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落在房上的瓦片上,顺着屋檐落下,几乎将内室的声音全都隔绝。
这是深秋后的一场大雨,带着几乎能将人冻伤的寒意。
但一会儿,这场大雨便停歇了。
深宫的红墙金瓦在秋日的阳光映照下愈发耀眼,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马车依次停在宫墙外,衣着华贵的妇人挽着夫婿的手,笑得与这阳光一样灿烂,贵女公子们仪态大方地走在父母身后,谈笑间充满了朝气。biquiu
此时,一辆马车长驱直入,直接往宫里走去。
瞧着马车上冰冷精致的裴家徽记,心高气傲者发出了不屑的轻嗤。
“大长公主这样做,未免也太不将其他宗室放在眼里了!她可不姓楚!”
“不姓楚又如何?这姓楚的公主可有不少,但拥有兵符的人唯她一人!你可不要被怒气冲昏头脑,做出不该做的事来!”
几人嘀嘀咕咕,最先开口的人望着那辆隐没在宫中长廊的马车,眼神依旧不屑。
在他身旁,一人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抚道:“姜兄,不过是个妇人,也只会用这种法子来耀武扬威了,你何必对此斤斤计较?谁不知道端王将是未来的太子?你们姜家,可是未来的……”
“许兄!慎言!”姜长文一脸冷意,不复刚才的不屑神情,警告道:“皇上年富力强,端王一片赤子之心,从未肖想过那个位置!”
闻言,许智嗤笑了一声,但在姜长文的注视下,到底是将那些话埋在了心底,只以笑声掩盖了不悦:“是我错了!姜兄可不要放在心上!”
阳光照射在鎏金的瓦片上,刺目得让人睁不开眼。
顾宁连忙放下车帘,一张明艳的小脸上满是不悦:“外祖母,咱们今日怕是要在宫里待上一日了!”
大长公主见她闷闷不乐,轻笑道:“太后寿宴可不比那些中秋宫宴,若非怕出岔子,只怕还要让大臣与家眷留宿呢。”
“你该庆幸咱们这位皇帝虽说算不上明君,但好歹是个识时务的,没折腾其他的事。”
大长公主说话毫无避讳,顾宁眨了眨眼,凑到了她跟前:“外祖母,您就不担心吗?若是隔墙有耳……”
“且不说咱们在马车上,伺候的都是我的亲信。”大长公主没好气地刮了下她挺翘的鼻梁,“就算我谨慎行事,整日畏畏缩缩又如何?皇帝也不会信我,他那心中啊,整日想的就是我手中的这块兵符,只怕都要成为他的心魔了!”
顾宁闻言,倒是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左右都要被怀疑,倒还不如顺心行事,如此也不枉费皇上的怀疑了。”
大长公主虽说手中只有三万兵马,但偏偏这三万人都对她忠心耿耿,而且她身为大长公主,按照礼制该有五百亲卫,先帝信任敬爱她,生生的将这五百亲卫的名额提到了三千。
加上裴老将军在军中威望甚高,裴家尚武气息浓厚,后院不仅有一块极大的练武场,还有一片马场,那三千亲卫每日都要训练,也难怪皇帝这样忧虑了。
顾宁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千篇一律的景色,索性将帕子遮在了眼睛上:“只盼今夜能热闹些。”
“你都安排好了,能不热闹?”大长公主瞧着她懒洋洋的模样,无奈一笑,“再说了,就算他们没有动作,我也会带人去将他们按在床上,解了这婚约!”
顾宁数着面板上少得可怜的气运值,暗暗叹了口气。
她想要的,可不仅仅是解除婚约这么简单。
一旦解除婚约,楚云逸与她可就是敌对状态了,身具大气运的男主与女主,单单拎一个出来都是她这炮灰女配的克星,更别提他们联手了。
因此,今夜太后寿宴,她不仅要解了婚约,还要让楚云逸跟顾清秋之间生了间隙!最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让皇帝疑心楚云逸!
三管齐下,她倒要看看楚云逸将来还能否有机会抄了裴家!
思及此处,顾宁眼底划过一道幽光。
大长公主见她眼神变化,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宁儿,想做什么就去做,有我、有你外祖父在,没人敢伤你。”
顾宁伏在大长公主膝上,乖巧道:“外祖母放心好了,我今日这个计划,一定是天衣无缝!”
任谁都不会料到,她身上有系统这样的外挂在!
虽说贵是贵了点,但是……
想到谢宴与自己那些吻,顾宁抖擞了精神。
大不了就把谢宴捆在手边,日日与他亲上一口!
