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从偏房的屋后落下,晨光又从院前升起。
商容嘉打着哈欠从破破烂烂的房门迈出来,伸手遮住直射眼底的阳光。
好久没睡这么香了,商容嘉不禁感叹,前世没睡好的觉,她定要在这一世补回来不可。虽然昨天三人忙到太阳下山,但由于手头蜡烛不多,索性也没挑灯夜战,不到卯时正刻便睡下了。
“姑娘,你还没梳洗呢!”逆光下一个人影端着水盆一路小跑,晃晃悠悠,水花们滑出盆底在盆口边缘飞起。
“你慢着点,别摔了!”商容嘉嘱咐她,“不是说好了吗,叫姐姐。”
萍儿不好意思地抿着嘴,眼神直直地望向她,“姑娘,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姑娘,也一直把你当亲姐姐看待,但这么多年真的叫习惯了,我改不了。”
听她说完,商容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随你。”
萍儿憨笑,催促着她进屋梳洗。
商容嘉坐在铜镜前,任由萍儿梳整她的头发,一边透过铜镜小心的打量着身后正在收拾床铺的春来。
怎么说呢,她忽地有些同情这个刚过及笄的女孩儿,若不是寄人篱下受人差道,又何必做这等受人白眼的事。
“春来。”商容嘉轻声唤她到跟前,“昨夜火烛用得狠,今日己没有余存了,你对侯府请领等事熟悉,得空去拿些回来吧。”tehu.org 火鸡小说网
“是,奴婢这就去办。”春来礼貌地施上一礼,利落地出门办事。
目送她出了门,萍儿凑到商容嘉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商容嘉知道她的心思,定是又要说些让她小心提防的话,于是只笑笑不接话,安排她今日修整院落。
偏房离着正厅远,没有主人居所,下人们也很少路过这里,商容嘉早就穿烦了古人这里三层外三层的长衫,干起活来更是极不方便,千脆问萍儿要了针线,将大婚那日的粉衣改成了分体式的套装。
新衣上身,商容嘉高兴地跑到院儿里,拉着萍儿展示起来,“怎么样,看着还合身不?〞
萍儿先是一愣,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姑娘……你这是……?”
自从那次上吊醒来,萍儿时不时地觉得自家姑娘哪里不太对劲儿,模样还是那个模样,甚至比先前更有气色,只是这心性简直是变了个人。
“哎呀,你只说好不好看。”商容嘉料想到她没见过这种装扮,肯定是一时难以接受的,便也不解释,只问她合身与否。
“好看是好看…”萍儿支支吾吾也不想扫了她的兴致,“只是这身儿衣裳未免太不得体了,要是被大娘子和候爷看到………”
“谁没事儿会来这犄角旮旯里啊!”商容嘉打断萍儿的话,霸道地不许她反驳。
商容嘉说的倒也是实话,这处偏房自打侯爷立府就没特意收拾过,府上人人都说这地儿晦气,跟冷宫一样,避之不及,大概也只有商容嘉才能毫不避讳地住进去了。
“得了,你忙累了就休息会儿,我去周遭逛逛去。”趁着萍儿正出神,商容嘉撂下话,小跑着出了院门。
偏房虽然破旧,但总得来说地理位置还是不错的,出了院门走几步便是一片小湖,浮桥从这头蜿蜒伸展连结着对岸的一座楼阁,盛夏刚过,莲叶托举着花朵,在微风的吹拂下浮浮荡荡。
商容嘉顿时觉得心情舒畅,曾几何时,如此安静地欣赏一处美景,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奢侈。她眯起一只眼睛,举手在眼前比成小框,缓缓地平移,框中的景色随之变动起来。
突兀地,画面中出现一个男子的身影,那人背对着他,贴近岸边的一棵柳树立着。
商容嘉眉心一蹙,脑子里闪过千万种可能——他该不会是……解手?
想到这,商容嘉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说自己离这湖边也就几步远,这不就相当于在她院墙外撒尿吗?沖动之下,商容嘉直起腰,沖着那人大喊道:“喂!那男的!说你呢!有没有公德心啊!怎么能随地如厕!”
树下的卫知津先是被这意外的喊叫声惊得一震,听清楚她的言辞后,阴着脸转回身来。
只见商容嘉双手掐腰,一身奇装异服极不得体,面无惧色地向他走过来。
好一个没有公德!他堂堂武将之首,保家卫国的公德足够写满祠堂,轮得到一个小女子评头论足?再者,它何时随地如厕了!?只不过望着树上蚂蚁失神罢了!
商容落没给他机会辩驳,三两步近到他跟前,俨然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清清嗓子道:“你可知道这是侯府后院?在侯爷家的湖边撒尿,疯了吧你!”
卫知津的眉心紧紧地蹙起,日光凛冽,盯着眼前的少女,一字一顿:“你不认得我?”
“啊?〞商容嘉被他问得猝不及防,不知该怎么回话,倒是认真地观察起眼前人的样貌。
他一身黑金配色的圆领长袍,腰间荡着一枚净透的玉佩,发髻整齐地盘盘在头顶,脸颊线条锋利,俊眉如剑,鼻梁挺拔,一双眼睛狭长而深選,仔细审视起来,确实气宇不凡,不该是一般人等……
商容嘉的心沉了沉,后怕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什么贵客,但转念一想,即便是府上贵宾,也不该如此随意!出这等事,他还理直气壮不成?
“不管你是谁,也不该如此随意!”商容嘉顿了顿,语气略微缓和,“我也理解人有三急,但人要学会自我约束,你看着年龄也不小了,身体素质肯定也不至于这么差,就算是真的肾亏……”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卫知津却不想再听了,抢先一步打断了她:“够了!”
他强忍着心口的怒意,双眸微闭,深深吸起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这个小女子不仅行为怪异,竟然还满口的腌臜词,她都不知道害臊的吗?还有那套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诡谲医论,简直荒谬!
卫知津睁眼,紧盯着商容嘉的眸子又寒了寒,若不是她商家财力非凡,他怎么会应了皇上,娶这种泼妇进门!
罢了,自己堂堂一国之侯,若是与一女子为这等事爭吵不休,岂不失了身份。
既不想与她争辩,即眼不见心不烦,任凭她自己臆想去吧,卫知津半个字都懒得再说,拂袖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