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玉簟秋》全本免费阅读

贺之盈被一群人簇拥着回院安置,霜云早早在院门接应,立即上来扶住她,小心翼翼地将人扶入房内后,又风风火火地吩咐女使烧水、上茶、净手、为她擦脸,接着令女使将医师带入。

贺之盈感觉这是她活了十六年以来最痛苦的一日。

医师干脆利落地拿起剪子将她伤口旁的布料剪开,利索地将因血液干涸而黏连在皮肤上的布料扒开——

贺之盈只感觉灵魂都要被剥离了,额间不断冒出冷汗,更别提清理伤口的时候了。

天旋地转之间,她昏昏沉沉地想,若是晕过去也好。

“娘子,表公子令长风送来的。”紫锦从房外进来,托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两种颜色一深一浅的小瓷瓶,每种颜色约莫有三四瓶。

霜云讶异,“这么多。”

“长风说,深色为外敷,先前娘子用的便是这种,浅色为口服,一日两次。”

贺之盈用未受伤的左手指了指深色的瓷瓶,对医师道:“等会用这个。”

“是。”医师手下动作不停,女娘又倒吸一口凉气。

待得撒上容惟送来的药粉,女娘才从这痛苦炼狱中解脱。

也不知这药粉是什么方子制出的,竟见效这般快,先前的灼痛感被清凉抚平,贺之盈感觉脑中的弦松了下来。

因着痛感减轻,贺之盈感觉包扎很快便结束了,并没先前那般难熬,先前因疼痛出了不少汗,如今已半干,黏腻着贴在她的背上。

她用未受伤的左手把玩着容惟送来的药瓶,小瓷瓶朴雅素淡,倒贴合他的作风。

他应承给她送药,便立刻送来了,不仅送,还送足了分量。

显然,他的态度因她今夜的举动而有所松动。但她想要的,不仅仅是这几瓶药,毕竟她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不过,那伙贼人究竟是谁派出的,离奇的出现,离奇的武功路子……

看来明日要叫彭掌柜来,看看通过铺子能不能查出蛛丝马迹。

她有一种预感,这辈子和上辈子已经变得不同了,有些事在黑暗中悄悄改变了走向……

女娘眸中晦涩不明,漆黑中仅有烛火在风中跳动。

“娘子,快服下安神茶吧。”紫锦打断了她的思绪。

女娘左手握汤匙有些费力,霜云见状想要接过,被女娘阻止了。

一碗安神茶饮用下来,许是因为茶热,又许是因为费劲,女娘身上又出了一层热汗。

“备水,我要沐浴。”

紫锦先前细细记下了医师的嘱咐,其中有一条就是不得沾水,忙出言阻止,“娘子,方医师说伤口不能沾水,眼见天气热起来了,若沾了水恐会发炎,娘子伤得这般严重,不若忍忍吧。”

贺之盈眉间更皱,今日本就出了不少汗,若是不沐浴,比杀了她还令她难受。

“不碰到伤处便是了。”

紫锦见她态度坚决,也一向了解女娘喜洁,便也没有再劝,出房令下面的女使去烧水了。

另一厢风竹院内。

容惟将腰腹的绷带缠好,刚套上里衣,便听闻长风敲了几下门。

“进。”

他走到桌前,熟练地为自己倒上一杯茶,用眼神示意长风汇报查到的消息。

“殿下,果然如您所想,是徐顺义派出的人。”

男人挑眉,轻蔑一笑,“在自己儿子的生辰宴上举事,轻而易举就能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是,今夜他派出的死士个个武力超群,恐怕不是近日才培养的。况且今夜他竟派出这么多死士要取殿下性命!”

“看来,他跟着我三弟的时日不浅,”容惟又送了一口茶,剑眉紧蹙,“就是不知道,盐运使是不是也和他们同流合污。如今他已发现我们的人了,恐怕我的身份不日就会曝光,动作要快些了。”

长风道:“他敢这么大胆子在济江城内豢养死士,而且今夜当着那么多济江名门的面举事,难保济江城内没有比他更高的官护着他。”说着又想起什么,“对了殿下,今日我们的人探了探那庄子,尚未发现异样。而徐顺义夫妇白日里为徐大公子庆生,夜里徐大公子去画舫宴客,他们也未去那庄子。”

那庄子指的是上次他们在香铺,听到徐顺义夫人与盐运使洪旭辉的夫人在言语间无意说漏的。

修长的指尖在红木桌上轻点,语气冷冽,“那庄子定是他们的接头处,你亲自带人去盯。盯紧了,再走露了风声,你也不必干下去了。”

“是。”长风正色应下。

“殿下,时候不早了,属下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见容惟低头饮茶,长风转身准备出门。

“等等。”

长风脚步顿住,以为还有什么有关私盐案的吩咐,回身,低首等待下一步指示。

“先前……贺之盈送来的安神香呢?去找出来。”容惟语气透露着几分不自在。

长风错愕极了,“啊?”

容惟一记眼风扫来,长风不敢质疑,忙提步去寻。

“先前殿下不是看不上么,现下又要寻出来……我当时随手塞哪儿了来着,好像是在这里啊——”长风在红木柜中翻找,又小心翼翼地避开容惟的衣物,不将它弄乱,一边低声嘟囔道。

“说什么呢?”男人冷声。

长风吓了一跳,谨慎地斟酌着词句,赔笑道:“没有,殿下,您先前不是看不上贺娘子送您的东西吗,还让属下随手丢了,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一茬了?”

“你有意见?”眸中清冷,带着压迫。

长风连忙道:“属下不敢!”

“快找,莫误了我入睡时辰。”容惟道。

长风内心叫苦不迭,半个多月前随手放的东西,如今可怎么找?

翻找了一阵,长风终于在第三层最底端攫住了那个熟悉的海棠暗纹锦盒的一角,顿时眼睛一亮。

“找到了,殿下!”长风迅速放在男人眼前,就要退下。

“等等。”男人再度叫住他。

长风脚步又转回去,面上堆笑道:“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只见昏黄烛火摇曳下,神采英拔的男人仔细缓慢地抚摸着锦盒上的海棠暗纹,动作轻柔,长风恍惚了一瞬,这姿态,他似乎只在高贵的太子殿下抚摸东宫里那柄皇后赏赐,殿下自小使用的玉如意时见过。

“想办法,速速令人把东宫里收着的那罐芙蓉膏送来。”

长风再度错愕:“殿下,您不记得了吗?那芙蓉膏由西域进贡,仅此一瓶。当初皇后娘娘赏赐给您时,您说男儿家身上留疤痕乃是常事,用这膏损了男儿豪气,娘娘便赏给嘉乐公主了。”

容惟眉头一皱,好像是这么回事。

“那便向嘉乐讨来,同她说我之后会寻些稀奇玩意补给她。”顿了顿又道:“要到后,派人连夜快马送来。”

长风更是讶异,今夜殿下是怎么了,竟是转了性子在意起了身上的疤,况且——殿下对嘉乐公主一向大方,如此讨要东西还是头一回。

“殿下,您腰腹伤得不深,这样是否有些大费周章了?”

容惟蹙眉扫了他一眼,“谁说我要自己用了?”

长风心下暗忖,不是自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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