的钢铁在夜幕下闪烁着光辉,灼热的泥土在大地上流淌成熔岩。
熊熊烈火在残骸之间燃烧,伫立成一座光辉的火墙。
红发女孩握着手中的方向盘,咬紧了牙关。
虽然这些装甲车没能成功击中他们,但也成功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快的速度下,猛打方向盘肯定会侧翻,减速打方向盘绕过去,又会让敌人有进一步收拢包围圈的可能。
“别担心,一直往前。”
也就在这时候,苍老而果决的声音传入了女孩的耳畔。
女孩深吸一口气,没有拨动方向盘,右脚依旧死死的压在了油门上。
疾驰的越野车在荒野上颠簸起伏,以决然的速度,冲向了那燃烧着火焰的残骸。
在即将撞上那燃烧的钢铁残骸的瞬间,女孩注视着那燃烧着烈焰的残骸,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颤动,但是她并未因此而改变方向。
然而脑海中预计的碰撞并未发生,一股巨力踩在了越野车尾部,带着整个越野车如同滑板一样向上翘起。
坐在车内的女孩呆呆的看着这一幕,看着身下的车辆抬起了车头,‘飞’上了天空。
疾驰的流风透过敞开的车窗吹进车内,带着呼啸的声响。
那漆黑的越野车如同一道流光,划过天际,越过了那残骸堆叠的澎湃火墙,越过了由战机和装甲车组成的银色屏障,冲出了这燃烧着战火和轰鸣的营地。
天空中悬浮的佣兵团战机迅速调转炮口,对准空中的越野车,然後被後方迅速赶来的机甲拦截。
一些流弹躲过了拦截,射向了越野车,但是还未触碰到那漆黑的车辆,就在天空中炸成了一朵朵焰火。
而就在漆黑越野车即将落地的瞬间,越野车的车门被猛然拉开,宽大的手掌抓住了女孩有些失神的身躯,将她揽入怀中,并同时取下了车辆中间的对讲机。
紧接着,红发女孩感觉身旁的老人轻轻点脚起跳,顺着车辆飞行的强大惯性,进一步向前冲出。
砰——
在他们身後,漆黑的越野车落在荒野的土坡上,车身瞬间凹陷碎裂,伴随着一声轰鸣的声响,炸成灼热的火浪。
在跨过近百米的距离後,何奥的脚步也落在地上,他将金色手杖插进地,松开了怀中的女孩,让她平稳的踩在地面上。
嗡——
呼啸的风声由远及近,一架印着白茉莉花徽记的龙骑兵战机一个横摆降落,停在了两人面前,掀起些许尘埃和风浪。
紧接着,战机门打开,一个年轻军官从门後跳了出来,冲向何奥,有些着急的看着何奥,“林恩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
何奥笑着摇摇头,他拍了拍身上溅起的尘埃,将手中的从越野车上取下的对讲机别在胸前,“他们还不足以伤到我。”
年轻军官瞪大眼睛的看着身前的老人。
林恩先生之前从运输机上下去的时候,和他说,如果打起来了,就带着一组部队来救援。
他原本以为是林恩先生是在为万一在门口和佣兵团发生矛盾,然後他们可以及时救援做准备。
但是没想到林恩先生是单枪匹马的进了营地深处,然後单枪匹马的杀穿了出来。
这样的‘打起来’。
嗯,不止是单枪匹马的杀出来了,还顺带救了个人质。
一个人杀穿一个庞大的精锐财团佣兵团营地,在数不胜数的战争机器追杀下安然幸免,听起来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是任何一个人当着他的面和他说这件事,哪怕是那些传说中无比强大的顶尖超凡者,他也会觉得对方在吹牛,口嗨。
但是如果是林恩先生的话。
那就不奇怪了。
“林恩先生,”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看向何奥,快速说道,“米德将军已经带着大军赶过来了,我们可以马上去和他们会合。”
听到这话,何奥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後已经在逐渐逼近的佣兵团军队,轻轻摇头,“来不及了。”
听到何奥的话,年轻军官微微一愣,然後他有些沉默了下来。
大规模军事行动的速度很难快起来。
事实上,年轻军官很清楚,眼前的老人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哪怕是把北城的城防军全部拉过来,也大概率打不过在驻地的科佩斯矿业佣兵团。
‘林恩先生’能快进快出,是因为他本身实力够强够硬,并且作为单个的超凡个体,灵活性很高,普通的军队追不上他。
但是一旦涉及到军团战,即便林恩先生依旧能身先士卒,深入敌营,也不一定能弥补双方军团本质上的实力差距,帮助北城城防军完成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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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和之前平叛斯科特的叛军不一样,哪怕是在斯科特的叛军,也有许多士兵其实只是被斯科特的裹挟的。
