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公爵大人……以及百神。”夏尔有样学样，举起酒杯。
很快，餐厅外脚步声错落，仆从们端着银制的餐盘鱼贯而入，原本只有酒瓶与刀叉的桌面，顿时丰盛了起来。
夏尔看着餐桌上的各种大小佳肴，双眼不由得发直。
羔羊肉、野猪火腿冻、大龙虾和烤野鸡……
他不是第一次在这个餐厅吃饭，但他之前的饮食水平最多也就是仆人级别。
合着眼前这一堆美食，才是这些有钱贵族的排场啊！
这不过是普通的午餐而已，还看不到太多贵重珍馐，要是正式的大型晚宴，其奢华程度夏尔实在难以想象。
夏尔内心暗暗摇头。
两个人吃这么一大桌菜，也太浪费了。西堤城多少人一天都吃不到一块黑面包。
既然如此，为了杜绝浪费，夏尔当然不能太客气。
看见公爵已经拿起了各种他叫不上名字的餐具，夏尔当即也抄起刀叉，对着面前的一盘火腿发动进攻。
“克莱蒙先生是西堤人吗？”席间，阿尔芒看似随意地问道。
夏尔愣了一下，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的家世身份，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搞清楚。
不过这也不妨碍他自己随口编一个。反正这个世界不存在身份证明和黑户这些概念。
“不。”他含糊其辞道，“我老家在圣法尔诺方向。”
阿尔芒也愣了一下。圣法尔诺？好像是个离这里不算近的某个穷乡僻壤。
那种地方实在太没存在感，阿尔芒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几十年，都从未见过圣法尔诺人。
当然，“老实人”安托万的家乡正是圣法尔诺，不过阿尔芒明显并不知道这一点。
阿尔芒低下头，轻啜手中红酒。
他也不敢追着同一个问题刨根问底，只能想方设法寻找有用又得体的问话。
毕竟对他来说，自己的生命安全还是要比调查初代更重要的。引起对方的警觉，或者暴露了风之主的身份，那才是真的危险。
阿尔芒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要把话题往“神谕者”身上引。
于是，他放下酒杯，正襟危坐，努力找回身为西堤公爵的气场。
夏尔刚吃完一条火腿，又将目标瞄准到了鱼肉和蛋黄酱上。他伸手便去拿餐桌布上的勺子，全然没注意到忧心忡忡的公爵。
“我听说，克莱蒙先生接取了我那侄女的委托？”阿尔芒又提起话茬。他每吃两口，都要拿起一次餐巾，倒是比夏尔优雅许多。
“正是。”夏尔一边盛鱼汤，一边回答道，“鼠疫帮俱乐部向来以生意的形式为西堤做贡献。”
“事实上，我也有一个委托需要克莱蒙先生帮忙。”
夏尔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阿尔芒公爵这么客气，原来是有委托啊！
那敢情好，夏尔就喜欢有钱人的委托，谁有钱，自然就应该挣谁的钱。
“公爵大人。”他擦擦嘴说道，“我这里的委托还有一个星期完成，您可否愿意稍待几天？”
他这么说，已经是摆出诚意和对方谈生意了。
阿尔芒公爵微微一笑，“不需要等那么久。我的委托，不过是几句问话。”
问话？
阿尔芒解释道：
“前几天，我接到报告，城西外围发现了伊始之兽。调查这种超凡领域的案件，也是我作为西堤公爵的职责。”
夏尔恍然大悟。
“不过请克莱蒙先生放心，我履行的只是一些必要的调查。”阿尔芒继续说道，“我知道，那只伊始之兽已经被阁下及另外两位鼠疫帮的兄弟除掉了。”
“是的。”夏尔没有否认。
这西堤公爵亲自调查超凡事件，还预备自掏腰包委托自己，这也太过负责了吧。
“公爵大人想知道什么，随便问。”夏尔大方起来，“鄙人一定知无不言！”
阿尔芒也不小气，召来女仆耳语几句，过了半分钟，女仆端着一盘子利银币走了进来。
这公爵大人，使唤起别家女仆可真熟练……
利银币放到了长桌另一头，阿尔芒看都不看一眼，而是直接开口提问：
“那天遇到的伊始之兽是什么样的？”
夏尔如实回答。
阿尔芒又问了几个看似相关，实则不痛不痒的问题，夏尔也都如实回答。当然，伊始之兽被自己“吓到”这些情节都没有提及。
埃里克自然也对此守口如瓶。
很快，阿尔芒便将那天的情况再次了解了一遍。
夏尔讲的版本倒也仗义，没把埃里克卖队友形容得太说不过去。
“除了你们三位以外，现场没有别的神谕者吗？”
夏尔摇摇头，“没有，别说神谕者，在场的人类就我们三个。”
他的语气完全不像是撒谎，事实上，夏尔也压根没撒谎。
最终，阿尔芒也没能问出额外有用的信息。
哪怕他之前那么笃定，现在也不由怀疑，也许眼前的夏尔·克莱蒙真的只是个普通的神谕者。
自己是不是弄错了调查的方向？
在下定论之前，阿尔芒觉得，还是得先探查一番夏尔的神力。
让对方运转神力，并不算什么困难的事情。
神谕者在遇到突发状况时，总是会下意识地运转神力。
譬如在遇到马车撞来，试图避开时，在那一瞬间就会运转神力，通过神力提升速度。
虽然调动的神力极其微小，尚不能让双眼释放神光，但在阿尔芒的探查之风下，这种微小的神力是逃不掉的。
在前一天，他在回到公爵府后，就利用这种方式，对前来领赏的安托万和埃里克二人悄悄进行了探查。
这两人的神力分别属于欺诈之神，以及色彩与绘画女神。
按照埃里克的说法，这个夏尔的神力应该属于冬之女神。
念及至此，阿尔芒内心终于有了一些眉目。
但是，阿尔芒清楚，他必须做到极其谨慎细微，绝不能让对方有所觉察。
毕竟，如果对方真是初代，或者和初代有所牵连，难保不会有反探查的手段。
那可是“命运之神”的追随者，命运之神的特殊能力，根本不是他这种普通的神谕者能够理解与想象的。
“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夏尔见公爵不说话，主动问道。
此时的夏尔，正手拿刀叉，与一只红烧螃蟹作斗争。这只异世界螃蟹像极了自己老家的大闸蟹，看得夏尔食欲大振。
看到夏尔这幅样子，阿尔芒暗地里下定了决心。
“暂时没有了，克莱蒙先生。”他带着微笑说道，“干杯吧。”
说完，他亲自起身，为双方斟满红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