大长公主见顾宁眼波流转,方才还是忧愁的一双桃花眼已然笑弯了眼,就像是一只偷了腥的小猫。
她轻敲了敲顾宁的脑袋:“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什么。”顾宁朝着她乖巧一笑,“外祖母,我只是一想到要同他解除婚约,就特别高兴。”
大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她,看得她心底发慌。
“外祖母,我说错话了吗?”
“宁儿,你今日与端王解除婚约,之后两年内,都不得议亲。”大长公主语重心长道,“你与谢宴还是要多注意些,可不要被旁人看出了端倪。”
“这几日你们在府中……”
提及此事,大长公主轻咳一声,不忍再说下去。
她话中的未尽之意,足以让顾宁一张脸上布满红晕。
“我……”
“我知道你们年轻气盛,但可千万要把持住自己。”大长公主告诫道,“可不能做出不该做的事!千万不能折腾出……”
“我知道了!”顾宁飞快打断了她的话,通红着一张小脸,水润澄澈的桃花眼直直地望着她,带着恳求,“外祖母不要再说了!”
“好好好!”大长公主赶紧应下。
彼时的皇后宫中,楚云逸跪在皇后跟前,低垂着头听着皇后教导。
“今日是太后寿宴,你可要警醒些!”皇后紧握着扶手,紧盯着楚云逸,不肯放过他面上的一丝变化,“万万不能做出有损皇家颜面的事!”
楚云逸一口应下:“母后放心,儿臣早已派人在各处巡逻,绝不会有任何错漏。”
听得这话,皇后便将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你可不要混淆我的话!”她冷笑道,“我说的是那顾家外室女!也不知顾致远怎么想的,竟然还敢带她入宫!你若在我眼皮子底下与她眉来眼去,我可不会放过她!”
“那样一张如花娇颜,想必你也不忍心让她伴青灯古佛一生!”
闻言,楚云逸赫然抬起了一双赤红的双眸:“母后!她是无辜的!”
“她既然与你牵扯到了一起,险些毁了你的太子之位,她就不是无辜的!”皇后冷冷道,“更何况她一个外室女,平日里故意勾引你,让你成了这副模样!我是心善,才没有找她算账!”
楚云逸忍痛握住了双手,咬牙道:“您放心便是,我知晓今日宴会的重要性,绝不会坏了您的计划!”
“那就好。”皇后见他软了下来,脸色也变得和缓了些。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她不为他筹划,又能为谁筹划呢?
她软下了声音:“你放心,只要今夜你与顾宁成了好事,将裴家牢牢地捆在了咱们这条船上,待你登上太子之位,我便让那外室女入东宫,做你的侍妾。”
“清秋她怎么能……”
见楚云逸又要开口,皇后冷冷呵斥道:“以她的身份,给你做侍妾都是高攀了!你休要说出那些头脑发昏的话来气我!”
半晌,楚云逸不甘不愿地低下头:“一切都照母后的吩咐去做。”
……
将人照得纤毫毕现的镜子前,女子发髻高堆,一双杏眸分外莹润,将这张清丽的脸庞衬得出尘了几分。
“小姐今日真美。”
听得丫鬟的称赞,镜中的女子嘴角扯出了一抹凉薄的笑容,但转瞬,她又变成了那副温和的模样。
“伯父可出发了?”
“大老爷最是疼您,如今正等在前厅呢。”
闻言,顾清秋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
她快速起身,顺手拿起了一支金簪。
瞧见她的动作,半夏的眼神顿时变得惊恐起来。
“小姐!您这是……”
“我能否嫁入端王府,全看今日了!”顾清秋抬眸看向半夏,杏眸中是不顾一切的偏执。
半夏咽下一口唾沫,却根本不敢回答,只能低头道:“奴婢在这等着小姐您回来。”
“你放心。”顾清秋轻轻一笑,“殿下那颗心始终在我心上,只要我将此事做得天衣无缝,他只会疼惜我被人算计!”
半夏对顾清秋的计划一知半解,但她自幼陪在顾清秋身边,知道自家小姐的手段厉害,也知道楚云逸对她的迷恋。
她那颗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截,笑着道:“小姐您说得是!奴婢等着册封您为端王妃的圣旨!”
顾清秋笑得十分愉悦,大步走出了院子。
今夜过后,她要让所有瞧不起她的人知道,她顾清秋才是端王的良配!其他人给她提鞋都不配!而那些曾经瞧不上她的人,终有一日会匍匐在她脚下,恭敬地朝她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