一旦斯科特死亡,再面对气势如虹的城防军军队,那些叛军很容易就能投降,甚至还能接受改编,转投到林恩先生麾下。
毕竟法理上,他们本来就是林恩先生的下属。
而面对精锐的科佩斯矿业佣兵团,胜利的条件只有一条,那就是将他们彻底击溃。
很显然,才刚刚打了一场大仗的北城城防军,在科佩斯矿业佣兵团具有优势的荒野上,做不到这件事。
米德带着军队来,其实也只不过是来‘送死’的。
但是他不能不来,因为‘林恩先生’在这。
现在米德将军实际上已经让所有机动部队先於大部队出发,来救援了。
虽然这些机动部队依旧也无法抵抗科佩斯矿业佣兵团,但是他们可以为林恩先生争取时间,让林恩先生有逃回伊兰市的可能。
当然,即使如此,算算现在的时间,那些机动部队赶过来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如果科佩斯矿业佣兵团的那位指挥官完全被引到了北边,他们还有逃生的希望,但是很显然,那位指挥官在中途反应了过来,掐断了这个机会。
年轻军官张了张嘴,他想说什,但是他已然发现,他想不出任何能够改变当前局势的建议。
最终,他看了一眼那遮天蔽日袭来的机甲群,快速说道,“林恩先生,你们先上战机,我们为您断後。”
他们能在科佩斯矿业营地南边军队组成的拦截网上敲一个洞,已经是极限了、
而且还是在何奥把之前把南边的精锐军队都引到了北边,导致南边的一帮老弱病残军队汇集起来也没什人,战斗力也不太行的结果。
等到科佩斯矿业大部队追上来,他们这支小队几乎没有逃生的希望。
但这可以为林恩先生争取一点时间,以林恩先生的实力,是有可能能独自逃走的。
“把我女儿带回去,让米德不要过来了,回去守城,”
然而何奥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而是平静的说道,“我留在这,我可以解决他们。”
年轻军官微微一愣,然後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快速说道,“林恩先生你们快走,我们真的没时间了。”
他身後的龙骑兵战机引擎呼啸着轰鸣声。
“我断後。”
何奥平静的看着他,再次说道。
年轻军官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老人,听着老人确认般的话语,一时有些失神,嘶声道,“您在说什?这世界上从没有领袖和将军断後的先例!”
“现在有了,”
何奥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逐渐冰冷而威严,“士兵,带着被救下来的人质和你的下属回到伊兰去,这是命令。”
年轻军官微微一呆,最终,他挺直了身姿,手横放在胸前,“是,长官!”
也就在这时,身旁一直沉默着的红发女孩突然从怀掏出三支试管和一袋化学实验袋装满的小熊软糖,塞进老人的口袋。
何奥转过头来,看着那火红的发缕。
女孩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但是最终什都没有说出口。
她只是注视着那张苍老的脸颊,似乎要将这张面容永远的记在心。
在将怀的东西全都塞进老人口袋之後,她低着头转过身,走向一旁的龙骑兵战机。
就像无数次她从伊兰市出发前往晨曦市一样,没有和任何人说,也不需要任何人送。
何奥将目光女孩的背影上抽离,然後低下头来,伸手摸了摸另一个口袋的东西。
也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只小手牵住了他的衣角,有些嗫喏的喊声从他身侧传来,“爸···”
何奥低下头来,看着那个扯着自己衣角女孩,看着那火红的发缕,看着那仰起头来,布满晶莹水滴的脸颊。
他轻轻伸出手去,捧住了那张脸颊,低下头去,亲吻了一下女孩的额头。
然後他放下手掌,抓住女孩伸出来紧紧抓住他衣角的那只手,另一只手从口袋摸出来他之前在北门便利店买的东西之一。
一袋已经被揉皱了的小熊软糖被轻轻塞进了女孩的手中。
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女孩的小手,老人看着眼前的女孩,抬起手,用弯曲的食指轻轻刮干女孩脸颊的泪水,露出一个微笑,
“回家去吧,孩子。”
红发女孩布满晶莹的眼睛注视着老人,没有说话,她伸出手去,轻轻触碰了一下老人脸上的皱纹。
