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香消玉殒,文家坟都挖好了,就等着从苏家把棺木抬回来合葬,结果她魂魄占了这具身体,死人一下子变成活人,依旧继续结亲。昨天晚上她刚穿过来,就和一个死人拜堂成了亲,现在成了文家的媳妇。
想到这里,苏冬青不由得一阵头疼,好再昨天她晕晕沉沉的以为自己在做梦,要是知道自己真和一块牌位拜天地行大礼,怕是刚活过来又得被吓死。
根据模糊的记忆,同她成亲是的文家第六个儿子文天佑,这人原主听别人提过,所以有些印象。
早年闹灾荒,文家为了活下去准备把最小的儿子卖了,碰到一个老和尚,说这孩子骨骼奇特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然后就把人带走了,后来成了少林弟子。
听说文天佑长大之后回来过几次,几年前灵隐寺一场大火,千年古刹毁为一旦,文天佑葬身火海尸骨无存,家里得到消息便立了衣冠冢。
人都没了,再纠结和尚能不能娶亲的事情也没用了。快速的瞥了一眼旁边桌上的黑色牌位,苏冬青心里有些复杂,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能重活一世,还是该懊恼落到这步田地,初到陌生的地方,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时门突然“吱呀”一下开了,既然已经决定要好好活下去,自然不能继续装睡了。苏冬青偏过头去,就看到一个小姑娘走了进来,十多岁的样子,身子有些单薄,面黄枯瘦,脸上带了点雀斑。
这人并不陌生,昨天抱着牌位同她走过仪式,好像是文家三房的长女文玉湘。
见她醒了,文玉湘反倒往后缩了一步,语气明显带着怯意,“六、六婶,你醒了?肚、肚子饿吗?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
苏冬青还一个字没说,小姑娘“嗖”的一下掉头就跑,连房门都没关,可见心里有多害怕。
在床上的苏冬青见状苦笑一下,也难怪一个小孩子吓成这样,昨天晚上她刚一睁眼,苏家的人也被惊的半死。一屋子尖叫不已,连原主的亲娘都面无人色,就算是她亲身经历,一时半会也消化不了这个事实。
人虽然清醒了,可是这具身体到底缠绵病榻已久,瘦弱不堪,挣扎着坐起来就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小姑娘端着一碗稀粥回来,战战兢兢的喂她吃饭,手指哆嗦个不停,搪瓷的勺子撞击在碗边,发出清脆的声响。
让一个小孩子喂饭苏冬青本来就过意不去,又不想让她害怕,一边吃一边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辰、辰时刚过。”小姑娘惊疑不定的回道。
苏冬青在心里默默的回想一下,现在应该是上午九点多,时候不早了,怪不得阳光这么大。
原主在咽气前好几天都没有进食,肚子空的可以说是前心贴后背,明明觉得胃里空荡荡的,可是半碗粥才下肚就喝不下去了。苏冬青知道自己冷不丁开始进食不能吃太多,开口谢谢她,说吃饱了。
小姑娘看着剩下的半碗米粥,不由得舔了舔嘴唇。自从爹娘走了,伯伯婶娘看她们姐妹兄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稍微多吃几口就阴阳怪气的训斥她们“活没干多少,张着嘴就知道吃”,为了少挨骂,每次吃饭都不添,好久没有填饱过肚子了……
她的眼神太过于直白,苏冬青忍不住开口道:“如果不嫌弃的话,就把剩下的替我吃了罢。”
听到这话,文玉湘忍不住抬头看了苏冬青一眼,她心里还是有些怕这个六婶的,不过听她说话声音异常柔和,没有刚才怕的那么厉害了。悄悄瞥了一眼被子上面的阴影,心神稍微定了定,听村里老人说鬼是没有影子的,六婶应该是个人。
踌躇了半天,小姑娘到底也没喝那半碗粥,而是趴在门口叫了一声“兰儿”。没多时领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进来,不安的看了苏冬青一眼,小声道:“六婶,我也吃不下了,剩下的给妹妹行吗?”
略带哀求的眼神让苏冬青心里一动,点点头,文玉湘神色一松,将剩下的半碗粥递给妹妹。那个叫兰儿的小孩连勺子都没拿,两只手抓着碗就把粥全都喝光了,喝完了抹抹嘴巴,意犹未尽的开口道:“好久没有喝到白米粥了,真香啊。”
这丫头身形瘦弱,头发枯黄,小脸蛋带着明显的营养不良的黄色,一看就是长期没吃饱饭的模样,她旁边站着的文玉湘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关于文家,原主并没有留下多少记忆。可是瞧这老旧破败的屋子,身下带着补丁的被褥,再看看这连饭都吃不饱的孩子,家境应该挺困难的。
新娘子又活了,没办法合葬,接下来文家人又去坟地折腾了半天。等到所有仪式都结束了,先生拿着辛苦钱满意的离开了,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没有发生,文家人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这还不算完,家里厢房还躺着个病秧子呢。想想无所事事的老五文天立,再看看三房那几个半大的孩子,陈氏和蒋氏心里开始琢磨了,这个家要是再不分,以后他们得被拖累死。
中午和晚上,苏冬青的饭食又是在床上解决的。这一天除了这俩丫头她谁也没看到,只在下午的时候自称她二嫂的人在门外问身体如何,她说浑身使不上劲来,那人说让她躺着好生歇息。
许是同吃一碗粥的缘故,小丫头文玉兰对苏冬青并没有多少戒备,再加上年纪小,没有那么多心思和忌讳。苏冬青趁机问了她文家的情况,小丫头人不大事情倒是知道不少,借她的嘴巴苏冬青了解不少文家的事情。
比如她的婆婆公公尚在,文家有五个儿子一个女儿,比如大房把孩子送到县城富户做工,比如文家老五考中的秀才功名被革,还有就是三房夫妇都没了……
说到这,兰儿这丫头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她们失去了爹娘本来就是切肤之痛,之后又在家中受到各种白眼和挤兑,三顿饭都吃不饱,活比大房二房的哥哥姐姐做的都多,这样还时不时的挨训。以往哭鼻子爹娘抱着哄,现在则被骂丧气,她不敢哭也不敢闹,就怕被赶出去。大姐说,如果被赶出文家,她们就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