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裴安阳实在委屈。
这些年来,除了与顾致远成婚那次,她还从未在大长公主嘴中听过这样不留情面的话。
而这仅仅是因为她要让顾宁回顾家。
越是这般,她心中越是不解。
然而大长公主神情不耐,显然不愿听她多说。
沉默半晌,她索性坐在了马车内,无论大长公主脸色多差,都不曾离开。
见此情景,大长公主怒极反笑:“怎么?你这是将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了?”
“女儿不敢。”裴安阳飞快低下头,小声道,“不过就是想要与宁儿说几句话罢了,我也许久未见她了。”
大长公主冷笑一声:“亏你还记得她。”
见状,裴安阳松了口气,好歹大长公主没赶她走了。
但下一刻,大长公主便阴阳怪气地问道:“顾清秋与端王暗通款曲,你这个当母亲的,不准备替宁儿出头?莫非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宁儿将这份委屈咽下?”
“我……”裴安阳揪紧了帕子,无措地看向她,“母亲这是何意?难道要我将清秋打杀了?”
大长公主见她这副没出息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
她指着裴安阳,恼声道:“她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本就该绞了她的头发去山上做姑子,你不疼惜自己的女儿未婚夫被抢,反倒是怜惜起了这样下作的人!”筆趣閣
裴安阳不安地抬起头:“可她与宁儿身份犹如鸿沟,宁儿这桩婚事,谁也抢不走。”
“那我问你,若你是宁儿,你还会要这门亲事吗?”“若顾致远他在与你成婚前,就同别的女人有了首尾,你会忍气吞声,继续与他成婚吗?”
大长公主一字一句地从牙缝中挤出来,冷冷地盯着裴安阳,静待她的回答。
“这怎么能混为一谈?”裴安阳眼珠子乱转,但说出的话,已经虚了。
大长公主讥讽一笑:“看来你也知道,这样的亲事要不得,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强求宁儿?让她做个睁眼瞎,平白被这一对贱人恶心?”
大长公主一番话,说得裴安阳面红耳赤。
她嗫嚅许久,方才挤出了一句话:“母亲说得是,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去求了皇上,让此门亲事作罢。”
闻言,大长公主的脸色稍缓:“算你还拎得清。”
“宁儿是我的女儿,是我们裴家的掌上明珠,总不能让她受了这些委屈。”裴安阳低垂着头,闷声应答。
无论如何,她还是疼爱自己的女儿。
大长公主轻哼一声:“那顾清秋你准备做何处置?”
“不如让她给宁儿赔礼道歉……到底是一家人,也不能做得太难看了。”
“你啊你!”
大长公主见裴安阳一脸天真,无奈地摇了摇头。
片刻,在裴安阳不解的目光中,她缓缓道:“罢了,这些事问你是没有结果的,还是我自己去处理。”
未等裴安阳开口求情,大长公主冷冰冰的视线便投了过来:“你若还认宁儿这个女儿,就将你那菩萨心肠给我收起来,不然以后有你的苦果子吃!”
裴安阳不敢反驳,只得是点了点头。
马车平缓地入了裴府的大门,在裴安阳下车前,听得身旁的大长公主嘱咐:“宁儿这些日子颇有长进,你那些蠢话同我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要在她面前胡诌,免得伤了母女情分。”
“您放心,那可是我的女儿。”裴安阳一脸正色,“我是最疼她的人。”
“最好是如此。”大长公主轻哼一声,便在桂嬷嬷的搀扶下进了主院。
大长公主余光瞥见顾宁轻盈地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方才舒展的眉眼,在此时又皱了起来:“安阳这孩子性子太过单纯,若她将来知晓了真相,只怕是……”
“唉!”
所有的话,都化作了一声长叹。
桂嬷嬷搀扶着她,安抚道:“郡主平日里积善行德,老天必定会眷顾她。”
“再说了,让郡主知晓真相,也总比她被顾家那群豺狼蒙骗在鼓里的好,有您护着,谁还能伤了郡主不成?”
