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士绅在听到吴甡最后一句话时,一下子全都沉默起来。
他们看着吴甡,眼中闪动着古怪的光芒。
“诸位,如今府库已经没银子了,向朝廷要银子时间也来不及了。
所以,我想诸位能不能捐助一些银子,将士兵拖欠的军饷全都补上去。”吴甡看着坐在下方的士绅,将自己心中的打算全都说了出来。
“闹了半天,这拐弯抹角的是想问我们要银子啊。我就说怎么好端端的要请我们吃饭,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一个年过五旬的士绅眯着眼睛,看着吴甡,心中鄙夷不已。
所有的士绅在听到吴甡的话后,全都寂静了下来。
他们静静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既不反对,也不赞成。
这些士绅基本上都是一些铁公鸡,让他们往外面掏银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难道诸位就没有一点危机感吗?如今赵贼已经进驻阳曲县,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要兵临太原府城之下,到时候你们这些人能跑的了?
赵文这厮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劫掠士绅,这一点我就算是不说,你们也知道。守不住太原府,你们能活下去吗?”
吴甡看着这些士绅,好说歹说的劝说起来。
可是这些士绅依旧不为所动,静静的看着吴甡。tehu.org 火鸡小说网
“诸位,这些银子不是我白要的,这算是我借的,只要将赵文挡住,来年的税收上来,我就还给你们,你们看怎么样?”
吴甡不得已之下只好用来年的税收做保证,可就算如此,这些士绅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如同看戏一样,静静的看着吴甡在那里不停的说着。
“你们难道真的就一点不着急,一点不担心吗?太原府乃是山西重镇,要是太原府被攻破,你们还能有活路不成?
如果赵贼攻破太原府,到时候你们以为你们能活下来吗?不,你们活不下来,你们只会被赵文逐一清理,我劝你们好好想想。”
吴甡拍打着桌子,慷慨激昂的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士绅站了起来,他一脸无奈的看着吴甡,“巡抚大人,您说的这些我都了解,我也深感认同,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想就能办成的。
去年的时候,天气大旱,家中田地几近绝收。我现在也是卯吃寅粮,家中连粮食都不够,我就是想捐助一些银子,可是家里的情况不允许啊。”
这士绅一脸难为的看着吴甡,长叹短嘘道。
此话刚出,剩下的士绅也都开始哭诉起来,哭诉自己家里怎么怎么困难,又遇见什么什么的事情,家中又怎么怎么没钱。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让我们口头上支持,那我们绝对举双手双脚赞成,可让我们出钱,抱歉,分文没有。
吴甡看着如同闹市一般的士绅,脸色越来越黑。
终于,吴甡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拍桌子,大喝道:“你们都给本官住嘴,真当本官的巡抚衙门是闹市吗?在这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吴甡再怎么低三下气的问他们借银子,可吴甡好歹还是山西巡抚。
巡抚一员,可是妥妥的封疆大吏,手握一省兵马刑法。
士绅们就算再如何不愿意,可要是吴甡真的发怒,也不敢再过多顶撞。
吴甡站了起来,他一脸冷厉的看着这些士绅,“今天的事情我不是和你们商量的,这是必须的。你们如果有谁不服,可以去京城告我,但我告诉你们,今天的银子你们没有,也要拿出来,你们有,更要拿出来。
本官不管你们家中的情况如何,如果你们不让你们出点血,这太原府是没法守。太原府一破,本官也活不了。
既然本官活不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吴甡看向站在旁边,穿着便服的太原总兵李天贺,对他使了一个眼色。
