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眼神是顾宁从未见过的,此时的大长公主仍是那副雍容华贵的模样,但她在说话时,却透着一股罕见的冷意。
顾宁眼珠子一转,立刻靠到了大长公主身边坐着。
“外祖母,您是跟萧家有仇吗?”
“很快就不是与我有仇了。”大长公主幽幽道,“说不定,是与你有仇。”
顾宁瞪大双眼,但她绞尽脑汁,也不曾想到自己跟萧家的瓜葛。
“您不是说萧家人十几年没进京了吗?我怎么会跟她们有仇?”
横行系统塔数年的顾宁,被大长公主一句话难倒了。
大长公主没好气地瞥了眼她,却没直说,只是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手:“待会你就知道了。”
说话时,前厅已经在跟前了。
大长公主收敛了神情,淡然地踏进了前厅。
顾宁跟在身后,好奇地打量着厅内的两人。
左右原主的形象已经立在这了,她越是天真越是没有城府,越能契合之前的形象。
厅内坐着两人,一个是头发花白,年老的妇人,一个是面容娇美的少女。
“参见大长公主,参见长宁县主!”
两人站起身,恭敬地朝着大长公主与顾宁行礼。
大长公主轻轻摆手,就有侍女鱼贯而入,将精致的糕点与热气腾腾的香茗送到了两人桌上。
“萧老夫人,多年不见,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大长公主唇角噙着一抹笑,看似温和,但她眼中的讥诮,却让萧老夫人心中一凉。
她连忙放下茶杯,朝着大长公主拜倒:“大长公主的恩情,萧氏全族谨记在心。”
闻言,大长公主扯出了一抹冷笑。
“就你们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无法让我相信萧老夫人的话。”
“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大长公主傲慢地抬起下巴,俯视着萧老夫人。
“我祖母好歹也是一品诰命夫人,大长公主此举未免也……”
“如烟,还不跪下!”萧老夫人朝着身后的孙女狠狠瞪了眼,呵斥道,“怎可对大长公主不敬!”
萧如烟紧咬下唇,一闭眼就跪在了地上。
“臣妇管教不严,还望大长公主恕罪。”萧老夫人颤颤巍巍地朝着大长公主磕了个头,模样很是可怜。
但顾宁却坐在那一动不动,好像没瞧见萧家祖孙的无助。
她知道,大长公主从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她对萧老夫人这样冷漠,一定是萧老夫人曾经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顾宁冷眼旁观,明明是与萧如烟一样大的年纪,可她眼中却无半分不忍。
这时,萧老夫人低声道:“臣妇知晓大长公主忘不了当年一事,但萧家虽是百年世家,但手无兵权,只凭着几百个护卫,怎么能与……”
“好了。”大长公主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当年的事早已过去,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我只是笑你们萧家口口声声称自己是百年世家,却出尔反尔,不守承诺。”
萧老夫人面露难堪之色:“可如烟家世容貌才情样样不俗,又怎能替一个死人守寡?”
顾宁心中咯噔一声,侍卫?
她的目光瞬间落在了萧如烟的身上,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大长公主接下来的话,更是做实了顾宁的猜测。
“萧家与先太子定下了娃娃亲,萧如烟本就该嫁给太子妃腹中尚未出世的皇孙,你们萧家本就该信守承诺!”
萧老夫人气得胸口不断起伏,早就忘了眼前之人是那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大长公主。
她站起身,一脸的不忿:“大长公主好生无理!若县主与人订婚,那人已不在人世,你难道要让县主替他守寡不成?”
“不过是订婚罢了,自然能取消婚约!如烟还年轻,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替一个死人守寡!”
“那是皇孙!”大长公主重重地拍着桌子,眼神凌厉的注视着萧老夫人,“岂容你一口一句死人?”
前厅鸦雀无声,萧老夫人涨红了一张脸,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片刻,大长公主又冷笑了起来:“此番你来,莫非只是与我争论此事对错?”
“不对。”她自顾自地摇了摇头,笑道,“你应该是为了这半枚玉佩。”
在萧老夫人被气得两眼翻白之际,大长公主恰到好处地拿出了半枚通体温润的玉佩。
顾宁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半边鸳鸯,她暗暗磨了磨牙根。
那所谓的皇孙,不就是谢宴吗!
敢情眼前这位萧小姐,还是谢宴的未婚妻!
顾宁心中泛酸,又将萧如烟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几眼。
胸——没自己大。
腰——没自己细。
脸——没自己美。
赢了!