“你说得对。”大长公主拍了拍桂嬷嬷的手背,面上总算是露出了一点笑的模样:“只盼着她们母女二人都能平平安安。”
落后一步的顾宁,眼睁睁地瞧着大长公主进了主院,而她则被迫停留在原地。
裴安阳望着她的眼神温柔中带着忐忑,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一句话。
顾宁暗自捏紧了一双手,唯恐这位记忆中浑身上下散发着圣母光环的母亲会说出些让她脑溢血的话。
不过,她没料到的是,裴安阳开口便惊人。
“宁儿,你外祖母都与我说了,这些日子,委屈你了。”裴安阳揉着她的脑袋,柔声道,“明日我便入宫,请皇上做主替你解除了这婚约!”
顾宁一愣:“母亲此话当真?”
“当然了。”裴安阳一脸的理所应当,“你是我的女儿,可不是那些任人作践的女子,咱们绝不忍这口恶气!”
“皇上素来疼爱你,待我阐明缘由,他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可别!”
顾宁连忙拽住了裴安阳的手。
见状,裴安阳不悦地拧起了眉:“宁儿,端王纵有千般万般好,但他既然对你不忠,那就绝不能再嫁给他!你难道要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
“当然不是。”顾宁挽住了裴安阳的胳膊,轻声道,“母亲,我是觉得,您这话就算说了出去,只要端王不承认,皇上也不会相信的。”
“再说了,在他们眼中,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理所应当的,您若为了此事要替我退婚,那些人不仅不会理解我们,反倒还要说我们拿乔呢!”
裴安阳身子一僵,她瞧着顾宁挽着自己的手,眼中有泪光闪现。
顾宁还以为自己做错了,正想要收回手时,却被裴安阳紧紧地握住了。
“那你想要怎么做?母亲都应你。”
“母亲放心,外祖母都计划好了。”顾宁将那点心思抛在脑后,解释道,“外祖母办事,您总该放心。”
“也对。”裴安阳点了点头,“母亲可比我聪明多了,她定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说着,她话锋一转:“既然不与端王结亲,那我们这些日子,可要多留意其他的青年才俊,可不能让他们被别家贵女抢走了。”
“母亲的眼光最是好,定能替你挑对你一个一心一意的夫君!”
顾宁嘴角一抽,默不作声地移开了视线。
就您看中顾致远的这眼光,还不如不替我相看呢。
她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母亲,你可千万别透露出我们有意与端王退亲的消息。”
未等裴安阳询问,她便温声解释道:“端王能看上我,就是为了裴家的权势,若知晓我要退亲,还不知他会用什么法子应对呢,我们也总不能冒着触怒皇上的风险,强行退了这门亲事,只能徐徐图之。”
“你说得对。”裴安阳郑重地应下此事,“你放心,哪怕是你父亲问起,我也绝不会将这件事往外透露半个字!”
顾宁见她一脸真诚,暗暗松了口气。
笨蛋母亲虽然好骗,虽然圣母,但在她的心中,自己这个女儿的分量还是极重的,或许比起顾致远还要重要几分。
想到这,她眉眼舒展,心情飞扬。
夜已深,顾家却仍是灯火通明。
顾致远坐在书房,满桌的公务,他却看不进去一个字。
“郡主还未回来?”
“回老爷话,郡主已经派人传话,说是这几日要留在裴府,陪大长公主。”
门外的小厮惶恐极了,又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听得屋内重重的声响,他缩了缩脖子,赶紧闭上了嘴。
顾致远阴着脸坐在案桌前,心中思绪复杂,如同一团乱麻,让他理不清思路。
“究竟是何处出了差错?”他按着眉心,百思不得其解。
不仅没将顾宁带回来,就连裴安阳也留在了那,若是中途出了什么差错,真的如他所料,那件事败露……
一旦想到会有此种可能,顾致远便无法静下心来。
就在此时,门外一阵响动,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老爷!”
来人正是去江宁带走秋芸母子的盛宇。
“你怎么回来了?”顾致远先是惊喜,随后就担忧起来,“让你办的事可都办成了?”
“老爷放心,从江宁一路到越州,都没有任何异常。”盛宇小声答道,“您担忧的事并未发生,而属下也早已将她们安置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顾致远多日来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他神情舒缓,笑问道:“柏儿可有长进?”
“您就放心吧!”盛宇压下那点心虚,笑道,“大公子日日都在习书,秋夫人也十分尽责。”
顾致远笑了笑,心情很是愉悦:“我顾致远的儿子,自是不同凡响!”
盛宇见他心情大好,上前一步,试探性地说道:“只是那位又派人送了口信来,问您……问您事情办得如何了。”
霎时间,顾致远的脸色黑如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