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健掐住他的脖子:”你说不说!说不说!”
汪煜透不过气来,断断续续道:”你打死我好了,打死我……也不说!”
他干脆连眼睛也闭上了,林小健知道这人是软硬都不吃了。东方已经渐露曙光,林小健和他整整磨了一夜,放开他,两个人各有各的心事,一时都疲惫不堪……
一顶礼帽压过眉毛,鼻子下贴着两撇假胡子,夜色中,汪煜潜入上海火车站。
他和那个叫小钟的房客,在阁楼上一起待了半个月了,小钟不停地追问,他不停地顾左右而言他。相处中,他看出来这小子过惯了优裕生活,只知道穿衣却不知如何洗衣,只知吃饭却不会做饭,他一一指点,教了许多生存的门道。渐渐的,他们俩处得像忘年的兄弟,等他养好了伤,要离开时,小钟的神情居然有些不舍。
在小钟身上,汪煜总要想起年少时的自己,一样是离乡背井,衔恨复仇,他之所以没有告诉小钟他其实是一名保密局的特务杀手,是不想他再去走自己的旧路,至少别由他来当领路人。特务生涯的险恶,他太清楚不过了。
此刻的他,攥了一张北上的车票,手紧紧抱着一只破包袱。谁也不会想到,那里面竟是沉甸甸的十几只”大黄鱼”,一只黄鱼十两金,上海滩二十年前千万大亨的儿子,全部的财产就是这百多两黄金,是他用血和命换来的。他要去的是一个小城镇,那里有个女人正在等他,说过要给他生儿子续烟火。
随着人流走到检票口,他猛然停下脚步,前方,一张熟悉的白脸,一个狰狞的微笑。他惊恐万状,鱼一样溜滑出人流,贴着灯光暗淡些的墙根处向外挪去,一声”站住”已经炸响在票房,十几条腿飞快地追过来。那是一种极为专业的追踪,无声无息却杀气重重。汪煜早看好地形,双脚如轮,足不点地夺门而出,逃跑也是杀手的看家本事。他在追逐中遥遥领先,但是,子弹要比他的腿快上太多,几声枪响过后,他瘸跪上路面。正在这时,一辆自行车赶上来,车上人弃车跃下,按倒他向路旁滚去。
”哒哒哒哒”,跟过来的一串冲锋枪子弹射空了。
”小钟!”汪煜叫出声来。
小钟并不看他,撒手几把刀出,射中几条跑近的腿,拖起他又继续狂跑。
汪煜感动非常,在这种众寡悬殊的情况下,小钟能来帮他,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已经把自己也置身于危险之中了。他想了想把包袱往小钟怀里一推:”拿着,回头我找你!”
林小健骤然手上吃重,停了一下,这时,一辆越野吉普大开车灯冲过来,把自行车压得稀巴烂,冲开两人一个掉头戛然停下,把他们罩在明亮的车灯里。
姜琛伸出头来,指着汪煜命令开枪,同时以职业特工的敏感,记下了另一人的样貌特征。枪声响起来,汪煜向地上伏去,林小健却向车扑去,他用包袱砸开了前车窗,漫车飞起金灿灿的金块,他双腿跟着踹进车中,强劲的冲势将司机卡在座上当场昏迷,姜琛也给砸晕了过去。车上余下的两个特务拨开金雨奋起招呼,林小健身体已彻底进入车中,刚把前座的人连人带门踢飞下车,却被后座的汉子用枪指定,他卡在两座之间,眼看闪避不及,要挨上这一枪了,汪煜到了!他拉开后车门,整个身子浑扑进来,死死压下特务,子弹射空。汪煜钳住特务脖子,将枪把扳过来,反顶在他身上开了一枪,然后像甩麻袋一样丢下去,自己坐了上来。林小健也推开昏迷的司机坐进驾驶座,反射镜中,看见汪煜一手持枪一手向他伸出大拇指。
追兵赶上来,围着车大喊大叫,林小健发动了车子,车灯照射下,荷枪实弹的特务顶着汪煜的子弹没命地向车上扑,撞飞了好几个,打倒了好几个,却没人再开一枪。林小健看出门道,边打方向盘边喊:”别开枪了,你身边那个人是个头儿,拿他当人质!”
汪煜的心志远不及林小健,他还死命地向外开枪,放光了子弹才去看斜倒在座上的人。当他看清身边的人时,已经太迟。姜琛一直在装昏迷,他感觉子弹已经打完,翻身坐起,戴了手套的手向上一翻,手心露出一块正方形的亮片,腕子一抖,亮片里伸出密密麻麻的小刺,汪煜只觉得自己抓上了一个刺猬,刺到满手是血,奇痛无比,不由痛叫一声。姜琛却如一条泥鳅,开门滑出车外,一路在地上滚着,像轱辘一样,直到被手下接住。