在萧如烟目光移来时,顾宁已经收回了目光,美滋滋的看着清亮的茶水中倒映的这张漂亮的脸蛋。
春玉宠溺的看着她的举动,又朝着萧如烟投去警告的一眼。
自家县主,可不是萧如烟能比得上的!
萧如烟被吓得迅速低下头,但同时,她心中的不忿一点点地涌现。
无论是大长公主还是顾宁,对她们萧家都是一个态度——蔑视。
她暗暗捏紧了一双手,更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在沉默片刻后,萧老夫人抬起头,苍老的布满皱褶的脸上,满是恳求:“大长公主,如烟还年轻,我总要替她寻一条生路。”
“我问你,你当真要取消这门亲事?”大长公主一字一句地问道,“不后悔?”
萧老夫人只觉得大长公主是魔怔了,能跟一个死人取消婚约,任谁都不会后悔。
她飞快地摇了摇头,唯恐大长公主反悔:“当年的婚书,臣妇也带来了,只盼大长公主能放如烟一条生路。”
片刻,大长公主轻笑了一声。
她神情愉悦的将玉佩递给桂嬷嬷,桂嬷嬷会意,仔细地将萧老夫人呈上的婚书检查了一遍,这才朝着大长公主点了点头。
“公主,婚书是真的。”
“好。”
大长公主亲手接过婚书,在萧老夫人的注视下,她干脆利落地将婚书撕得七零八落。
萧老夫人握着手中的半枚玉佩,那颗心总算是放到了实处。
这枚玉佩,乃是萧家的信物,这是每一任萧氏所出的皇后所有的。
当初之所以会送给还长大的小皇孙,那是萧家想着让萧氏女再度成为皇后,可如今小皇孙早已成了一捧黄土,如烟这样的容貌,绝不能埋没了!
萧老夫人惶恐道谢,可她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野心。
顾宁将她的变化尽收眼底,脑海中突然迸出了一个猜测。
——该不会……萧家是想着撮合萧如烟跟楚云逸吧?
她可是记得外祖母刚刚说的话,萧家出过好几个皇后。
纵观这十几个皇子,也只有楚云逸最有登基的潜质了。
顾宁眨了眨眼,下意识看向大长公主。
然而大长公主一句话都不说,只笑眯眯的喝着茶,甚至都不往顾宁这看。
萧老夫人达成了目的,朝着大长公主行礼道:“臣妇告退。”
她好歹也是一品诰命夫人,之前是有求于大长公主,才伏低做小,现在信物到手,她的精气神都变了。
大长公主早就习惯了萧老夫人的变脸,只轻蔑地扫了眼她:“萧老夫人一心想着替孙女找个好人家,可要小心押错宝。”
萧老夫人暗自不屑,即便是嫁给一个无用的世家公子,也比替死人守寡强。
她带着萧如烟,快步离开了裴府。
她们一走,顾宁就凑到了大长公主身边:“外祖母,我怎么觉得她们是冲着端王来的?”
“怎么?”大长公主瞥了眼她,淡笑道:“舍不得?你若是舍不得,我现在就派人拦住她们,逼萧氏重写一份婚书,让萧如烟守寡。”
“不不不!”顾宁连忙摆了摆手,“我巴不得萧如烟替我吸引顾清秋的火力呢!”
距离太后寿宴,可就只有不到三十天了!
顾宁想着,便朝着大长公主撒娇卖乖:“祖母,我想跟你借个人。”
“又是谢宴?”大长公主说话时,眼神稍稍有了变化,“现在恐怕不是时候。”
不过就迟疑了一会,她就又变了:“只要谢宴同意,我自然不会阻拦。”
顾宁连忙应下,赶紧溜出了前厅。
但还没走出门,她就看到了相对而立的萧如烟跟谢宴两人。
这时候,顾宁的心中警铃大作。
萧如烟跟谢宴定下的是娃娃亲,他们还见过不成?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见过,但她可是记得先太子身死时,谢宴也只是七八个月大的婴儿,随后东宫就被一把火烧尽了。
难不成七八个月大的婴儿相见后,还能在二十年后记起对方的样貌?
萧如烟看着眼前之人,眼中隐隐有泪光浮现。
“谢郎……”她低声道,“你可是还在记恨我当初抛下你?”
“可我也是被逼无奈,即便过了五年,我却还是记得你当初保护我……”
顾宁躲在花盆后面,仔细地听着两人对话,绝不肯放过一个标点符号。
但任由萧如烟泪如雨下,哽咽回忆过去的美好时光,谢宴却是一个字都不往外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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