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三殿下,这毒盐石是否也可提炼出此纯度的盐巴?”
李承秉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李承秉本是前元小吏,因对盐课税了解甚透,被朱元璋升为从四品的都转运使。
平素耿直,一心扑在盐税革新上。
若此法真行的通,那就可以解决当下的盐巴产量低,运输成本高的难题。
“三殿下是从哪些古籍所悟,可否现在给臣演示一遍?”
张让不信邪,听说伪元占据的北海能产出纯白的盐巴。
自认为朱允熥拿的一小撮高纯度的盐巴是从胡商手中所得。
“你俩别为难咱的孙子,咱已命人去宫外开取矿石,等会儿便知分晓。”
朱元璋心中也有三分怀疑,但止不住内心的兴奋,连夜命人出宫取盐矿石。
“孙儿此法跟传统的五步产盐法类同,只不过多了些提纯的程序。”
朱允熥可不想被张让看轻,说道。
“陛下,来了。”
黄狗儿进殿禀道。
“走,咱看看。”
殿外,朱允熥让人点上柴火,支起一口大锅,倒入一大锅水。
将盐矿石放入铁锅内,不一会儿冒出白腾腾的热气。
朱允熥按照朱济熺交待的法子。
一步步进行溶解,过滤,结晶,再掺杂卤水蒸发稀释,结晶。
李承秉看后,直拍脑门,盐卤,最关键的就是盐卤。
海盐本身就是卤水,可盐矿石没有。
只要加了卤水,就可过滤掉许多的杂志,色泽感就不会差。
朱允熥捧着白花花的盐巴呈给朱元璋。
“好,做的好,允熥你做的好!咱家的孩子都不笨。”
朱元璋搓了搓盐巴,毫不吝惜的赞扬道。
早就闻讯而来的朱允炆,看到这一幕,脸色铁青。
这位三弟,今晚是彻底回到了皇爷爷的视线中。
他不明白,一向不爱读书,顽劣不堪的朱允熥怎会制盐之法。
有人指点,对,定是有高人指点。
是谁?到底是谁?
在自己眼皮底下搞小动作。
朱允炆内心咆哮着。
“你俩明早给咱把此法能具体实行在哪些方面,陈奏上来。”
“是,陛下。”
张让内心苦涩,还有三个时辰上朝,这是今夜不让休息了啊!
“都回去吧,允熥陪咱说说话。”
众人拱手行礼后,离开。
回到奉安殿。
朱元璋屏退左右,殿内只有祖孙二人。
朱元璋看着与平日判若两人的朱允熥,慈祥的面孔变的严肃起来。
厉声问道:“允熥,是何人在背后给你指点,出谋划策?”
扑通!
朱允熥跪倒在地。
内心止住对朱元璋的畏惧。
说道:“孙儿在书中看到,春秋时楚国国君庄王继位三年,整日喝酒打猎,观看歌姬表演,全然不顾国家大事。
有朝臣进谏,却被他关进牢里,并在宫门口悬挂牌子,进谏者杀无赦!
伍举进言:闻楚国有只大鸟,身披五彩,神俊异常,却三年既不飞也不叫,为何?
庄王答曰: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定冲天,不鸣则已,一鸣必惊人。”
朱元璋冷冷问道:“有皇爷爷在,你怕什么?”
楚庄王三年不飞不鸣,是因为朝局混乱,矛盾尖锐。
表面装作沉迷于声色犬马、不问政事,实则以静制动,以辩忠奸。
“孙儿自幼顽劣,不讨皇爷爷喜。
母妃早逝,父亲走后,孙儿没有了依靠,孙儿感到孤独,害怕。
回想之前,孙儿有愧于皇祖父,有愧于父亲。
身为龙孙,应多读书,多历练,多了解朝政,多了解民间疾苦。
好替皇祖父,父亲分担。
刘夫子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父亲走了,可皇祖父还在。
孙儿才决定发奋,望有朝一日能替皇祖父分担,让皇祖父少些忧虑。
可惜一切太晚了,只怪孙儿醒悟的太晚了。”
说着,朱允熥已痛哭流涕,泪眼婆娑。
“哎,傻孩子,不晚,不晚!”
朱元璋抚摸着朱允熥的头,安慰道。
这孙儿是真的长大了,长大了!
标儿,看到了嘛,咱的允熥长大了!
知道为咱考虑了,知道关心咱了。
唉,朱元璋长叹一口气。
你要是早点醒悟,早点明白。
咱或许不会对那些个老兄弟处罚那么重。
咱不会,咱真的不会嘛?
朱元璋的思绪回到了与一众兄弟建立大明的岁月中。
脑中闪过一个个的名字。
徐达、常遇春、邓愈、傅友德……
“允熥,你能想通这些,咱很高兴,你下去吧!”
朱允熥内心也有触动,自己一向畏惧的皇爷爷,此刻,苍老了许多。
与民间孤寡的老头一样。
“是,孙儿告退,皇爷爷您早些就寝。”
朱允熥出殿后,黄狗儿赶忙进殿伺候。
端过太监手里的汤药,递给朱元璋,道:“陛下,您该就寝了。”
朱元璋瞧着眼前的汤药。
心想咱真的老了吗,咱也需要这东西了嘛?
朱元璋闭目,良久后。
说道:“今日东宫是谁嚼的舌根?”
御用监主监慌道:“陛下,奴婢是听允熥殿下院里的奴婢说的。”
朱元璋轻笑,这狗奴才跟自己玩死无对证。
伺候朱允熥的太监,女婢已被朱元璋杖毙。
“拖出去,杖毙!”
言毕,两个虎背熊腰的侍卫上前将御用监主监拖了出去。
这些个年长的太监,即使没有家人,也有亲戚,若是胡乱攀咬,定会被诛族。
有苦,也只能哑巴吃黄莲。
“以后,谁再乱嚼舌根,全部杖毙。”
“是,陛下。”
黄狗儿不愧是久侍朱元璋身边,神情镇定的答道。
但内心早已慌张不堪。
哪里料到,一个不得宠的孙子,会在今晚重回枝头。
“给允熥再挑一批宫人过去。”
“是,陛下。”
“去啊!”
“是是,奴婢这就去。”
东宫别院。
两汉子来回踱步。
正是俞靖,寥铖。
本来他们都被调去羽林左卫了。
可不一会儿又让他们回来。
二人不傻,猜到定是皇爷原谅了小三爷。
“小三爷,你没事吧!”
俞靖眼尖,看见刚进院的朱允熥,上前问道。
“没事,你俩没说什么吧?”
朱允熥之前给二人说过,是朱济熺教他制盐之法。
“没有,我二人就是死,也不会说一句对小三爷不利的话。”
朱允熥点点头,道:“进去说。”
今夜,朱允熥感触颇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