最终,在老人的注视下,她松开手去,回过头,再次走向了那敞开大门的龙骑兵战机,
年轻军官迅速追了过去。
很快,她走到了门前,在踏入大门的前一刻,她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老人。
随後,她站在大门口,紧紧的注视着那苍老而挺拔的身影。
呼啸的龙骑兵战机抬升而起,带着那火红的发缕消散在夜幕中。
直到那身影完全消失,何奥才将目光抽回,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手掌,然後回过头去,注视着身後密密麻麻的战争机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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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在拚命阻挡佣兵团的城防军的机甲和战机都在这极短的时间陷入了停滞,似乎听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声音。
最终,他们向後撤离,拉远了与佣兵团的距离。
那些机甲在撤离的过程中,看向了老人所站的位置,他们似乎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又似乎不知道应该表达什。
最终,他们将手横在了胸前,对着老人行了一个最庄严的礼节。
何奥也微微将手横在胸前,对他们回礼。
然後他拔出地的金色手杖,回过头去,看着身後那漫天的机甲。
在城防军小队完全撤离之後,佣兵团的指挥系统似乎也陷入了某种茫然之中。
他们并没有追击那些机甲,也没有进一步发起攻击,而是停下来,在天空堆积成战争机器汇聚而成的山峰,调转炮口,警惕的注视着下方的老人。
在老人进入营地之前,他们也伫立在这,和老人对峙。
流转的时光似乎被倒回了原点,一切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何奥将金色手杖杵在地上,平静的注视着那漫天的战争机器。
寂冷的风吹过了他的发缕,密密麻麻的玉质流光在金色的手杖上流淌。
细密的神识在手杖上引导着流淌的能量汇集成一个复杂的几何十字徽记。
告别似乎耽搁了一点时间,但剩下的时间,也远远足够了。
——
伊兰市·圣伊兰区
厚重的云层压着窗外的天空,压抑在每个人的心头,仿佛有某种不可名状之物在其中孕育,即将降临。
寂冷的风吹过楼宇与街道,也吹进了灯光摇曳的小屋。
大胡子议员从冰箱拿出一瓶贴着打折标签的威士忌,将桌面上的捐款回执丢进一旁的文件堆,然後他拿起老旧的遥控器,打开了小客厅老旧的电视。
电视屏幕闪烁了一下,紧接着,一个年轻的记者和穿着灰色西装的老人出现在了屏幕中。
这是一个访谈节目,一个今天已经火爆了整个伊兰市的访谈节目。
不过大胡子议员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看过一次这个访谈。
而此时此刻,电视的节目似乎也已经走到了尾声。
犹豫了一下,大胡子议员最终没有换台,他坐在了沙发上,从桌子上的杯架上拿出一个酒杯,倒了半杯酒。
而这个时候,电视的主持人看着被访谈的老人,轻声问道,“如果伊兰市的一切都已经步入了正轨了,您想要做点什呢?还要继续当市长吗?我感觉伊兰人可能会一直支持您。”
“想做什啊?”
老人手握着黄铜手杖,语气渐渐变缓,然後他温和的笑道,“我应该不会想离开伊兰市,毕竟这是我出生,并奋斗了半辈子的地方。
“但是肯定不会再干这一行了,毕竟在伊兰市,我现在的工作已经没什上升空间了。”
电视传来些许轻轻的笑声。
然後电视的老人躺靠在沙发上,有些感慨的笑道,
“我妻子还在世的时候,经常吐槽我缺乏对孩子的关爱,总是在忙自己的事情,妻子在世的时候,我们还能聊两句,但是现在,我女儿现在基本上一个月都和我说不了一句话,我甚至连她什时候去上的学都不知道。”
他依旧在笑着,声音缓慢而悠长,
“如果真的有一天,伊兰市已经走上了正轨,我能从工作中抽身开,
“那我大概会想要找一个‘春风吹满桃李香,瓜甘果甜好风光’的地方,时不时和我女儿打打电话见见面,聊聊生活中的琐事,关心一下她的工作,当个普通的老头好好养老。
“这就是我曾想过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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