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话中所说君清漓错上加错之事,指的是当初君清漓为了拔去慕云所埋下的钉子,反而错伤自己的手下之事。
他如今这么说也只是为了提醒君清漓,君元夕若是利用这点,来故意污蔑君清漓身边的得力手下,岂不是容易让君清漓陷入满腔质疑、认为自己身边无一人可用的孤立无援之境。
君清漓冷静下来点了点头道:“儿臣知晓,定会小心。”
文帝轻咳了一声:“那、君元夕,你也不打算对她做些什么?”
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触君清漓的霉头,他倒是真的不觉得自己这个脾气算不上好的儿子能忍耐得住。
可君清漓只是若有若无地哼笑了一声,因为他垂着头,文帝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笑了。
君清漓声音淡淡,仿佛提起这个人的名字都是在浪费她的时间:“随她去吧。”
他声音落下之后,殿中再无一丝声响,只有翻阅奏折时纸张发出的哗啦声音。
文帝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看着君清漓挺得笔直却显得过分削薄清瘦的脊背,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然后慢慢起身走出了殿外。
君清漓察觉到他的离开,抬头看了一眼文帝的背影,继续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他知道文帝要去做什么,但他懒得管,也不想管。反正这母女二人已经处于无法翻身的境地了,文帝想去看她们一眼就去看吧。
但文帝其实并没有前往囚禁母女二人的地方,只是走出殿外之后,往御花园的方向随意逛过去了。
冬日严寒,百花杀尽,御花园中唯有一缕梅香,刘公公陪着他站了一会儿,劝道:“皇上,外头也实在太冷,您身子骨不好,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文帝没动,只是看着园子里的梅林出神。
过了一会儿,一道身影果然跟了过来,刘公公脸上的神色顿时严肃了不少:看来人的穿着,这分明是皇室禁卫的首领。
果不其然,文帝随便说了个理由,支使刘公公离开。
禁卫首领跪在文帝面前,低头抱拳:“皇上召臣前来有何吩咐?”
文帝淡淡问道:“二公主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朕知道此事绝不是如太子所说的那样,二公主只是为了向宫外传递消息。”
禁卫首领不似一般侍卫,面对皇帝或者太子时会有顾忌,将话说得委婉,只将自己所调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说来:“禀皇上,二公主向外传递的消息是给宁王的,那纸条上写的东西据那冷宫的暗探所言,似乎是希望宁王和宁王妃想办法通过之前的路子把毒药送进宫来,妄图借此暗害陛下和太子殿下。”
文帝冷笑一声,君元夕当真是执迷不悟,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想着和那个叛徒一同谋取楚国的江山。不仅恶毒,还蠢,一旦宁王真的得手,怎么可能会将这到手的宝座白白让给云贵妃肚子里那个还未知男女的胎儿?!
不过文帝也早就做了准备,要断了君元夕、云贵妃,还有云家的后路。
“既然二公主心智已失,便动手吧。”
禁卫首领直起腰,确认般地问道:“皇上的意思是,不必再给云贵妃喝药了?”
文帝点点头:“不必了。”
他本就对云贵妃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疑虑甚多,当初母女二人趁他昏迷想夺权之际,明明太医诊断出云贵妃已经受惊小产,但是那日,趁着混乱之际,一名自称陶然的人偷偷摸进了楚王宫中,不知道给云贵妃吃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竟将她的孩子救了回来。
陶然是此前欺骗君九凝,对文帝下过毒的人,文帝自然不信他,但无论哪个太医前来问诊,都一脸疑惑地禀报说:“云贵妃虽然胎气震动,确实险些小产,但孩子现在确实是没事了。”
这时君元夕便跳出来说一定是江林畔和君九凝勾结起来要暗害云贵妃,这才让江林畔只给云贵妃把脉之后便称她已经小产。
亦有太医在这时候附和道:“众人皆知虽然孕妇小产是会流血,但那日贵妃见红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受惊,院首大人不该如此草率断定娘娘腹中的胎儿已经流产了。”
那日江林畔也确实是匆忙之下才得出这种诊断,这时自己重新再诊云贵妃的脉象已经是百口莫辩,文帝只好皱眉撤了他院首的位置,没多久,江林畔便告老还乡了,不过文帝也知道其实他被君清漓私下留住了,并未还乡。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得不因为流言还有朝廷的压力,免去对云贵妃和君元夕的惩罚。
因为楚国皇室这一脉只留下了君清漓一名继承人,他自小体弱多病,皇室绝脉的风险太大。
所以就是仗着自己府中胎儿,云贵妃和君元夕虽然被禁足多时,却活得好好的,甚至称得上滋润。
但即便君清漓不动手,文帝也不想让这二人在宫中不断作妖了。
而此时的云贵妃和君元夕还不知道她们要面对的是什么。
君元夕已经作死过许多次,但她因为君清漓的那些宽纵,似乎知道了对方即便已经不能再容忍她的存在,也得看在云贵妃肚子里的孩子面儿上,不能动她,只要她在冷宫里出了事情,朝廷中原本支持云家之人、不满君清漓之人就会对他群起而攻之。
所以这一次也一样,况且那字条已经被她吃了下去,君元夕自认为没人知道她那上面写的是什么东西,而且这一次的行动虽然失败,暴露的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棋子儿,她嘴里也拷问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
所以不管是文帝还是君清漓,都没法用这个事情来为难她。
云贵妃已经对自己女儿的行为麻木了,刚开始她也会惴惴不安地劝阻,但听多了君元夕说的:“父皇是很在意您肚子里的孩子”这种话,她的心思渐渐也飘了。
君元夕在屋里转来转去,发了一通脾气之后,见云贵妃到房门口来看她,便拉着对方坐下道:“母妃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