李天贺心领神会的朝着吴甡点点头,随后往后方走去。
几个呼吸之后,几十个顶盔带甲的士兵簇拥着几个书吏走了过来,站在了这些士绅的前方。
士兵刚一出现,这些士绅就慌乱起来。
他们实在是想不到,这个吴甡竟然敢派出兵马来对付自己这些人。
难道他就不怕自己这些人联合起来,向朝廷告他的状吗?见过胆大的,没见过这么胆大的。
“你们也别怪我对你们动粗,这一切都是你们逼的。”吴甡看着众人惊讶的目光,毫不在意的道
“巡抚大人,犬子现在乃是刑部侍郎,我劝大人还是三思为好。”一个年过花甲的士绅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吴甡。
“呵呵!”吴甡冷笑一声,“你这话的意思是要告我的状?我今天就将话撂在这,你们谁要是想告我的状,就尽管去告,我绝对不拦着。”
“哼,你这样做就不怕天子震怒,将你打入诏狱吗?”这士绅依旧不服气的威胁道。
“打入诏狱?哈哈,求之不得。陛下将我打入诏狱刚刚好,你们以为本官愿意守这个太原府吗?哼,真是一群鼠目寸光之辈,你们这些人,简直就是读书人的耻辱。”
吴甡目光阴冷,表情冷厉,整个人如同斗士一般,不停的对这些士绅发起进攻。
这些士绅看着油盐不进的吴甡,知道今天此事不能善了。
现在形势比人强,吴甡都已经动刀子了,而吴甡也被逼上了绝路,若是不同意吴甡的条件,恐怕会生出更大的乱子,这些士绅也不得不服软。
“好,巡抚大人果然是一身正气,钢筋铁骨,但愿巡抚大人能一直强行硬下去。我今天出银两千两银子,这是我全部家当,日后莫要再来找我。”这士绅瞪了一眼吴甡,随后看向一个拿着账册的书吏,“将账册给我取来!”
书吏急忙将账册放到了这个士绅的面前。
这士绅冷哼一声,拿起毛笔,在账册上书写起来。
有一个人开头,剩下的人就乖了很多。
他们也纷纷将自己所捐助的银子以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账册上面。
半个时辰,当最后一个士绅离开院子的时候,吴甡让这些书吏对账册上的银子数目进行了统计。
一刻钟的时间,一个书吏拿着一张单子走了过来。
“巡抚大人,今天一共募集了十一万四千八百两银子。”
吴甡接过单子,看着上面的数字,不由的笑了起来。
“这些士绅,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要让我动粗。”吴甡将单子放在桌子上,看向站在一旁的李天贺,“你率领一支人马,带着这些账册现在立刻给我挨家挨户将这些银子弄回来,记住,速度一定要快。”
“大人,您这样做,真的没事吗?您不怕这些人暗地里对您使绊子?”李天贺有些犹豫的看着吴甡。
这些士绅可不是善茬子,今天靠着武力逼迫了这么多的银子,这些士绅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要说这个世界上哪种人最能闹事,恐怕除过这些士绅之外,再也找不出能和他们比肩的了。
“怕?我要是怕了,我今天就不会做这件事情。我要是怕,我还当什么巡抚?我不如直接回家种地,这样也好过费这么大的力气来守这太原府。”吴甡冷笑一声,毫不在意的道。
李天贺看着如此强硬的吴甡,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领着自己的人马带着账册往外面走去。
当李天贺走出去之后,吴甡站了起来,“将陈德海陈总兵给我找来!”
吴甡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一个下人,开口道。
片刻功夫,陈德海站在了吴甡的面前。
“大人,您找我!”
吴甡点点头,“走,陪我去一趟晋王府,这太原府乃是晋王的封蕃之地,晋王乃是宗室,再怎么样也得出一些银子。”
陈德海道:“一切全凭大人吩咐。”
没多长时间,吴甡带着陈德海坐着马车出现在晋王府的大门外的台阶下方。
现在天色黑的厉害,可是晋王府中却灯火通明,几乎每个屋檐下面都挂着灯笼。
“光是一个晚上照明用的蜡烛,估计都够一个四口之家一年的口粮了。”吴甡看了一眼屋檐下面的灯笼,低声说了一句。
陈德海接话道:“这能有什么办法?毕竟是晋王,是太祖高皇帝的龙子龙孙。普通人家和晋王根本就没法比。”
吴甡摇摇头,长叹一句,“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你们干什么的?这里是王府,乃是禁地,速速离开!”
刚一往王府大门方向走去,站在王府门口的王府侍卫便走了过来,指着吴甡和陈德海开口训斥着。
吴甡一挥袖子,一看冷色的道:“本官乃是巡抚吴甡,你快快通报你家王爷,就说本官今天晚上有要事相商。”
“我们怎么知道你就是巡抚?你有何证据?”王府侍卫警惕的看着吴甡。
吴甡冷哼一声,从袖子中取出自己的身份命牌,在这些侍卫眼前晃了晃,“现在你们看清楚了吗?还不快去禀报?”
这些侍卫虽然看清楚了吴甡的身份命牌,可却没有一丝一毫进去禀报的意思。
“你们为何不去禀报?”吴甡问道。
“如今天色已晚,王爷以及世子已经睡下了。你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我们也不能放你进去。王府有王府的规矩,夜半不见任何人。所以,你还是回去吧,明天再来。”
不让进去,那刚才检查身份命牌干什么?
“你们这些夯货,竟然敢戏耍大人,赶紧进去通报,否则可就别怪我动粗了。”陈德海撸起袖子,一脸狠戾的看着这些侍卫。
“当啷!”
一个侍卫直接将腰间的腰刀抽了出来,他看着陈德海,一脸戏谑的道:“你动一个我看看,这里是王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进来的。”
“你就说你通报不通报吧?”陈德海脸色阴沉。
“我还就不通报了,你能把我怎么着?”一个侍卫眯着眼睛,一脸冷意的朝着陈德海逼来。
就在这时,吴甡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子,在手中掂量了一番,交给了这个侍卫。
“这是一些银子,还请几位劳烦通报一声。”吴甡强忍着心中的怒气,装作一脸平静的对这些侍卫道。
“呵呵,算你识相,你在这里等着吧。”
侍卫掂量了一下钱袋子,撂下一句话,就朝着王府里面而去。
“大人,您怎么给这些王八蛋银子?”陈德海凑到吴甡耳边,不服气的小声问道。
吴甡看着走进王府的侍卫,眼中闪烁着道道精光,“给他们,这些银子我会通过晋王,十倍百倍的要回来。”
没多长时间,前去通报的那个侍卫从王府中走了出来。
“好了,你们现在可以进去了。”
侍卫说着就领着吴甡和陈德海往王府中走去。
现在的晋王已经卧病在床,所以前来接待吴甡的人乃是晋王世子朱审烜。
“这不是巡抚大人吗,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朱审烜坐在偏殿中的王位上,一脸戏谑的看着吴甡。
吴甡坐在下方,他冲着朱审烜拱拱手,“今天来,是想告诉世子殿下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啊,怎么惹得巡抚大人亲自跑一趟?”朱审烜毫不在意的问道。
吴甡倒也没有拐弯抹角,直言道:“如今赵贼已经进驻阳曲县,最晚后天就能兵临太原府城之下,所以我前来王府,是想告诉世子殿下要早作准备。”
“呵呵,早作准备?早做什么准备?我乃是晋王世子,乃是皇亲国戚,这太原府是我晋藩的封地,而你又是山西巡抚。
所以,不管如何,你都要保证我们晋王一脉的安全。”晋王世子朱审烜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腆着大肚子,丝毫没有任何紧迫感。
吴甡呵呵的冷笑起来,“世子殿下说的没错,我身为山西巡抚,是有责任保证晋王一脉的安全。
可是如今太原府中的守军只有一万人,而且还被拖欠了三个月的军饷。
如果不能将这些军饷及时发下去,这些守军恐怕没有守城的心思。到了那个时候,太原府估计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拖欠士兵的军饷你不找朝廷去要,你来我这,难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出这个军饷?”晋王世子朱审烜虽然是个废物,但也不是傻子。
吴甡话里的意思,朱审烜自然能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